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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了安若溪急中生智,向山賊之中為首的大漢報出了楊廣此次微服私行對外詐稱的臨時身份,唬得那大漢當即便命手下人住了手,改將她和楊廣兩人押回山寨中看管。
或許是安若溪脫口報出的楊廣假冒的身份過于顯赫的緣故,為首的大漢對兩人變得十分客氣,除了命人將“鐵蹄龍”牽走,另行羈押在別處之外,竟破天荒地準許楊廣肩頭架著“黑將軍”隨從他們一起返回了山谷里的那座十幾間茅屋搭建成的所謂山寨,把他倆共同關進了其中一間茅屋。
“若溪,沒想到咱們這一繞道,竟繞到了一座賊窩里。都怪我,早知如此,不如早早地放‘鐵蹄龍’走了。”待茅屋內只剩下了他們兩人,楊廣神情沮喪地對安若溪說道。
“王爺,我覺得,事情尚沒有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安若溪眨著眼睛,說道,“我瞧著,這伙山賊不像是殺人越貨,敢與朝廷作對的臣盜,反倒像是專門找胡人報仇雪恨的漢人山民。你放心,只要等到他們人聚齊,開山堂時,咱們設法使得他們確信,你就是當朝太師府中的十公子,他們想必不敢為難咱們的。”
“找胡人報仇雪恨的漢人山民?這是一伙什么樣的人呢?”楊廣為自己今兒早上登山時過于任性仍感到深深地自責,埋著頭喃喃自問道。
“了殘師姐未尋短見前,我在寺中曾聽她說起過關中一帶有這么一伙人。”安若溪悠悠說道,“前朝(北周)雖然沿續(xù)了北魏以來的漢化政策,衣漢衣,說漢話,可打骨子里,鮮卑人仍視漢人為最下賤的奴仆,特別是對與北齊、南陳連年征戰(zhàn)當中俘獲的漢人,更是肆意踐踏、侮辱,把他們視做牛馬一類的畜牲看待。于是,在一年多前的那場三總管叛亂當中,便有一部分被俘獲的漢人趁亂逃進了關中一帶的深山之中藏身,躲避鮮卑人的摧殘、欺凌。后來,不知是有了什么機緣巧合,他們便多則數(shù)百人,少則幾十人,以關中各州郡府縣為界,各自劃定地盤,組建成了大大小小一十座山寨。聽了殘師姐說,這些山寨有個統(tǒng)一的名字,叫做什么‘殺胡寨’。顧名思義,應該是專找鮮卑等胡人的麻煩的吧。”
楊廣的生母獨孤伽羅就是鮮卑人,他本人自然也帶有一半的鮮卑血統(tǒng),聽了安若溪講述罷“殺胡寨”的由來,不禁倒抽了口涼氣:要是被這伙山賊查知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他們會不會殺了自己呢?
天近晌午,那個被喚做是山寨中老九的“野人”親自給楊廣和安若溪端來了兩大碗山野菜稀飯,笑瞇瞇地盯一眼安若溪,一言不發(fā),轉身就要走,反被安若溪給叫住了。
“你們什么時辰開山堂啊?要是耽誤了我家公子趕路,華州城里的官軍會出城來搜山的,到時,可別順帶著抄了你們這座賊窩。”安若溪吃準了這伙山賊當屬關中一帶眾多“殺胡寨”中的一座,便有意硬起了口氣,嚇唬“野人”道。
“野人”盯著安若溪的眼神雖仍頗有些不安份,可較之先前已客氣了許多,再不敢對她口出輕薄之語,只沖她揮揮手,答了句“喂飽了肚子,安生在這兒等著就是,哪兒來這么多不相干的廢話?”便一搖一晃地出門,走了。
楊廣低頭打量“野人”端來的兩碗山野菜稀飯,見那碗雖破,碗里盛著的稀飯卻散發(fā)出一陣陣的清香,嗅得他胃口大開,當下也顧不了許多,捧起一只碗就滋滋溜溜地喝起稀飯來了。
哪知,頭一氣喝完,楊廣咂嘛咂嘛舌頭,但覺舌尖處既苦又澀,有一種說不出的怪味兒,立馬將碗朝炕沿上一撂,再也沒有勇氣去喝下這碗稀飯了。
安若溪見他吃相如此急迫、狼狽,心中暗自驚奇:在自己印象當中,這位小王爺?shù)奈缚谒坪醪]有這么好,可以不分場合,不論什么東西,端碗就能吃,遂含笑勸他道:“王爺且吃得從容些吧。這些山里的野菜粥不比王府里的珍饈美味,吃在嘴里,苦些、澀些,都會有的,吃過兩口,慣了,也就能吃得下了。”邊說,邊端起另一只碗,放過嘴邊,淺淺地抿了一口。
“咱們都有吃的,偏只沒有它的。”安若溪話雖如此,楊廣一旦嘗出這碗山野菜稀飯的真正滋味兒,便再不肯端起碗來了,抬手撫摸著“黑將軍”的頭頸處,沖安若溪說道。
“在山道上時,我還瞧著奇怪,明明見小黑沖方才那位‘野人’飛撲了過去,好端端的,怎么忽然一頭栽了下來呢?王爺,你可看清了,它身上哪里受了傷?”安若溪忽然回想起了山道上“黑將軍”栽下半空的那一幕,帶著幾分擔憂問楊廣道。
“我也覺得奇怪。”楊廣一邊回答,一邊將“黑將軍”從肩頭攬入懷中,單手在它身上撫摸著尋找傷處,“當時我仔細地看過,它身上并沒任何傷口,怎么會無緣無故地掉了下來呢?”摸了片刻,楊廣仍沒在“黑將軍”身上找到任何傷處,不禁驚訝地嘆道。
“小黑,你來告訴我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安若溪沖著“黑將軍”比劃了幾個手勢,向它問道。
楊廣在旁瞧著,心里好笑:難不成它還能聽懂你說的話?
然而,卻見“黑將軍”一見安若溪向它比劃的手勢,立馬便低鳴著要從楊廣懷中掙脫出來。楊廣沒想到安若溪向千金公主學得的馴鷹術有如此之奇效,瞪圓了眼睛,想瞧瞧“黑將軍”想做什么。
就見“黑將軍”從他懷中掙脫出來,落在了炕上,接連垂直向上竄起了三竄。
“我懂了,你是想說傷你的是賊人當中為道的彪型大漢?”安若溪手捧著粥碗,盯著“黑將軍”每一個舉動,試探地問道。
“黑將軍”立即沖她扇動了兩下翅膀,表示了肯定。
“可是,他是怎么傷到你的呢?你身上怎么找不見傷口?”楊廣忍不住插話問道。
這回,“黑將軍”從炕上騰身飛起,圍著屋內盤旋著轉了幾圈,爾后徑直落回到炕上,沖楊廣頻率很快地撲扇了幾下翅膀,就此打住,不動了。
“它這是什么意思?”楊廣伸出一只手指,仿效著“黑將軍”來回繞了幾圈,困惑不解地問安若溪道。
安若溪也搖了搖頭,表示這回連她也沒看出來。
正在這時,只聽“咣當”一聲,茅屋的門被人在外面一把給推開了,“野人”陰著張臉,再次走了進來,厲聲沖兩人吆喝道:“山堂已開,快隨我過堂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