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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門廣場上,文武大臣頂戴朝服,按班排列,法駕鹵簿、丹陛鹵簿、丹墀鹵簿、仗馬、步輦五輅寶象、樂隊整齊擺放,這一切在表明,一場重要的儀式將被舉行。
日近中天之時,行轅內金鐘長鳴,百官齊向衙門方向跪下,此時,一頂黃羅傘出現在總督衙門外的廣場上,傘下身著元青色龍袍,面容清癯俊秀的朱由樺在眾多侍衛的簇擁下,坐到早已擺放好的御座上。一會,鐘聲停止,百官起身。一名年青的禮部官員出班,高亢清晰的大聲喊到:“獻俘!”。
廣場上的御營親軍也隨聲吶喊,聲震長空,氣勢宏大。很快,幾十個身穿紅色囚服,項系白練,手腳帶鐐的俘虜在百十名高大健壯的侍衛押解下,走入總督衙門廣場,到前正中時,俘虜被按著跪下。
這是一場獻俘儀式,下面跪著的俘虜有原左良玉麾下前營總兵徐勇、副將張勇、副將張應祥、副將徐育賢;后營總兵馬進忠、總兵金聲恒,副將王得仁、副將馬士秀等人;還有逃往左良玉軍中政治避難的東林復社子弟顧杲、陳貞慧、雷演祚等人。眾人跪在廣場上大多聳拉著腦袋,一臉的垂頭喪氣。
此時,儀式還在進行,俘虜們驗明正身后,被裝在囚車中,繞城游街了一圈,爾后便有兵部官員上前請示如何處置他們,朱由樺下旨先行收押,等協議好處置方案后再做懲處,隨即便有數百御營軍士從兵部官員手里接管了俘虜和降將,并押解出去。然后,文武百官向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禮,向皇帝致賀,禮畢,大樂奏響,在樂聲中,儀式結束。
獻俘,是中國古代五禮中軍禮的一種,軍隊外出征戰獲勝凱旋,除在太廟祭告外,就是要舉行隆重儀式,向皇帝獻上俘虜,并報告戰斗情況,請示對戰俘的處置,這是一種宣揚國威的重大儀式。
在古代,一個國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祭祀與戰爭,所謂“國之大事,唯戎與祀”。獻俘,則是將二者合一的大事,其重要程度可想而知了。明時百姓對鬼神充滿敬畏,朱由樺雖是一個來自后世的無神論者,對獻俘之事依舊很重視,當成一件大事來處理。
展示軍威,鼓舞人心的最好方式,莫過于搞一個聲勢浩大,莊嚴威武的獻俘儀式。
為此,在獻俘儀式開始前,朱由樺還特意命人將九江之戰大勝的軍報露布以聞,沿途高聲奏報,讓大明的士紳百姓都知道朝廷打了大勝仗了。還把整個大戰的細節和戰果以邸報的形式由飛騎傳送各地,宣揚中樞御營軍威的同時,給那些不安穩的藩鎮和士紳一個大大的震懾。誰敢帶頭造反,就是這般結果!
“露布”制度,始于后魏。東漢時,本來把官文書不加緘封者稱為“露布”。后魏以“露布”發表戰勝消息。每當攻戰克捷,欲使天下遍知,便以漆竿上張縑帛,寫上捷報。這種辦法后來被廣泛采用,露布就成為“布于四海,露之耳目”的“獻捷之書”。隋代文帝起,有宣露布之儀。當時在廣陽門外集中百官及四方客使,宣讀露布。宣讀畢,百官舞蹈再拜行禮。
諸侯戰勝敵方,向天子或大國報告勝利消息,也稱為獻捷。捷報一般在早朝時當廷宣讀,叫做“宣捷”。戰爭結束,如果敵方投降,則有受降之儀。
自從南明的“最強藩鎮”左良玉起兵清君側之后,整個南方的百姓可以說人心惶惶,如今朝廷大軍取得了對叛軍的勝利,自然要從里到外,好好宣揚一番,以重塑朝廷的威嚴,提升天子的威權,增強士紳百姓對大明的歸屬之心。
事實上,隨著親征大軍平叛成功的消息傳開,各地擁護明室的官員和百姓都很驚喜,也都大松了口氣,一些首鼠兩端的藩鎮則暗自慶幸,慶幸沒做出頭鳥。特別是福建的鄭芝龍,得知了這場戰事的結果后,對朝廷的軍力有了一個新的認識,終于開始從心底重視起這個建立沒多久的“彰武”政權了。
最難過的還要屬那些心懷鬼胎,等著看“土木堡之變”這場好戲再次上演的東林士紳,當他們得知天子帶著親征大軍一戰滅賊的消息后,都是一臉的難以置信,他們沒想到寄托重望的南明“第一強藩”左良玉竟然這么輕易的就敗了,還是敗給了一個初出茅廬,他們一點都不看好的昏君。
他們暗罵左良玉無能的同時,心中都有些仿徨不知所措,機靈的趕緊夾緊了狐貍尾巴,收斂了行為,不敢再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過于活躍了。
九江之戰大勝的政治意義至此開始凸顯了出來。
獻俘儀式結束后,朱由樺緊接著又召開了御前會議,商討怎么處置降軍和降將。
經過一番商議后,朱由樺最后決定:凡是左良玉的親信將領直接砍了殺雞儆猴。其他非嫡系的降將,則先一體擼奪掉軍職,然后再看能力重新授職,予以任用,畢竟在這一批俘虜降將中,還是有幾個能打硬仗的悍將的,全都閑置了未免可惜。
如總兵徐勇,其初為巡撫何騰蛟裨將;后隸寧南侯左良玉部下,官總兵。
作戰勇猛,順治二年(1645年)在九江隨左夢庚降英親王阿濟格,檄署九江總兵,調長沙,隆武曾派人游說他反正,徐勇斬殺了隆武使者,1648年元年,金聲桓反正,派使者游說他反正,徐勇再次斬殺了明使,足以稱得上鐵桿漢奸。
1649年,迎鄭親王師擊破明大學士何騰蛟。調任辰常總兵。順治九年(1653年),桂王遣白文選來攻,驅象為陣,破城,徐勇巷戰死之,妻曹氏、子祚泰及親屬三十九人皆遇害,可謂給滿清流盡了最后一滴血,順治皇帝倒是感念他的忠勇,贈太子太保,進世職二等男,謚忠節。可惜到了乾隆朝,被乾隆翻案,定為貳臣,真是莫大的諷刺。
還有副將張勇,1645年(順治二年),其在九江投降阿濟格,并招降總兵以下七百余人,被授為游擊,隸屬陜西總督孟喬芳麾下。隨孟喬芳轉戰陜甘,鎮壓米喇印、丁國棟起義,升任甘肅總兵。后又隨洪承疇經略湖廣、云貴,升任云南提督。
康熙二年(1663年),張勇改任甘肅提督,此后鎮守甘肅十余年。三藩之亂時,張勇被封為靖逆將軍、靖逆侯,切斷甘肅叛軍與吳三桂的聯系,加少傅兼太子太師。
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張勇到丹山防御青海蒙古,途中在甘州病逝。觀其履歷,除了投清這個污點,統兵能力還是很不錯的,也難怪被清廷一路重用了。
除此之外,還有金聲桓、王得仁等。
在原本的歷史上,這兩人初屬左良玉,后從良玉子左夢庚降清,攻占江西,授總兵。明永歷二年(1648年)因憤清廷封賞太薄、江西巡撫章于天、巡按董學成脅迫其錢財,金聲桓與王得仁遂在江西南昌反正歸明,并邀姜曰廣起義,擒殺江西巡撫章于天、清江西巡按董學成、布政使遲變龍,清軍被迫撤出湖南。
不久,清廷派出以滿蒙八旗為主的十萬大軍圍攻南昌,金聲桓派人向湖廣總督何騰蛟求救,但何騰蛟未前往救援。在城中缺兵少糧的情況下,金,王二人依舊堅守了八九個月,拖住了滿蒙八旗主力近一年,南昌才被攻破,兩人雖死猶榮。也算是南明時期為數不多的悍將了。比江北四鎮中的劉澤清,劉良佐那些空有數萬大兵,一槍未放就降清的戰五渣強多了。
御前會議結束之后,朱由樺命朱大典直接坐鎮軍營,用軍法彈壓俘虜,甄別清理掉左氏的死硬心腹后,再對降卒進行整編,將這股力量兼并了,化為己用。
寒冬之際,陰風怒號,清洗降軍俘虜的行動不知不覺已經進行了三天,所有的軍校都被嚴格核查了一遍,在御營兵的協助下,大批左良玉的宗親族人,鄉黨家丁都被抓了起來,直接押赴法場砍頭。
同時,對降營里的一些挑事的刺頭兵痞們朱大典也是毫不手軟,不斷地行軍法殺人,兩三天時間,降營的柵欄上已經掛了幾百顆人頭了。
當然彈壓一味的用強也不行,對于恭順的降卒,朱大典也不薄待了,特意在街市上買了百十頭豬羊,撫慰了他們一番。至此軍心漸服,再沒有什么人敢出頭鬧事了。
朱由樺巡行降營時,沒有一絲喧嘩聲,到處都是安靜如常,至此終于見識到了一點朱大典這個封疆大臣的手段了。
在降營中轉悠了個把時辰后,朱由樺又去了御營親軍的傷兵營,慰問受傷的軍士。
此一仗己方傷亡數百人,雖然比起敵方的損失實在微不足道,可朱由樺依舊感到一陣肉疼。
這些御營軍士可都是他花了大量時間一手栽培出來的,是他最忠實的部屬,也是決定他能否在明末亂世生存下去的資本,少一個他都心疼的要死,更不要說一下子折損數百人了。
不過朱由樺也知道想要讓御營親軍們快速成長起來,必須要經過血的洗禮,大浪淘沙,百煉成金,有些代價是必須要付出的。
對于死殉的御營親軍們他沒什么好說的,一定會好好安葬,隆重掩埋,讓他們的靈魂能夠安息。
對于傷者,朱由樺也會聘請全城最好的瘍醫(古代的外科醫生)盡心給予醫治,重傷的比較難治,到是一些輕傷的,只要照料好一點,不引起傷口炎,過幾天便又能活蹦亂跳了。
傷兵營內,一名老瘍醫指著身旁兩名身受重傷的軍卒,小心翼翼的向著皇帝朱由樺稟奏道:“這兩個,一個中的是刀傷,一個中的是槍傷,雖然很嚴重,萬幸的是都沒有傷到要害,中刀傷待會只要把傷口縫一下,上點金瘡藥,把血止住了,幾天后傷口不化膿就有機會痊愈。
中槍傷的有點麻煩,看這傷口,應該是鳥槍所致,鉛子雖然陷進去不深,但鉛本身有毒,即便把鉛子取出來了,內部血肉也可能會中毒潰爛,不過草民會盡量把中毒的肉挖掉的,最后能不能避免化膿,痊愈,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朱由樺點了點頭,明代的醫療水平實在是原始簡陋的很,醫療環境也相對有些臟亂,外加那些瘍醫不懂細菌學,手術前后包扎的布條不消毒很容易造成傷口感染,重傷的軍士死亡率很高,幾乎都是傷口感染化膿而死。
這一點,朱由樺事先已經提醒過傷兵營里的十幾個聘用來的民間瘍醫,讓他們把包扎傷口的布條放在蒸籠里蒸個一時半刻再用,那些瘍醫雖然不知道皇帝為什么要他們那么做。不過結合多年的行醫臨床經驗,彼此對照驗證后他們發現那么做確實可以減少傷口化膿的幾率,提高受傷患者的生存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