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跨世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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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國忠在外地的礦山打工，年初走，年終才回來。

    大學(xué)畢業(yè)前，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里，林河都不理解老爹為了這個付出了多少。直到他結(jié)婚后，有了孩子，才真正明白了老爹對這個家的付出。

    和老爹回來的人不少，都是和老爹在礦山打工的。

    看著老爹驟然間年輕了許多的臉龐，腦子里卻不可抑止地浮現(xiàn)出了一張面孔，那是二十年后老爹五十多歲時的臉，鬢角全白了，大半輩子沒彎過的腰也有些躬了，臉上的皺紋留下了歲月的滄桑，也有生活的艱辛，林河眼角一下就濕了，連忙偏過頭去擦了擦。

    “咋了？”

    黃春花看到了，隨口問。

    林河說：“沒事，進(jìn)了沙子。”

    林國忠說：“箱子里有葡萄干。”

    林河說：“不吃了，我去收豬。”

    黃春花說：“趕緊去，圈里的豬都?xì)⑼炅恕！?

    林河點(diǎn)了點(diǎn)頭，趕緊出門。

    黃春花給男人說家里最近發(fā)生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林國忠聽目瞪口呆，感覺腦子都有點(diǎn)不夠用了。

    短短幾個月，家里居然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情。

    林國忠不敢相信：“你說林河這半年就掙了二十多萬？”

    黃春花很肯定的點(diǎn)頭：“剛開始給青楊的兩個團(tuán)送豬肉，一個月能六七千塊，十月底又接了兩個團(tuán)，送的更多了，一個月能掙一萬三四，差不多掙了三萬多，林河去北國買了一百頭牛，一頭牛才兩百塊錢，賣了七十七頭，還有二十三頭，能掙二十多萬。”

    林國忠愣了半天，問：“林河咋去的北國？”

    黃春花說：“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林國忠總覺得有點(diǎn)不對勁，準(zhǔn)備等林河回來好好問問。

    吃過晚飯，林河和跟老爹聊了兩個小時，林國忠問起北國買牛的事，林河知道老爹不好糊弄，就如實(shí)說了，林國忠沉聲道：“你想過沒有，被抓了咋辦？”

    林河說：“小心點(diǎn)沒事，再說這種買賣干幾筆就夠了，我也沒想一直干，只要倒上幾次掙點(diǎn)錢，我就收手，只要手里有錢，干啥都能掙錢。”

    林國忠問：“你還想干啥？”

    林河道：“現(xiàn)在還沒想好，走一步看一步。”

    林國忠說：“年前還去不去了？”

    林河說：“山里已經(jīng)下雪了，不去了。”

    ……

    半夜。

    黃春花對林國忠說：“明年你要不別去礦山了，一年到頭回不上一次家，干脆和林河去收豬給部隊(duì)送肉，一個月一萬多，一年下來能掙十幾萬呢！”

    林國忠氣道：“不去。”

    黃春花不解：“為啥？”

    林國忠說不出話來，讓他跟著兒子干，他還丟不起這個臉，但又不好說，心里那個郁悶就別提了，情急之下只好說：“明年人都定下了，蘇振民那里不好說。”

    黃春花不疑有他，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該咋說了。

    ……

    第二天，林國忠沒在家閑著，跟林河一起去收豬。

    中午下起了雪，天太冷，吃過午飯后就沒有出去。

    林國忠正準(zhǔn)備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林海來了，請林河一家過去吃飯。

    林國忠推辭不掉，只得應(yīng)了，和林河說了幾句話，林鐸又來了，也是請吃飯的。

    林海笑道：“你來晚了，下午先到我家，和忠叔說好了，你往后排。”

    林鐸無奈，只好說：“那忠叔明晚去我家吃？”

    林國忠推辭幾下，見推不掉，只能無奈的應(yīng)下。

    等兩人走了，才一臉感慨道：“這人都咋了，往年回家也沒見這么熱情。”

    黃春花挑著眉眼說：“你想哪去了，人家給你兒子干活呢，才跑來請你吃飯，不然你以為你面子那么大，一回來人家就叫你去吃飯。”

    林國忠鬧了個無趣，起身出去了。

    大雪下到晚上也沒停下，一直下了三天，狗都不想出門了。

    往年這時候，林國忠回家就休息，沒什么事干。

    可今年不同，不是跟著林海和林鐸去部隊(duì)發(fā)肉，就是跟林河出去收豬。

    雖然忙，但林國忠忙的心情愉快，兒子有能耐能掙到錢，讓他的壓力小了許多。養(yǎng)了兩個兒子，將來娶媳婦不容易，林河又不上學(xué)，他的壓力就更大了。

    現(xiàn)在林河能耐了，至少不用擔(dān)心將來打了光棍。

    三叔林國平也回來了，打算買輛東風(fēng)卡車?yán)洠屠系塘俊?

    這天下午回來，林國忠告訴林河：“你三叔買車要借錢.”

    林河一愣，說：“三叔咋到我家借錢來了？”

    黃春花冷然道：“還不是他燒的慌，跟老三說你倒牛掙了二十幾萬。”

    林河聽的無語，問老爹：“你答應(yīng)了沒？”

    林國忠很尷尬，捏著鼻子說：“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

    林河再次無語，都不知道怎么說了，老爹太實(shí)誠，對兩個兄弟更是掏心掏肺，本來這也沒什么錯，但有些不能說的話說出去了，這麻煩也就來了。

    林河對兩個叔叔沒什么感情，而且前世因?yàn)橐恍┦虑檫€有成見，并不想借錢。

    可現(xiàn)在老爹都答應(yīng)了，還能說什么？

    林河問：“三叔借多少錢？”

    林國忠說：“三萬！”

    林河牙疼，這三萬借出去，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還回來呢！更要命的是，這次開了這個口子，亂七八糟的親戚聽到消息，也跑來借錢的話借還是不借？

    黃春花氣的不行，一個勁數(shù)落林國忠。

    林河看了看老爹，忽然就想通了。

    錢沒了還能再掙，只要老爹高興，借就借吧！

    雪停了，元旦也到了。

    跨世之交的時刻，西溝村的農(nóng)民并沒有感受到社會的洪流正在滾滾向前，依舊是該干什么干什么，只有林河感覺到歷史的車輪滾滾，并不因他這只蝴蝶而改變方向。

    林河感覺到了時間的緊迫，也想了很多。

    世紀(jì)之交的這一年，發(fā)生了多少事？

    好像葉立欽辭職了，***當(dāng)上了臺灣老大，遠(yuǎn)華走私案判死了好多人等等，這些消息對自己的發(fā)財計(jì)劃又有什么幫助？

    林河想了三天，也沒有什么頭緒。

    林國平的東風(fēng)卡車買回來了，連著放了好幾天鞭炮。

    對于西溝人來說，買臺東風(fēng)卡車比十幾年后買輛法拉利還要拉風(fēng)。

    要知道，現(xiàn)在的西溝近兩百戶，摩托不到三十臺，拖拉機(jī)還不到二十臺。

    至于小汽車，那就更是沒影了。

    所以，能花八萬買臺東風(fēng)卡車，真是吊炸天了。

    林河抓空去看了下外公和外婆，每人給了五百塊，用拖拉機(jī)拉了一堆肉和菜。舅舅和舅媽今年還不回來，兩個老人過年并不好過。

    一百頭牛全賣掉了，林河覺得自己也算是個有錢人了。

    跑了趟通古，慰問了官兵戰(zhàn)士，花掉了三萬多。

    錢只要花到正確的地方，林河用不心疼。

    這三萬多花出去，他就能夠十倍百倍的賺回來。

    一月中，學(xué)校終于放假了。

    村子里人多了起來，打工的回來過年了，學(xué)生也回家了，林河卻有點(diǎn)傷腦筋，歲數(shù)差不多的年輕人隔三差五的來叫他，不是喝酒就是打牌。

    一次不去，兩次不去，第三次林河也煩了。

    頂著個十幾歲的身體，有些麻煩想逃也逃不掉。

    三十多歲的人，跟一幫毛都沒長全的小子有能有什么共同話題，喝酒賭錢吹牛逼，實(shí)非林河所愛，沒事的時候，他寧愿跟村里的老人聊聊，琢磨老人的處世哲學(xué)。

    林江問老大：“寒假有零花錢嗎？”

    林河說：“寒假沒有，但你可以掙工資。”

    “掙工資？”

    林江瞪大了眼睛：“我給你干活你給我發(fā)工資嗎？”

    林河嗯了聲：“跟我收豬，跟林海和林鐸發(fā)肉都可以。”

    林江搓了下手問：“一天給我多少錢？”

    林河說：“一天五塊錢。”

    林江不樂意：“你給林海哥和林鐸哥一天都給十幾呢，才給我五塊。”

    林河氣樂了，說：“人家是外人，你也是外人？干自家的活你也有臉要工資，我還沒說你呢，你先蹬鼻子上臉了，你吃家里的，喝家里的咋不給錢？”

    林江噎住了，急的抓耳撓腮不知道怎么回答。

    林河問：“期末考的咋樣？”

    林江立馬精神了：“那還用說，繼續(xù)第一。”

    林河點(diǎn)點(diǎn)頭：“還不錯，下學(xué)期繼續(xù)保持。”

    下午，林國忠和林海收豬回來了，拉回來三頭豬。

    林河最近都沒怎么往外跑，多數(shù)時候都是老爹帶著林海或者林鐸出去收豬，雖然不怎么會砍價，要么收的高的，要么殺的肉少了，影響利潤，但林河已經(jīng)不太在意了。

    少掙點(diǎn)就少掙點(diǎn)吧，損失點(diǎn)利潤也沒什么，開春了去趕牛賺回來就是。

    正準(zhǔn)備吃飯，堂嬸張玉蘭驚慌失措地跑了進(jìn)來：“嫂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