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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凍,冷風刺骨。
連續數日的鵝毛大雪雖然停了,整條街上卻只有寥寥幾條人影。所有門戶基本都緊緊關起,往日里充滿人煙的居住區顯得比風還蕭索。
在這個悲苦的季節,冷冽的寒風,稀缺的食物,不僅可以摧殘每個人的體魄,似乎還可以摧殘每一個人的心靈意志。
不少人因無法忍受饑寒交迫,主動退出外院的舞臺。
到今天為止,人數已有兩百人之多,大部分是新人,也有小部分是老生。等待他們的結果無非就是遣散回家,或者安排在江湖市井中做個與武力有關的行當。
還徒留在外院的人兩極分化嚴重,一類是實力強大精英,也可稱作剝削者。他們身居高位的率領手下,成群結隊,抱團取暖,沒有被饑餓嚴寒打擊,食物資源補給如此,所以能保持修行。
另一類人是被剝削者,他們無權無勢,又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得到團隊的青睞,過著食不果腹,岌岌可危的日子。
在連自身都保不住的情況下,這類人又怎么能夠修行呢?
王怡三人屬于第二類,這個小團體過的并不滋潤,他們不會捕獵,出淤泥而不染,屢次拒絕強勢之人的愛慕和收攬。
冬季以來,食物價格暴漲,三人的資金捉襟見肘,修行之事等于原地踏步,情況非常不好。
雪上加霜的是在前天,還算義氣的胡良最終也無法忍受這種困苦,他主動脫離了外院,臨走前給王怡留了一句話,“我以前一直認為你是一個自私自利的笨蛋,現在看來我錯了,你很了不起!以后有機會在外面遇見,我還是你的跟班……”
與居住區的蕭索相比,另一個地方可稱得上熱鬧非凡。
這個被稱作‘交易區’的地方位于外院西北的一片空地上。場地中一個個雨棚鱗次櫛比的就地支起,中間劃分出一條空地,就組成了商鋪和街道。
此時街上人來人往,每個雨棚都已被占領,販賣的東西大都是瓜果野菜肉類等食物。
能讓交易區如此井然有序的人自然不是普通人,其背后掌控者是外榜第一的聶歡。也只有他,才能在混亂的外院具有此等能力和威望。
聶歡兩年前登上外榜第一,境界高深,早已超過凝氣境,具有隨時進入內的資格。傳言他還留在這里的理由是:肩負著內院某位大人物給予的使命。
聶歡長得不高,大大的眼睛,潔白的牙齒,笑起來很有親和力,認識他的人都會喜歡他。
現在他正隨著人流走在街道上,像往常那樣巡視,不少認識他的人投來善意的眼神,他都會報以點頭示意。
聶歡在一間客人稀少的商鋪前停了下來,嘮家常一樣的問鋪主:“生意怎么樣?”
那鋪主是個黝黑的少年,顯得有些受寵若驚:“還不錯,差不多都賣完了,只剩一只山雞了。”
這時有客人上門,聶歡自覺的退到一旁。
來客是一大一小兩名少女,小的少女留著短發,精致的娃娃臉上沒有絲毫紅潤,氣色顯得并不好;大的少女身材高挑,膚色本來就白,或許是因為饑餓的緣故,臉色更白了,近乎如紙。饒是如此,她也始終掛著一股生人勿進的冷傲氣質。
兩名少女的出現,引來了無數視線,少量報以善意,更多的是近乎瘋狂的惡意。
“老板,這只山雞怎么賣?”王怡指著商鋪中僅存的肉食問道。
這是一只干癟的山雞,看樣子似乎還未完全成年,肉已被煮熟,不過冷透了,被一片荷葉包裹。
“一顆靈石。”
“這么貴你怎么不去搶!”王怡一臉郁悶,幾乎是喊著說道。
要知道一顆靈石等于十金,十金在外界足夠讓普通家庭生活幾年了。外院的消費,已經高到令人發指的地步了。
“行情就這樣,你要覺得貴,去別的鋪子買生的,應該便宜點。也可以等中午捕獵大隊返回后再看看。”鋪主倒也不是刻薄之人,說話語氣還很平淡。
“五金怎么樣!”王怡拿了五片金葉子出來,沒有聽從鋪主的好意。生的肉類便宜不了多少,更重要的還是王怡兩人烹飪的食物稱得上黑暗料理,為了不被毒死,只能這樣了。
鋪主搖搖頭,并不說話。
“唉!”王怡著急不已,又無可奈何,最后只能嘆息一聲。
“再加上這個。”身后的凌秋水將頭上的玉釵取下來,遞給鋪主。玉釵色澤明亮,上面還刻著細密的花紋,一看就價格不菲。
鋪主接過玉釵,在手里瞧了瞧,吐出兩個字:“三金。”
“我可是十金買的!”凌秋水又訝異又生氣。這已是她身上最貴重的首飾了,結果連半只雞都買不到。
“你可以賣給那些仰慕你的人,說不定可以換個幾枚靈石,我這里的話,只值這點錢。”鋪主把玉釵還給她,臉色平穩。
“唉……”凌秋水無奈,也嘆息了一聲,和王怡面面相覷,兩人眼中盡是凄涼。
這些天來,兩人為了食物可是犯愁頭疼。所有的首飾器物,能賣就賣,不知惹來了多少白眼和嘲諷,這鋪主雖然不近人情,說話還是客客氣氣的,他們又能怎么辦呢?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一旁的聶歡湊上前來,對兩人問道:“聽說兩位跟胡易熟識,而且知道他的住址。為何到了這種地步,還不去找他呢?”
王怡見這人雖面孔陌生,卻不像仇人,而且嘴角掛著一抹平易近人的微笑,讓人很難反感,自然的就回答了。
“因為胡易的仇人很多。這些人有權有勢,知道我們和胡易的這層關系,所以一直在暗中監視我們,只等著我們去找胡易。我們若是去了,豈不是害了他?”
“所以我們絕對不能去。”
“絕對不能!”附和的是凌秋水,她語氣也格外堅定。
聶歡和鋪主感覺冰冷的心被融化了些,心里充滿了叫做感動的東西。
在風評中,王怡的形象是自私自利,愚昧幼稚;凌秋水則是故作清高,目中無人。結果卻是大相徑庭,兩人明明有情有義,潔身自好,稱得上奇女子。
“八金賣個你。”鋪主有些不自然的說。
“不必如此,這雞我買了。”聶歡拋了枚靈石,順手就抓過荷葉,送到了兩人面前,“兩位姑娘品行高潔,在下佩服不已,就當交個朋友吧……”
凌秋水緘口不言,心中復雜不已。盡管天性很想讓她拒絕,不過明明到了嘴邊的拒絕話語,卻實在說不出口。她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謝啦!”王怡可不管這些,只要不是易曉仇人的恩惠就好。她一把接過烤雞,撕了只雞腿就咬起來。老實說,這雞肉肉質冰涼,連鹽巴都沒撒得均勻,味道和口感都很差。若放在平時,肯定難以下咽,可現在,她餓得管不得那么多了。
正吃著,王怡把另一只雞腿強塞到凌秋水手上,含糊道:“秋水妹妹,快吃吧。”
凌秋水看著這只雞腿,只感覺眼睛有些酸澀,曾幾何時又曾想過自己會落到這種地步。
如果吃了,那和我所唾棄的段玉燕又有什么區別?
如果吃了,那還是我嗎?
不吃,寧愿餓死,寧愿退出外院也不能受不明不白的人的恩惠!
凌秋水在下定決心那刻起,意志格外堅定。
她把頭扭開,再沒有看雞腿一眼。
就在這時,她的視線之中出現的一幕,讓她大吃一驚,以至于手上的雞腿掉到了地上。
王怡發現凌秋水的異樣,順著她的眼神望去,也驚住,使得手中半只山雞也掉落在地。
她仿佛沒有發現,只是眼中已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