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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六的摩托車停在了大門外,牛書貴就感覺到家里的氣氛有些異常。他看到從他家大門出出進進的村里人都有著一副沮喪的面孔。一個個低垂著腦袋,即使和他走個照面,那目光也總是躲避著他。聽說牛書貴回來了,牛群家跑到了大門外,面對牛書貴時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她愣在牛書貴面前,終于忍不住,轉身扶住門框哇哇的哭了起來。她哭著說:
“她叔,你可要挺住呀,愛盼死了!”聽牛群家哭著把最后的四個字說完,牛書貴絲毫沒有理睬她說的話,就覺得腳下頓時輕飄飄的。他幾步沖到院子里,兩手用力撥開圍觀的人群。愛盼被一塊白布單覆蓋著,他蹲下來的時候,愛英就撲過來,依偎在他身邊嗚嗚地哭。牛書貴一把扯下布單,他看見愛盼靜靜的躺在門板上。他抱起愛盼,沖所有人喊道:“你們還在這楞著干嘛,還不幫我把孩子送醫院?”他剛走出幾步,覺得自己的腿被什么絆了一下。他低頭看見愛英抱住了他一條腿。愛英嘶啞著嗓子喊:“爹!爹!”此刻,牛書貴什么都沒有聽見,他兩手托著愛盼,徑直往大門外走去。被他用力掙脫掉的愛英兩手撲打著地面,嗓子嘶啞的已經聽不到她的哭聲了。
牛書貴那失神的目光灑向高空,他依然抱著愛盼踉蹌著走到大門外。這時,愛盼的娘迎面走過來,她被兩個人架著胳膊,魂不守舍的樣子。她醒來后第一句話就問:“俺盼盼呢?”,她發現身邊的人,說到盼盼時都支支吾吾。她騰地從床上坐起來,吊瓶的針頭被她一下子扯下來,就沖出了急診室,沿著走廊向醫院外跑去。她邊跑邊自語道:“孩子,我的孩子。”牛群追趕上她,見她一分鐘也不愿呆在醫院里,就只好把她拉回家里來。
“盼盼,我的好孩子!”她從牛書貴那里奪過愛盼。哭喊著把盼盼抱在自己懷里,一口一口的親著她的小臉蛋。“盼啊,好孩子,你醒醒啊。盼。”
牛書貴又想在胖老婆手里奪過愛盼,可胖老婆一轉身,就是不給。赤腳醫生永慶在一旁看在眼里,他一直為牛書貴兩口子捏著一把汗。真擔心就這樣下去,會讓他們沉浸在夢游般的意識中,只能讓他們更加傷心和難過。永慶規勸說:
“叔,嬸。孩子既然已經走了,就讓她安安靜靜的走吧。她聽到你們的哭聲,看到你們的眼淚,會不安心的。”
八爺聞訊也趕來了,他見牛書貴在地上蹲著抽泣,上前輕輕拍著他的肩頭,他真的想不出在這一刻該給他說些什么,他拍了好一陣兒,嘴里也只是重復著一個字:“貴。”
這時候,村里掌管白事的長老,把牛書貴叫到一旁,問是否等愛莉回來再下葬愛盼。牛書貴只是不停地搖頭,他知道這時候的愛莉正在高考。長老又和牛長江經過一番商議之后,決定愛盼的喪事從簡。未成年人的意外夭折,在村里是有當天就得埋掉的習俗。
村里的人就要去埋愛盼了。愛英哭的眼眶里已經干枯了,沒有了眼淚。愛盼被裝在殯儀車上時,胖老婆掙脫掉阻攔她的人,死死的抓著車尾不放。她那歇斯底里的狂喊,讓在場所有人心里都陣陣酸楚。風水先生把愛盼的墳塋選定在距離她爺爺較遠的位置,牛書貴知道中間空出來的地方是留給誰的,他跟在先生后面沒多說什么。下葬的過程本來打算是不讓牛書貴和胖老婆參加的,可他們知道后死活不干。最后長老還是破例應允了他們的懇求。到了陰陽相隔最后的時刻,胖老婆和愛莉在墳前點燃的紙錢越燒越旺。好在長老提前安排了人在一家三口的兩側監護著。愛英哭的肚子疼得直不起腰了,牛書貴和胖老婆哭的肝腸寸斷。每一锨土扔進墓穴,就像堵住了他們各自的心口一樣,讓他們的呼吸窒息,整個天空頓時籠罩著沉悶的氣息。
這一天,盡管短暫,卻給牛書貴一家留下了難以抹去的記憶;這一天,他們用眼淚和哭聲在心底鑄成了一塊巨大的石碑。下葬了愛盼回到家里,牛書貴的身體像被抽取筋骨一樣乏力。她看見愛英的腦袋深深扎在她娘的懷里,就像羽翼下受驚的小鳥一樣,默默的聽著娘的心跳,唯恐這個世界無情地再次把她的親人掠奪一樣,驚恐萬狀。胖老婆的手里有一臺收音機,她愛撫著摸來摸去。這可是愛盼懵懂世界里的寶物。她幾乎每天晚上鉆進被窩里聽兒童電視劇,《小兵張嘎》是她百聽不厭的兒童廣播劇。聽著聽著她就睡著了,那睡姿依然在胖老婆腦子里閃現。
牛書貴把東廂房收拾出來,在北屋沒有修好屋頂的日子里,他們只好在這里擠一擠,將就過夜了。牛群建議把自家的兩張擱置不用的木床抬過來,兩張單人床說抬就抬來了。抬進去安頓好以后,東屋就只剩下一條狹窄的過道了。送走了牛群,一家人誰都不說話,各自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屋子里空氣顯得異常的寧靜。愛盼的笑聲和跑來蕩去的身影經常在眼前晃動,總想著還像往常一樣,一會兒愛盼就會歡跳著回家來,在每個人的身邊環繞著。牛書貴發自內的懊悔埋在心底,自己整天給別人蓋屋,自己的屋卻在風雨中讓自己可愛的孩子成了它的犧牲品,使得他一觸碰這個話題就倍感心痛。
第二天一早,牛書貴正清理著屋里的碎瓦礫和泥土,抬頭見趙四已經來到他的眼前。牛書貴依然忙活著把撿起的磚頭,往屋外扔著,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熱情地迎接他。趙四拿起他的大哥大,說著話走到了大門口,牛書貴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只管干著自己的活。趙四走到他身邊,說道:
“哥,孩子的事,我也是剛剛聽說。這些錢你先收下,你的工資我會讓會計抓緊給你兌現。”趙四靠近牛書貴接著說:“哥,昨天,我喝酒后說的那些粗話,你就當我放了個屁,熏到了你。可別往心里去呀。”(未完待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