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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缺不知道怎么接這句話,看著她身前飄著的那個氣泡,想著自己和老師在海船上曾經(jīng)做過的那些推測,有些不確定問道:“這就是世界的樣子?”
桑桑沒有回答。
風(fēng)雪未減,大黑馬的速度很快,沒有過多長時間,便過了雪海,寧缺回首望去,看著雪原上那道清晰的蹄印,不知在想什么。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這句話有些微酸,而且是廢話,但對于他要做的事情來說,卻是很需要的樸素的道理,人類對于這個世界最重要的變化,不就是那些痕跡?比如城墻、宮殿、田野、阡陌還有河堤。
雪海上的這道痕跡同樣如此,同時也是某個字的某個筆畫里的某個部分,或者是開端,或者是結(jié)局,只是暫時無法確定,連寧缺自己也無法確定,除非他真的把那個字寫出來,并且讓整個人間看見。
只是要寫出那個字談何容易?回顧這個世界的人類歷史,無數(shù)劫來無數(shù)年,真正能夠超越規(guī)則、達到無矩境界,終究只有夫子一人。
但總要做些準(zhǔn)備,哪怕要準(zhǔn)備數(shù)千年之久――在沒有確定觀主的真正目的之前,這些大概便是他現(xiàn)在能夠做的不多的事情。
現(xiàn)在來看,觀主讓隆慶燒死葉蘇助其成圣,令道門分裂,暗助新教波瀾漸闊,都指向讓桑桑變?nèi)酰苊黠@他想對桑桑不利。
根據(jù)書院推算,觀主用來對付桑桑的手段是那幾卷天書。只是……
為什么?不去思考宗教信仰之類的事情,這件事情邏輯都很難自洽,桑桑是昊天,道門為什么要殺她、敢殺她?意義在哪里?
桑桑沒有說,寧缺也不問,只要能夠回到長安城的家里,他還有很多時間去解開這個謎題,然后做出相應(yīng)的對策。
大黑馬的速度奇快,在風(fēng)雪里變成一道黑色的閃電。青狗在旁邊的深雪里奔行,不時被雪掩埋,看著就像朵朵盛開的青蓮,竟也絲毫不慢。
數(shù)天后,寧缺一行便離開了寒域的范圍,來到一片殘留著些許青意的針葉林附近。在林間他看見很多被野獸吃剩后被凍成冰渣的鹿肉及血,看獸群的足印和被撞斷的林木,確定應(yīng)該是雪狼曾經(jīng)停留的地方。
桑桑伸出右手食指在大黑馬的頸間輕點,大黑馬明白了她的意思,緩緩減速停下,她捧著肚子有些笨拙地下了馬。伸手招了招。
青毛狗很喜悅地奔了過來,吭哧吭哧跳到她的懷里。
她抱著青毛狗。望向南方,神情漠然。
寧缺看著她懷里那只大狗,想要說些什么,終究還是沒說。
南方依然是風(fēng)雪,桑桑卻看了半個時辰,然后說道:“轉(zhuǎn)東,12。8。”
寧缺扶著她上馬,輕扯韁繩。讓大黑馬改變方向,向東而行,整個過程里他都沒有發(fā)問,似乎知道她的意思。
過了數(shù)日,到了一條冰河畔,桑桑再次讓大黑馬停下。
她望向某個方向的天空,神情依舊漠然,眼睛里卻漸漸流露出煩躁的情緒,然后從懷里取出了一個小算盤,開始撥打。
除了當(dāng)年在長安城里修房子的時候,因為涉及銀錢數(shù)目太多,需要一種嚴肅的儀式感來增加信心用過算盤,寧缺很少見她用過算盤,有些詫異。
雪原罕有人跡獸蹤,除了呼嘯的風(fēng)聲,十分安靜,此時冰河畔,卻響起了噼噼啪啪的清脆響聲,桑桑的手指在算盤上帶出道道殘影,像在彈琴。
過了段時間,她停止了打算盤的動作。
寧缺望向她身前,只見算盤上那些小木珠排列成一個很有規(guī)律、但絕對沒有任何意思的圖案,看不明白,直接問道:“怎么走?”
“西北,33,23。”桑桑說道。
往西北等于退回,寧缺卻沒有任何疑問,輕提韁繩,讓大黑馬向著那個方向而去,一路踢雪濺冰,沒有耽擱任何時間。
暮時,大黑馬再次停下。桑桑取出算盤,再次開始像彈琴一般撥打,待計算完畢,又給出一個新的方位,寧缺依言而行。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發(fā)問,更沒有疑問,只是沉默平靜地配合,就像很多年前一樣,關(guān)于計算路線這種事情,他絕對信任她。
此后數(shù)日,這樣的情況不停重復(fù),最后桑桑甚至不再把算盤收進衣服里,而是擱在鞍前,不時便會撥弄幾下,而且轉(zhuǎn)向的次數(shù)變得越來越頻繁。
她比當(dāng)年弱了很多,天心難算世間一切事,但要說到算字,依然超出普通人類太多,轉(zhuǎn)向與趨退沒有任何規(guī)律,最后連寧缺都失去了方位。
但他知道,現(xiàn)在越來越南,離長安城越來越近。
桑桑和他不想遇到的那個人,還一直沒有遇見。
寧缺的神情越來越凝重,因為他知道任何事情,都是越到最后越危險,更因為他發(fā)現(xiàn)桑桑現(xiàn)在的精神越來越差,不知還能繼續(xù)算多長時間。
桑桑變得很疲憊,非常嗜睡,經(jīng)常撥著算盤珠,便無聲無息靠著他的胸口睡著,好在并不像那年生重病一般虛弱,更沒有吐血。
寧缺每次看著她高高隆起的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