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夏洛蒂·布朗特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煙雨紅塵小說網(wǎng)m.dyyx2020.com),接著再看更方便。
第十三章 (1)
當(dāng)天晚上,按照醫(yī)生的吩咐,羅切斯特先生很早就休息了。第二天也起得不早。他下樓來,只是辦理事務(wù)。他的代理人和他的一些佃戶來了,都等著跟他交待事情。阿黛爾和我現(xiàn)在不能呆在圖書室。樓上有一個房間也生了火,我把我們的書搬到那兒,把它布置成教室。我在上午就察覺,桑菲爾德府不再像教堂,它在每隔一兩個小時就會有響動。還常常有腳步穿過大廳,樓下還有新的嗓音用不同聲調(diào)講話。像外世的一條小河流過這里,我開始喜歡它了。
由于這一切,這一天阿黛爾沒法專心。她老是跑到門口去,然后又想出一些借口要到樓下去,正如我猜到的,她要去圖書室,不好好學(xué)習(xí)。后來我有點兒生氣了,叫她安靜地坐著,她卻不斷地談?wù)摿_切斯特先生,她猜測他給她帶來了什么禮物。因為昨天晚上,他似乎提了一下。等待行李從米爾科特運來,其中有一個小盒子,是給她的禮物。這是一個刮風(fēng)的下午,又下著雪,我們是在教室里學(xué)習(xí)。天黑的時候,我允許阿黛爾收拾起書包和作業(yè),跑到樓下去。因為下面不再嘈雜,我猜想羅切斯特先生現(xiàn)在有空了。我一個人,走到窗口去,可是從那兒只看見灰蒙蒙的暮色和雪片,我放下簾子,回到火爐邊。
在火光的余燼中,我正在畫一幅風(fēng)景畫。這時候費爾法克斯太太走了進來。她的到來干擾我用火炭拼湊鑲嵌畫,也驅(qū)散了我心頭孤寂的憂思。
“羅切斯特先生請你和阿黛爾小姐今天晚上在休息室里和他一起用茶點,”她說,“他每天都很忙,不能早點看你。”
“他幾點鐘用茶點?”我問。
“哦,六點鐘,他在鄉(xiāng)下早睡早起。你最好現(xiàn)在換換衣服,我陪著你去。”
“得換外衣嗎?”
“是的,換一換最好。羅切斯特先生來這兒,我晚上總是要換上好衣服。”
這個禮節(jié)有點兒莊嚴。不過,我還是回到屋子里,在費爾法克斯太太的幫助下把黑呢衣服換成黑綢衣服。這一件是我除那件淺灰色衣服之外一件最好的衣服。
“你要別一枚胸針。”費爾法克斯太太說。我只有一件單粒小珍珠的飾物,是譚波爾小姐送給我們紀念,我把它別好。我們走下樓去,這樣正式地被召到羅切斯特先生的面前,簡直是在受罪。
我讓費爾法克斯太太先進飯廳,我跟在她后面穿過那間屋子,進入幽雅的套間。桌子上放著兩支點燃的蠟燭,壁爐上擱著支架,也燃著兩支蠟燭。派洛特躺在熊熊爐火的光和熱中取暖,阿黛爾跪在旁邊。羅切斯特先生半倚臥榻,用墊子墊著一只腳,他正看著阿黛爾和狗,爐火映著他的臉,兩道粗粗的濃眉,方方的額角,烏黑的頭發(fā)橫梳著,使額頭顯得更方。我一看就印證他是我在路上碰見的那位旅客。與其說他長的俊美,還不如說他的個性引人注意。認得出他那大大的鼻孔,我想這樣的鼻孔是表示他容易發(fā)怒。我認得他那嚴厲的嘴、下巴和下顎——對,這三樣都嚴厲,沒錯。我覺得他的身材與方方正正的容貌很相稱。
費爾法克斯太太和我進去,羅切斯特先生一定已經(jīng)觀察到了,可是他仿佛不注意我們。我們走近他的時候,他頭都沒有抬起。
“先生,愛小姐來了。”費爾法克斯太太文靜地說。他點點頭,眼光還是看著孩子和狗。
“請她坐下,”他說,那不自然的點頭和不耐煩卻正式的語調(diào)好像在表示:“見鬼,愛小姐在不在這兒,關(guān)我什么事?現(xiàn)在我可不愿搭理她。”
我毫不拘束地坐下來,禮貌周到的招呼也許會讓我無所適從。可是任性粗魯讓我毫無負擔(dān),在舉止反常下禮貌地保持沉默,反而對我有利。此外,這行動是古怪有趣的,我倒很想看看他接下來會怎樣。
他繼續(xù)像一座雕像的神態(tài)。費爾法克斯太太似乎認為多少得客氣客氣,于是她開始談話,她像平時一樣體貼地,也像平時一樣有點兒無聊地向他表示慰問。說他整天忙,受了傷很痛,心里很煩,接著又稱頌他在這方面表現(xiàn)出來的耐心和毅力。
“太太,我想喝點兒茶。”是給她的惟一回應(yīng)。她匆匆趕去打鈴,茶盤端來的時候,她飛快地把茶杯、茶匙等擺好。我和阿黛爾走到桌旁,可是主人并沒有離開他的臥榻。
“你把這杯子給羅切斯特先生送去好嗎?”費爾法克斯太太告訴我,“阿黛爾也許會把茶潑出來的。”
我做了。他從我手中接過杯子,阿黛爾認為可以利用這個機會為我提出一個請求,她叫道“N'est-ce pas monsieur qu il yaun cadau pour Mademoi—selle Eyre dans votre petit cohte?”
“誰說起‘cadeaux’?”他粗暴地說,“你盼望過禮物嗎,愛小姐?你喜歡禮物嗎?”他用陰沉的目光注視著我。
“我不太清楚,先生,我對禮物不了解,大家一般認為禮物是可愛的東西。”
“一般認為?可是你認為怎么樣?”
“我得花點兒時間,先生,才能給你一個清楚的回答,禮物有各個方面,總該全面考慮一下,再對它發(fā)表一個意見。”
“愛小姐,你不如阿黛爾坦率:她一看見我就叫嚷著要一件‘ cadleau’,你卻拐彎抹角。”
“因為我不像阿黛爾那樣相信自己也配得到禮物,從熟人這個方面,她有權(quán)提出要求,從習(xí)慣方面,她也有權(quán)提出要求。可是,如果非要我表明態(tài)度的話,我就鬧不清了,因為我是陌生人,我又沒有做過什么事來使我有權(quán)受到酬謝。”
“啊,你說得過于謙虛了!我已經(jīng)考過阿黛爾,我知道你對她用了好多心力,她并不聰明,也沒有天才,但是短短的時間里,她進步了好些。”
“先生,你已經(jīng)把我的‘cadeau’給了我,謝謝。稱贊學(xué)生進步,是老師最大的報酬。”
“哼!”他開始默默喝茶。
“到壁爐這兒來,”主人說,這時候茶盤已被拿開,費爾法克斯太太在一個角落里坐下來編結(jié),阿黛爾正拉著我的手讓我看精美的書,看蝸形腳桌子和柜子上的工藝品。聽了他的話,我們照做了,仿佛有義務(wù)這樣。阿黛爾要坐在我膝上,可是他吩咐她去跟派洛特玩。
“你在我家住三個月了?”
“是的,先生。”
“你是從——?”
“從××郡洛伍德學(xué)校來的。”
“啊!一個慈善機構(gòu)。——你在那兒呆了幾年?”
“八年。”
“八年!你的生命力很強的。我想一般的人在那樣的地方待半年時間就會累跨!怪不得你像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我原來就奇怪,你哪兒來那么一張臉。昨晚在小路上遇見你,我竟想起一些神話來了,我還有點兒想問:是不是你用妖術(shù)纏住了我的馬。我到現(xiàn)在還疑惑。你的父母是誰?”
“已經(jīng)沒有父母了。”
“很小就失去了吧,我想,你還記得他們嗎?”
“不記得。”
“我就知道你不記得,那么,你坐在階梯上是在等你的同伙嗎?”
“等誰,先生?”
“等仙人唄!那樣的月夜正適合他們下凡。是不是我沖破了你們跳舞的圈子,你就把那該死的冰封在小路上?”
我搖搖頭:“仙人早在一百年前已離開了英國,”我也一本正經(jīng)地說,“就是在干草小徑周圍的田野里,你都找不到一點他們的痕跡。我想不管是夏天,是秋天,還是冬天,月亮都不會再映射著他們的狂歡,”
費爾法克斯太太放下手里的織物,皺皺眉,似乎很納悶,這是不是在談話。
“好吧,”羅切斯特先生又問,“要是你沒有父母,那你總該有什么親戚,像叔叔、姨媽?”
“沒有,一個都沒有。”
“你的家呢?”
“沒有。”
“那你的兄弟姐妹呢?”
“沒有。”
“誰推薦你上這兒來的?”
“我登了廣告,費爾法克斯太太回復(fù)了我的廣告。”
“是的,”這位善良的婦人說,她終于明白了我們現(xiàn)在的話,“上帝引導(dǎo)我做了這個選擇,我天天都在感謝。愛小姐對我來說,是個非常可貴的伴侶,對阿黛爾來說,是個平易近人的老師。”
“你不必費神給她品德鑒定,”羅切斯特先生回答,“頌詞我是不會考慮的,我要自己判斷。她一開始就叫我的馬摔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