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背馳第五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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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雪山，流云殿。

    流云殿雖然地方不大，可是卻能稱得上是氣勢恢宏，鎏金的牌匾在日光下閃爍著華麗的光彩。雕梁畫棟，連綿不盡的流云紋仿似天邊朝霞，浮動在門柱窗桕之上；桌椅皆是雕花樓空，氤氳在雅致檀香之中。

    上次來的時候，許沐心不在焉，全然沒有注意到此處的裝飾構(gòu)造。此番抬頭細(xì)看過后，才覺得訝異不止。

    這蘇伯凌，簡直就是富得流油好吧？！

    欣賞完了閃瞎人眼的雕欄玉砌，許沐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剛打算邁過門檻，卻見殿內(nèi)立了一眾身姿綽約的女子，個個青紗薄衫，規(guī)規(guī)矩矩排開。

    許沐腳下一頓，心道臥槽厲害了！回身對身后人講道：“你過得可真是奢靡，把這兒當(dāng)皇宮了？”

    蘇伯凌聞言一笑，擺了擺手令她們都退下。

    兩排青衫佳人擦著許沐的身子飄然而出，末尾的一名女子還微微抬起頭打量了一下來人，才慌忙隨著隊伍離去。

    許沐等人都走完了，才邁進(jìn)殿門，挑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紅木雕花凳子坐了下來，倒了杯茶，“為什么讓她們走啊，我還沒來得及細(xì)看長得如何......”

    “公子不是一向不喜與女子來往么。”

    許沐茶水差點嗆進(jìn)氣管：“不喜？你哪只眼看到我不喜？我向來是最憐香惜玉的好嗎？”

    “公子的眼里，如今恐怕只有你的師弟吧。”

    許沐：呵呵。別給我提他。

    “對了，說到此處，蘇某還覺得奇怪，此番公子前來，顧掌門竟未相隨？”

    許沐道：“甩掉了。”

    蘇伯凌見他態(tài)度不佳，也不和他繼續(xù)糾纏這個話題，道：“我會親自給公子在生怨峰安排住處，怨靈洞外有人看守，并且他們不會打擾到公子。公子若是每日能在巳時入內(nèi)、戌時離開，共呆上五個時辰，不出二十一日......”

    “五個時辰？二十一日？”許沐抬起眼睛，嘴角勾起。

    “公子不信我？”蘇伯凌話語一頓。

    “你想多了，我怎么會不信你？”許沐換了個坐姿，轉(zhuǎn)過身，“你每件事都算得不差一分一毫，好像自己親身試驗過一樣，教我還能怎么不信？”

    蘇伯凌眼中似乎閃過一抹波瀾，卻仍舊彬彬有禮道：“公子既然愿意信我，那就請吧。”

    “只是我有個問題不明白。”許沐放下茶杯，坐好身子，正色說道。

    蘇伯凌臉上的微笑標(biāo)準(zhǔn)得恰到好處：“公子請講。”

    “替生魂重塑軀體，這種風(fēng)險極大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它可以提升積分的？巳時、戌時、五個時辰、二十一日？這么多數(shù)字，如果不是親身一步步將這些理論付諸實踐過，又怎么會知道得如此詳盡？”

    蘇伯凌聽了這話笑容似乎僵硬在了臉上，“公子......”

    “你不必想著怎么跟我解釋，因為我不需要解釋。”許沐盯著他的眼睛，“蘇伯凌，那個唯一一個得到了開啟世界界限權(quán)利的人，就是你。”

    蘇伯凌看了他一會兒，又垂下頭笑了笑，坐在了桌前。

    許沐抬起頭看著他：

    “你為什么還在這里？”

    “說來話長。”

    “為什么要幫我？”

    “舉手之勞。”

    “舉手之勞？”許沐聽了他的答話，露出了個吃驚的表情，笑道，“蘇哥！你別告訴我，你對我一點防備都沒有？”

    蘇伯凌眉間似乎輕起褶皺：“公子究竟在擔(dān)心些什么、我又為何要對你有防備？若我心中對公子存過哪怕一絲戒備，公子如今都不能這般隨意地坐在我流云殿。”

    “哦。”許沐聞言語氣隨意道，“那你難道就絲毫沒有懷疑過我來是為了殺你嗎？你以為我跟你講著玩呢？”

    蘇伯凌略微收起了幾分笑意：“我知道公子向來不理解我的所作所為，可你終究和他們不是同路人，自然也不會和他們一般講著古板可笑的人倫道義來教訓(xùn)我、抑或是打著啼笑皆非的復(fù)仇名義來和我討要說法。說到底，我們才是同類。”

    “你錯了。恰好相反。”許沐從凳子上站起身，走到他身前，“我來找你不是為了求你幫我辦事，就是為了替我?guī)熋脠竽胤逯稹！?

    蘇伯凌臉上的表情忽地凝固了一拍，隨即又恢復(fù)如初。強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像是聽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諷刺道：“沐辰，你別犯傻，他們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只不過是一群和你毫不相干的人，你又何必對他們?nèi)绱松闲摹！?

    “我和他們是什么關(guān)系我比你清楚，不需要你來和我說。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只跟我說你手上有多少條人命，好讓我殺你的時候想想用什么方式。”

    蘇伯凌聽完此話，雙目陰沉：“沐辰，一言以蔽之，在你眼中，我不過是個身負(fù)累累血債、心狠手辣的劊子手。”

    “正是。”

    “既然你這樣認(rèn)為，那我無話可說。”

    “......”

    許沐心道：拜托！你tm不要搞錯好嗎？你是個超級無敵大反派哎！哪來的這么多戲？還tm裝的一副心含苦衷大義凜然的模樣？

    “你無話可說？不好意思，你現(xiàn)在不能無話可說。請你趕快回答完我的問題，然后我們新仇舊恨一并算清。”

    蘇伯凌停頓了一會兒，道：“我從未殺過人。”

    “what？你在逗我？這簡直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比我穿越到這個傻逼世界還要搞笑！麻煩您下次撒謊的時候提前打一個草稿可以嗎？”

    “我并未說笑。”

    “行！我知道、我當(dāng)然知道咯！把我當(dāng)作朋友的時候你還毫無戒心口口聲聲說著要和我合作、你殺我救；現(xiàn)在好了，分清敵我之后立馬改口‘哎呀我從未殺過人’。蘇哥，你耍我覺得很爽？”

    蘇伯凌只是沉默坐在一旁，雙目微垂。

    “說話。你若是有點骨氣就擔(dān)下來，我?guī)熋眠€在山底下等著和你決戰(zhàn)呢，是男人就下去。”

    蘇伯凌仍舊是沉默，半晌未發(fā)一言。

    “怎么啦？覺得自己剛才的謊話有點假？決定再編一個真的？”

    蘇伯凌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頭，道：“沐辰，我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至少不會陷入太深而什么都看不清，誰知你......”

    “誰知我陷入的這么深？因為我入戲啊！這不是你說的嗎？”

    蘇伯凌抬眼陰沉道：“你聽我說完。你從一開始就根深蒂固的思維，就算到了最后發(fā)現(xiàn)是錯的，也再無法更改。”

    “打住，我聽你說話特別費勁。少來陰陽怪氣，你說著不急我聽著急。”許沐拿過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平復(fù)了一下內(nèi)心的急躁，“你的意思是我以為的都是錯的？行，你想證明你和我無冤無仇只需要回答兩個問題：一，四年前那根要了我半條命的琴弦是不是你的？二，煜城派是不是借助你生怨峰下的惡鬼污蔑陷害墨池峰的？”

    蘇伯凌道：“公子全都想錯了。”

    許沐：“哪里錯？”

    蘇伯凌：“因果錯。”

    許沐：“講。”

    “四年前在巫祁嶺，公子用喚魂葉召來的魂魄，都是生魂，而煉魂珠能吸收的只有亡靈的死魂。你在生魂面前用煉魂珠，不僅沒有效果，反而只會增加它們的邪性。到時候不僅伏云的弟子會死、你自己也會被它們所傷......”

    “so？這就是你拿你拿根破琴弦抽我的理由？”

    “我并無傷你之意，我只是奏曲安撫生魂。至于最后為何會傷到你......”

    “說啊倒是！為什么啊？這時候就別卡了吧！”

    蘇伯凌低頭笑了笑：“你還是好好去問問你的師弟吧。”

    許沐聞言面容一滯，皺起眉頭道：“蘇伯凌，你想說什么就明說，別拐彎抹角。”

    蘇伯凌微微一笑，道：“我先回答你的問題，至于其他事，稍后再說也不遲。”

    “我來解釋你的第二個問題，墨池峰下的厲鬼，皆是亡靈所化，也就是死魂，公子自己都用煉魂珠制服過，想必也用該清楚。可是兩日前公子在我生怨峰下所救的都是生魂，我蒼雪山中只留生魂，這其中差別，也不用我多說了吧。”

    蘇伯凌見他不語，又接著道：“生魂乃靈魂離體，原身可能慘遭破壞；而死魂便是已死之人所成......”

    “行了我不想聽你科普。”許沐心道勞資又特么不修鬼道你tm跟我在這里什么生魂死魂！我不感興趣好嗎？

    蘇伯凌話語一頓，輕笑：“這其中的差別奧妙，你的那位師弟，最懂不過了。”

    許沐：？？？

    “沐辰，你和他在一起，也是水到渠成，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Ｔ谖铱磥恚粋€人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費盡心機(jī)用盡手段，也應(yīng)該得到了。”

    許沐眉頭緊鎖：“你到底在說什么？”

    蘇伯凌仍舊淺笑：“我只是講我愿意講的。”

    “對，你愿意講的就是挑撥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對不？先當(dāng)著他的面陰陽怪氣，在當(dāng)著我的面陰陽怪氣，對不？”許沐目光在他面龐上掃過。

    “我只是不想看你陷得太深，畢竟建立在欺騙基礎(chǔ)上的感情，沒法牢固。”

    “什么欺騙？我欺騙他？你不就想說這個嗎？”許沐干笑了一下。

    “我只是想讓你和他保持距離。”

    許沐道：“請問我為何要和他保持距離？”

    “他什么都知道。”

    許沐的表情忽然茫然了一秒，略微停了片刻，才道：“說完。”

    “你就一點都不好奇他為何不在乎你殺了他養(yǎng)父？也一點都不好奇為何巫祁之約你偏偏就能傳到你的耳朵里？更不去細(xì)想在蒼雪山下為何會突然出現(xiàn)你的煉魂珠能收服的死魂，而且還說來就來？”

    “因為他那夜根本就沒有昏迷，他親眼目睹了全過程，他之所以不告訴你，就是為了讓你對他心懷愧疚，而且你還很配合地做到了。若是我今日不講，公子是不是以后還準(zhǔn)備繼續(xù)對他無私奉獻(xiàn)下去？他故意透漏給你的你照單全收、他故意試探你的你也都毫不猶豫入了套。沐辰，你是不是因為對他太過信賴，都忘了他到底是什么人？他是伏云山的掌門，他是怎么在十九歲就得到掌門的位置的？手下大小門派過百，他是怎么籠絡(luò)人心的？這其中不用我說你也能猜到幾分。他若是想讓你對他動心，你便就真去一步一步上鉤。”

    蘇伯凌終于面無笑意，低聲道：“你我二人只不過是被逼無奈地演戲罷了。可真正會演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