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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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不久，草民與他長聊，未免提到國家大勢，內憂外患，黎民恐遭大劫，外有番人虎視眈眈，隨時會入侵，內有賊寇繼續為禍天下，牽制朝廷兵力，更有甚者，不少賊寇竟然接受了番狗的賄賂，答應在番狗入侵時，同時發兵干擾朝廷后方，置國家安危于不顧，令人憤慨。”

    時小官人說這些話時，有意讓綠林好漢們聽到，是以說得非常清晰，每一個字都落到眾耳里，不少綠林頭領都是臉有驚色。

    樊英道：“這些事情，時小官人是如何獲悉的？”

    時小官人道：“草民有一批義士，善做這類事情的自然也少不了。草民對于綠林好漢，雖遠之，卻還多少抱有同情之意，他們中不少人都是被貪官污吏所逼，無奈落草，但是有多人如此做法，草民深感震驚，他們為一己之私如此胡鬧，只恐國家危矣！”

    樊英道：“這樣的寨子有多少家？”

    時小官人道：“這回來了多少家寨子？”

    “四十九寨。”

    “樊大人，全國計有綠林大寨幾座？”

    “現余七十八座。”

    “為何另有二十九座沒有卷入？”

    “不知。”

    “那是因為那剩下的二十九座綠林寨子，不但沒有答應番狗的要求，而且將番狗派來的人殺的殺，辱的辱，他們雖心在綠林，對朝廷也怨恨有加，但是都知道民族大義，終不愿將槍口對準自家百姓，而且其中不少還警告番人，一旦當真南侵，將在背后助朝廷殺敵。”

    “也就是說，來的這四十九寨，都是答應了番狗的？”

    “唯一不確定的是百勝山，百勝山實在是過于防守嚴密，草民的義士根本進不去，只知道有番狗幾次來找姜長歌。其他的寨子，全都接收了番狗的禮物，答應了番狗的條件。”

    這話眾綠林頭領聽得，紛紛低下了頭。接受番狗的財物，并答應相應的條件，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與朝廷打得再厲害，也當是自家人在扎騰，但勾結外敵，那就是漢奸賣國賊了。

    樊英道：“所以后來，這四十九寨的人，今天都到了這里？”

    時小官人道：“草民當時只一個念頭，要把這四十九寨的頭領全都請到一起來，曉以大義，讓他們放棄這種做法。可是師父言道，草民把綠林好漢想得太簡單，這沒有任何可行性的，后來坦言了他的身份，至此草民方知他便是神風寨秦風。后來他便下了決心，向朝廷獻上此計，將這些暗中勾結番狗的寨子引來。原本只是計劃將確鑿與番狗有勾結的四十八寨引來，但是考慮到百勝山有可能也有嫌疑，干脆連百勝山也牽扯進來。再由官兵來瓦解這些寨子的兵馬。不過后來我們卻知道了，原來百勝山并沒有答允番狗的要求。所以草民得知之后，就修書一封給姜盟主，讓他主動寫降書，以求得到朝廷諒解。”

    樊英道：“所以當你得知朝廷沒有諒解時，便劫持圣差，不想讓本帥接到此旨？以便保留百勝山？”

    時小官人道：“其實我們向明廷獻計時，是提出了要求的，我們這樣做，不是為了屠殺，而是為了替國家消除內憂，提出兩點要求，一是各寨頭領雖有錯，但以教化為主，許其留下性命，戴罪立功，二是各寨嘍啰只是普通百姓，為了謀生而上山落草，如果愿意為國出力，請收編為官兵，朝廷亦可借此添十萬戰士……可是得知朝廷任命樊將軍為帥，我們便知道朝廷是打算食言了。”

    樊英苦笑一聲，他接到朝廷圣旨時，確實得到的指令是，戰場上一切由他決定。因為他受父母影響，恨透了山賊草寇，此前圍剿山寨時，為了達到殺一儆百，肅清匪寇的效果，基本上都是殺字當頭。朝廷這個指令其用意不言而喻。

    姜長歌看著這些山寨的頭領，眼里流露出深深的遺憾。

    眾綠林好漢聽到這里，都明白了自己卷入這場災難的原因。

    姜長歌道：“各位頭領，老夫只想知道，時小官人有沒有冤枉了你們？”

    沒有人發聲，那就是默認了。

    姜長歌道：“程老寨主，你能說句話嗎，為何要這么做？”

    程定邊一時無言。

    姜長歌道：“不錯，番狗也派人來了幾次我百勝山，第一次，他派人來說，希望他們南征之時，我能率綠林好漢來個里應外合，直插京師心臟，使官兵一半勤王，一半戌邊，各自無法呼應，則可以順利取南朝天下，一旦大事能成，到時會賜我為平南王，賞萬戶侯及黃金萬兩，美女百名。”

    眾人嘩的一聲，這價碼可比給他們的高得多了。

    姜長歌道：“我當時沒跟他們翻臉，只告訴他們，綠林好漢并沒他們想象的厲害，而且國難當頭，我估計可能沒有幾家人會在這種時候，置國家危亡于不顧，還跑去幫你們打擊京師的。”

    綠林好漢們都慚愧得低下了頭。

    姜長歌道：“他們并不死心，第二次又派了個大官來，說是考慮到我直指京師可能會有危險，難與官兵一拼，因此不需要這么辛苦，只要帶著綠林好漢，時不時來個大規模的攻城略地，打一下小州小縣，引起朝廷慌亂即可，只要能這樣做，我仍是他們南征的大功臣，到時如果我愿意，可與我平分南朝天下，將南朝一分為二，北部歸他們所有，南部歸我所有。而且不需向他們納頁朝拜，雙方平起平坐，有番皇親寫的協議為證。”

    眾人更是嘩然，這個價碼比第一回的還要大，而且完成的難度甚小，基本上沒有什么風險。這番皇對于姜長歌，可說是格外器重了。

    姜長歌道：“這一回我就直接跟番人說，富貴榮華如浮云，要做漢奸萬不能。”

    掌聲如潮，卻是官兵們自動發起的。

    姜長歌道：“第三次，也就是前天傍晚，他們派來的人直接追到了我的兵營，這回開出的條件更簡單，只需他們南侵時，我們兩不相幫即可，到時仍有重賞。這個價碼看似很低，我料定是因為前面的兩次試探后，知道我不能幫他們的忙，甚至可能會對他們不利，畢竟七十八寨好漢，全部加起來也有二十萬之眾，戰事一開，一些百姓走投無路，又能收編不少，那也是支不小的力量，是以以退為進，以此制約我們。這一次，我只跟他們說，征南朝或有一時成功，但想滅我國，那是癡心夢想，南朝義士，多如牛毛，放棄南征，是降低損失的最好辦法。”

    又是一陣掌聲。

    樊英表面上依舊面無表情，因為這情形太詭異了，劊子手準備行兇時，卻在為受刑者拼命鼓掌。可是他內心是激動而又悲涼的，激動的是，這證明他還是又一次看對了人。那個晚上的對決，讓他對姜長歌的恨悄然改變。他也說不清楚是因為什么，改變是很微妙的，卻又是巨大的。他突然覺得姜長歌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了，二姨媽那么堅決的嫁給他，并不只是一時沖動罷。悲涼的是，朝廷的命令是無法違抗的，姜長歌越這樣，他就覺得越對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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