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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老婆醒過來時已是后半夜了。她發(fā)現(xiàn)淺藍(lán)色的被褥和潔白的床單,這里的一切如此的陌生。她驚悚的神情呼一下坐起來,有一種力量即可又把她按壓在床上。
娘,你醒了?這里是醫(yī)院!你在輸液。牛愛莉握緊她娘的一只手說。
她又一次掙扎著要坐起來,可這次,卻被牛愛莉死死地按在床上,動彈不得了。
“讓我起來!我要去找,找那個小狐貍精算賬,我要和你爸---”
胖老婆說這話時,病房里只有牛愛莉娘倆了。把娘送進(jìn)醫(yī)院來的幾個人要留下來,被牛愛莉一一謝絕后離開了,最后給牛群說:叔,你也回吧,這里留我一個就行了,我媽血壓一切都正常,這樣我們就放心了,一會兒我娘就會醒過來,我想和她單獨談?wù)劊惺裁词滦枰銕兔Γ視俳o你打電話。
把牛群叔送出醫(yī)院時,天已經(jīng)擦黑了。醫(yī)院里的大夫也陸續(xù)的下班了,鄉(xiāng)鎮(zhèn)衛(wèi)生院的夜晚,顯得極為清凈。這個時間段,如果是在城市的大醫(yī)院,就是另一番景象了,根本分不清白晝,就連病房外的走廊,都鋪展著泡沫板變成了沉睡的寶地。而這里,除了一個值班大夫,還有藥房里的燈亮著,其他的部門已經(jīng)關(guān)門大吉了。和醫(yī)院相鄰的是一家小餐館,那里的后廚,傳來鼓風(fēng)機(jī)的轟鳴聲。牛愛莉剛走進(jìn)回病房的走廊,她的手機(jī)就響了起來。
爸,我是莉莉!你回來了嗎?
我回不去了,莉莉,我們正往機(jī)場趕呢,這次要去一段時間。
莉莉!我知道你中午給我打過一次電話,可我今天實在太忙。公司要投標(biāo)幾內(nèi)亞一個新的建設(shè)項目,這個項目對我們公司,甚至對于我們菊城都很關(guān)鍵,公司的團(tuán)隊正積極籌備這件事情。莉莉,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最好回家一趟,去看看你媽,這幾天她情緒狀態(tài)不太好。莉莉,你在哪?
爸,我回來了,我在家里呢。
哦,你媽媽沒和你說什么吧?她身體狀態(tài)還好吧?
她沒說啥,家里一切都挺好的。
我們就要登機(jī)了,莉莉,今天太遺憾了,我們又不能見面。
爸,不說了,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家里一切都好。
牛愛莉掛掉電話,她即刻用左手捂住嘴巴,鼻子突然酸楚,她壓抑著,盡量不哭出聲音來。多少年來,在這個世界上,她最崇拜的第一個男人就是自己的爸爸。那時候自己還小,爸爸也是在建筑隊做工,不過不是老總,是一個最最普通的瓦匠。
她很少看見爸爸上工時出門的樣子,因為爸爸起的很早,爸爸騎著那輛大金鹿自行車,車子后面的打泥瓦,掉了一個螺絲,爸爸哪有時間修車呀,騎起來就嘩啦嘩啦的響。爸爸頭頂著星星走在路上的時候,自己還躺在被窩里睡大覺呢。不過,爸爸每天晚上回來的時候,我和愛英妹妹都在家,那時候,我們家晚飯已經(jīng)吃過了,可只有媽媽沒有吃,她說要等著爸爸回家來,和他一起吃。我和妹妹擠在煤油燈下面寫作業(yè),我和妹妹幾乎異口同聲的說,媽媽,我倆也等著爸爸回來,晚飯我們?nèi)乙黄鸪浴寢屨f,不行,你們得先吃飽了寫作業(yè),你爸晚上回家,早晚也沒個準(zhǔn)點,你們不能等他吃飯。晚飯時,我和妹妹都不高興,總盼著我們吃著飯,爸爸就推門進(jìn)來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頓飯,該有多好呀。
那一天,我和妹妹寫完作業(yè),鉆進(jìn)了被窩,正在進(jìn)行睡覺前的打打鬧鬧。媽嗎突然喊了一聲,你爸回來啦。
我和妹妹住了手,靜靜地聽動靜。媽媽的耳朵尖,每次爸爸剛一進(jìn)村口,他就能聽出爸爸那輛大金鹿自行車,嘩啦嘩啦的聲音。
我們豎起耳朵,終于等來了他推開那兩扇木門的響聲。爸爸果然來了。我和妹妹刺溜鉆出了被窩,因為我和妹妹都期盼著同一件事情,就是爸爸帶回來的糖果。爸爸頭一天晚上,是答應(yīng)過我和妹妹的,要買糖給我們吃,爸爸向來說話算數(shù),從不耍賴。
可是,爸爸走進(jìn)屋來的那一刻,著實嚇了我們一跳。爸爸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衣服上也沾滿了泥巴,他的兩手滿是黑色的機(jī)油,在臉盆架前洗著手。媽媽驚叫起來,她爸!你這是怎么了?被人打了嗎?
這時候,我和妹妹都從炕上跳下來,糖的事一下子就拋向了腦后,走到爸爸跟前,扯著他的衣襟問,爸爸,你的臉疼嗎?
爸爸擦完手,把毛巾往臉盆架上一丟,笑呵呵地說:沒事兒,天黑,還是走的麥田那條道,今天誰家澆麥子,在路上挖了一條水溝,不小心摔了一腳。爬起來一推車,才發(fā)現(xiàn)鏈子也掉了。
媽媽去村里的衛(wèi)生室,買來了碘酒,還有棉棒。爸爸仰在被卷上,我和妹妹爭著搶著給爸爸往臉上抹藥水,爸爸說,好啦不抹了。我遞給爸爸一面鏡子,爸爸照了照自己的臉,笑著說,哈哈,當(dāng)年我要是這副模樣,和你媽去相親,會是個什么結(jié)果?
我搶先說:媽媽給爸爸抹藥水唄。
媽媽端著飯,放到飯桌上。說:我才不管他呢。
愛英撅著小嘴說:媽媽不管,我管,我給爸爸抹藥水。
媽媽一旁笑得流淚出來了。爸爸從褲袋里摸了一下,握住拳頭,伸到我和妹妹胸前,說:你倆猜,我手里有什么?
我和妹妹眼睛一亮,沖上去,一人抱住一個拳頭,用力的掰啊掰。終于給掰開了,果然是兩顆水果糖。
牛愛莉只記得,童年的那種糖果,和家里的溫馨一樣甘甜。一晃自己長大了,父母又供自己上大學(xué),他們的黑頭發(fā),也漸漸變白了。臉上也被歲月雕刻上了一道一道的折子和皺紋。各家的日子慢慢好起來,農(nóng)民過年也能吃上肉,吃上魚,家里也置辦了電視,安上了電話,還有了存款和轎車。這樣的好日子,沒有理由說不是幸福的。可此刻,牛愛莉的心情是復(fù)雜的。她敬重爸爸,更疼愛媽媽,在自己的家庭中,除了他們,和正在上初二的妹妹牛愛英,再沒有第四個親人了。早些年,最小的妹妹牛愛盼的夭折,對這個家庭來說,已經(jīng)埋下了深深的苦痛。她曾經(jīng)把一個家庭,比作一輛奔跑中的馬車,馬和馬車的整個系統(tǒng),如果有一個車輪,一只馬蹄的拋錨,都會使馬車停下來,被后面的馬車追趕或者超越過去。
就這么想著,牛愛莉不知不覺走到了病房門口,她抹了一把眼睛,停了一會兒,推開了媽媽的病房。
媽呢?床上空蕩蕩的,牛愛莉四下張望: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