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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氏的眼睛也瞪得很大。
“神鳥說,這童子尿氣味咸,寒,無毒,可治寒熱頭疼,溫氣等癥。鳥糞入藥則早在前朝已有先例,可治瘧疾疳驚,淋帶,瘰疬,癰腫等癥。將這兩味藥混合在一起,直接飲用,就能治愈大太太和嫂子的頭疼之癥了。”
姜氏急得直擺手,“娘,這些哪里是什么藥,媳婦如何能喝得。”
老太太想了想,又問重錦:“丫頭啊,神鳥果真是這樣說的嗎?這東西真能治病?”
“祖母相信孫女,孫女萬不敢將太太的性命視作兒戲。”
重弘見多識廣,開口道:“我倒是也聽御醫說過,這童子尿和鳥糞確是可以治些病的。”
剛才的話是重錦胡謅的,她根本不知道這兩件東西可以入藥。她只是想逼姜氏現出原形,姜氏是大家閨秀出身,這么多年又都是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這樣的低賤之物她肯定不愿意喝。
甄氏也忙道:“老太太,孫媳婦也不喝。再說,這些東西一時也難尋。”
“不難尋。”重錦道:“只把桓哥兒叫來,借他的尿一用。這鳥糞在我的窗邊就有。”
姜氏剛才還連連叫疼,甚至腰都直不起來,現在連疼都不敢叫了,只怕越叫越要喝尿。
老太太斟酌了一番,還是讓丫鬟去把重桓叫來了。
重桓今年八歲,不知道自己的尿是要給親娘喝的,到了屋外,丫鬟端來一個黃地綠彩團龍大碗放在地上,他就尿了整整一碗。
春語到窗邊用小勺取了些喜鵲的糞便,倒進了碗里,再用筷子將鳥糞攪了攪,把一碗尿倒成兩碗,與秋思一起端到了姜氏和甄氏的面前。
老太太道:“我見這鳥果真是有些神奇之處的,只這尿和鳥糞雖是難聞,但應該也不至于傷身,你們就喝下,興許就好了。”
姜氏看著面前一碗姜黃的尿,還散發著一股刺鼻的騷味,一顆腦袋直往后躲,死活不肯接碗,心里還怨兒子怎么說尿就尿。甄氏更是欲哭無淚,她不過是為了討好姜氏才裝病,沒想到事情進展完全不是想象中的樣子……
一屋子的人都在看著她們,姜氏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心里掙扎萬分。她看了看甄氏,甄氏一張臉皺得比她還難看。
重萱在一邊早就坐不住了,她生來嬌慣,向來受不得羞辱,更何況這羞辱還是來自重錦的,便有些情緒失控道:“重錦,你叫我娘喝這樣的東西,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住口!”重弘喝了一聲,“你怎么這樣跟你姐姐說話。這事還輪不到你來插嘴,都不想喝,那想要命嗎?!”
重萱被這一喝,整個人都有些懵了,委屈得眼淚差點就要掉出來。
見重弘已在氣頭上,姜氏不得不接過兒子的尿,勉強湊近聞了一下,忽然一陣強烈地惡心反胃,干嘔了起來。
甄氏見姜氏接了尿,自己也跟著接了,尿到眼前,碗還是熱的,里面的鳥糞很稀,悠悠地漂浮著,她難以忍受地把頭轉到了一旁。
老太太見她們難以下咽的樣子,又說:“要不讓丫鬟幫你們吧,玉珠,蘭溪。”
姜氏見越走越近的玉珠,就像見了鬼,整個人忽然就崩潰了,“娘,我的頭不疼了!不疼了!”
甄氏也如蒙大赦道:“祖母,我的頭也好了,不用喝這尿了。”
老太太一愣,皺著眉頭問:“怎么你們兩個一看到這尿,頭疼之癥就好了,果真一點事也沒有了?”
“娘,兒媳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忽然就不疼了。這尿……快拿開。”
姜氏的反應在重錦的意料之中,只是她休想就這樣含混過去。
“祖母,”重錦道,“這僧人帶著渾氣入了家門,出家人竟打誑語,滿嘴胡言冤枉我養小鬼,神鳥說,善惡當有報,若是不教訓他,必擾得咱們家宅不寧。”
老太太瞥了一眼因心虛已有些發抖的游僧,問:“那該如何教訓他?”
“此人顛倒是非,所以要將其倒吊起來,以正視聽。此人滿身渾氣,所以要打他五十板子,將渾氣打散。此人滿嘴胡言,所以,要割了他的舌頭!”
那游僧一聽,嚇得連忙跪到重錦面前,大驚失色道:“姑娘饒命,是我胡言亂語,求姑娘大發慈悲,饒了我這一回吧!”
“果然你這妖僧滿嘴胡言冤枉她!”老太太大怒道,“她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么對她!倘若不說實話,我就先割你的舌頭,叫你挨板子的時候叫都叫不出來!”
游僧轉又跪向老太太,狠狠地磕頭道:“我說,我說,老太太,是有人給了我二十兩銀子讓我這么說的。”
“誰?”
“是……”
游僧話還沒說出口,姜氏立刻指向身邊的甄氏:“是她!”
甄氏瞪大了眼睛。她從未想過這個計謀會被拆穿,更沒想到姜氏如此絕情,竟讓自己成為替罪羊。可她在想要剩下的日子在重家好過,又不能萬萬不能得罪了姜氏。
甄氏咬了咬牙,擠出兩滴淚,“祖母,孫媳婦錯了。”
“到底是為什么,要如此對你的妹妹?”
“孫媳婦……孫媳婦一直覺得是錦丫頭的命格沖撞了我,害我至今未能有子嗣,所以一時糊涂……現在我知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老太太如何罰我我都沒有怨言。是我求大太太幫我的,大太太見我可憐,所以才……”甄氏說著,聲淚俱下。
不等老太太開口,重弘先怒向姜氏道:“孩子年紀小不懂事,你這當婆婆活了幾十年了,難道也不懂事?我早就警告過你,要你管好這個家,別再無風起浪,你只叫我的話從你左耳進,馬上就從右耳出去了,你這婦人到底要把這家鬧成什么樣子才罷?!”
姜氏抿了抿著嘴,低著頭不敢回話,只覺頭皮上像有一萬根針在扎。
老太太長嘆一口氣,“你們一個個究竟是怎么了,這些日子把家里弄得是烏煙瘴氣的。我這老太婆都是快入土的人了,就不能讓我安安心心地去么?老大媳婦,我前些日子與你說過什么,那賊婆子的事才過去沒幾日,你這廂就又不安分了。非要把這清清靜靜的宅邸攪個雞犬不寧不成?”
姜氏咬了咬唇,低聲道:“兒媳錯了。”甄氏哭得滿臉是淚,嗓子都啞了。
老太太手一揮,“好了別哭了,我知道你求子心切,但也不能干出這樣糊涂的事來,錦丫頭是你妹妹啊,你如何忍心?你們兩個都給我閉門一個月,哪也別去了,每日抄一卷經書好好反省。老大媳婦這些日子也不必管家了,讓老二媳婦來吧!”
姜氏一聽整個人都愣了。
她當了快十年的家了,自從當家的權利到手,還從來沒有人從她這奪去過!
王夫人回道:“是,娘,媳婦定會盡心打理好一切。”
“你這婦人,真是丟光了我的臉。”重弘低罵了一句,袖子一甩跨出門檻,頭也不回地走了。
老太太把佟姨娘叫到了跟前,“所幸你這頭有喜了,也給這家里去去晦氣。咱們家人丁原本就略顯單薄了些,這下好了,又多了個小人了。”
佟姨娘撫著還未隆起的小肚子,微微笑道:“還得要感謝這神鳥賜我孩子。還有錦丫頭,放了那葫蘆為我求子。”
未免節外生枝,重錦立刻放飛了喜鵲,后回到老太太面前,“姨娘命里有這孩子,是姨娘自己的福分。”
佟姨娘拉著重錦的手,將她的手鐲取下來套到了重錦的手上,“拿著丫頭,這是我的心意。”
重錦看了看老太太,只見老太太微微點頭,她才接過,“謝謝姨娘。”
“好了好了,今日這事就到這里了。”老太太手一揮,“都各回各屋去罷。老二媳婦,下月老大的壽宴,就由你來張羅了。”
這句話預示著,姜氏將在她面前消失一段時間。
“兒媳知道了,娘放心,今后這家里的事兒媳必當盡心竭力。”王夫人恭順地答。
“好。”
王夫人這一番話,字字都在戳著姜氏的心。十多年來,她對這個家付出的精力并不少,就算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耗費十多年筑起了高臺,如今就因為一件事,她就不得不將其拱手相讓……她不甘心。
她恨重錦今□□著她出丑,也恨老太太和重弘絲毫不念舊情。
林姨娘和重貞雙雙來到了重錦跟前,林姨娘用帕子為重錦擦了擦額頭的汗,重貞則道:“我就知道你做不出這樣的事來。果然是受了冤枉了。唉,咱們家怎么變成這樣子了。”
重錦挽著她們的手,“謝謝姨娘和貞姐姐。”
老太太這時滿臉愧疚地走過來,“丫頭,今日真是太委屈你了。膝蓋可還疼么?”
重錦搖搖頭,露出安撫的笑容,“早就不疼了!祖母要主持公正,孫女如何能不明白祖母的難處,祖母千萬不要覺得愧對了孫女。”
“我的乖孫。來,咱們一塊用膳去,我叫廚房做你最愛吃的,好好給你補補身子。”
“那我能讓姨娘和貞姐姐能一起嗎?”
“當然。”
這時,重錦才在心里長長舒了一口氣。如果她不是重生了一世,今日必定又落到了姜氏的手里。
她本來最厭煩那些勾心斗角,可如今看來,她未來的日子想必會充滿硝煙。
*
自數日前擷芳樓瞬息易主,關于它的那段故事便已在金陵廣為流傳,它的新主人英雄救美一擲千金的壯舉,至今為人們所津津樂道。
為這個故事更添一份神秘和美感的是,這個故事的主角是一個俊逸無雙的年輕男子,一夜之間,金陵的女子們有了一個可叫她們萬般憧憬和遐想的名字——韓離。
與此同時,人們還知道了一個家財萬貫的韓家,它掌握著晉地半數以上的茶業,坐擁良田茶山萬頃,家族生意還涉及古董、珠寶、錢莊、毛皮、香料、糧食等等,買賣垮地天南海北,是晉地最為顯赫的三大家族之一。
買下擷芳樓這樁買賣,果然如故事中的主角韓離所料,其價值遠遠超過了那一幢樓。
這日古董店的馮掌柜來到了擷芳樓,還帶來了一本冊子,推門的時候只見韓離正埋頭看著賬冊,燈光融融,他看的很是認真,與白日里有些輕慢的態度截然不同。
韓離輕輕擱筆,略有些疲憊地出了口氣,然后接過冊子掃了兩眼,微笑道:“不愧是我韓家的老人,動作很快。”
“爺吩咐的事,老奴如何敢耽擱。”
今日這掌柜來回的不是別的事,正是韓離前兩天交待他的差事——調查重錦。
他帶來的那本冊子是重家的人丁名錄。
重姓之人實在是少,在金陵城,姓重的世家勛貴也就這靖安侯一家。韓離只隨手翻了幾頁,就看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名字,不禁啞然失笑。
看來她著實不怎么會撒謊,瞎編個名字也不過是把自己的真名拆開罷了。
名冊里翔實地記錄了各人的出生喜好、婚否配偶,連外貌身形也做了一些描述,這讓韓離頗為滿意。其中對重錦的外貌是這樣描述的:螓首蛾眉,膚如凝脂,竟是百年難遇之美人,金陵貴女幾無出其右者。
他看完這一段話,回憶起當初的驚鴻一瞥,更確信有些忿忿地向他討要瓶子錢的就是這個重錦。
看完了冊子,韓離兀自沉思了一番,一會后再次打開冊子,先在重錦那一頁上流連了一會,后又翻到了重錦二哥重彥的那一頁。
重彥——性風流,好逛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