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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盤無法斷清事情始末,只能看到模糊因果。這位安寧公主的母妃身世平平,性子又頗冷淡。入宮不久后不知為何觸犯了天威,皇帝一怒之下將她打入冷宮,再沒見過她一面。即使知道她懷有身孕都不曾把她接回宮中。她也始終郁郁寡歡,八月后產下一女,便撒手人寰。
所以自出生起,皇上便不大待見這位公主,在她毀容后更是將她送往國寺,美其名曰靜養,卻許多年不聞不問。
沒有人能比我清楚,一個毀了容顏又不受寵的公主,在宮中的地位究竟意味著什么。除過虛無縹緲的名頭,甚至比不過一個寵妃的侍女。
舉高踩低之事屢見不鮮,連國寺中都未能免俗。由此可見,安寧公主的日子也并不好過。可公主終究是公主,又恰逢她十八歲生辰,照理要接回宮中,如今卻突然暴斃。寺中怕皇上怪罪,遲遲秘不發喪。聽聞這幾日,在尋找起死回生之法。
我將救人方法與歸來期限說與方蕪,她始終沒什么表情,在我說到若三月之內沒有回來會有哪種下場時,也只抬了抬眼皮,嘴角凝出一點笑意:“沈姑娘若是想讓我知難而退,大可不必再說。我等了四年才等到這個機會,又怎么會回頭。只是,還有一樁事,想請沈姑娘幫忙。”
我點頭示意她說下去。她沖身邊侍女抬了抬手,一樣東西便遞到我眼前。做工精細,巴掌大小,同我的膚色一模一樣,大約是張……人皮面具。
見我不解的望著她,她才緩緩道:“這三個月,就勞煩沈姑娘扮成我,做一做樣子了。”
我仍沒有說話。
大約見我心中猶豫,她接過面具,低垂著眼在手中擺弄,“我向來不愛在宮中走動,除過我那故去的姐姐,平日與人私交甚少。近日又傳這宮里有不干凈的東西,更不會有人登門拜訪。若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姑娘只需露個面,稱自己身體不適推脫了便可。還請放心。”
這如何能放心。如果被人發現我是個假公主,而真身還不見蹤影。不對我嚴刑拷打逼我說出公主的下落,都對不起地牢里的十八般刑具。
更何況,即便我真的說出公主的去向來,他們也十有*不會相信。
猶豫很久,我才開口道:“公主,這樣做,是否不大妥當?”
她像是早已直到我會拒絕,重新將面具遞到我眼前:“此時我若喊一聲刺客,姑娘猜猜,你門外那位朋友,能不能打得過百名禁衛軍?”
我看著她平靜無波的眼,嘆了口氣:“公主是想即刻動身,還是要稍作休息?”
想來方蕪早已做好讓我代替她的打算,不僅為我準備了人皮面具,甚至還為賀連齊備好了侍衛的服制。
法術施展的很順利,將她送走后,偌大的寢宮只剩我跟賀連齊兩兩無話。想我剛從大周的依明宮離開,轉眼又住進方蕪的寢殿,可見我同皇宮確實有緣。
心中不住盤算之后諸事,我在室內來來回回走了許多圈。
約莫是瞧著實在眼暈,賀連齊就近將我按在金漆彩油的榻上坐下,皺眉道:“怎么了?”
我抬手摸了摸玉枕,又在錦被上蹭了一蹭,喃喃地:“我……怕晚上睡不著。”
他看我良久,為難地:“雖說你我日日同住道觀,但你總不能讓我在這里陪著你……”
我剛想說他著實想多了,我只是有些認床而已。他已怡然自得抬手斟了杯茶,又遞給我一杯,漫不經心品著,“宮中規矩禮儀頗多,你,”抬眼將我上下打量一番,“不怕露餡么?”
我接過他的茶,也喝了一口潤嗓子,“你怎么還不出去巡邏?”
“……”
入夜后,我才問賀連齊拿到回生鏡。三遍咒語過后,模糊鏡面漫出幽暗燭火,將壁上砂金漆籠上一層微光,檀香裊裊而起,不知何處有木魚聲吟唱。是一座佛堂。
堂內冷清,正中一尊赤金佛像遙遙高懸,貢臺下擺著一副水晶棺,四周圍滿燃至一半的紅燭。棺中躺著一位美人,白衣黑發,雙眼微闔,面上覆著薄紗。
窗外幾片枯葉落下,堂內驀地響起縷縷琴聲。不似哀樂沉沉低訴,倒像山泉委婉連綿。
我這才看到角落里唯一的一塊空地,蒲團上背身坐著白衣男子,玉簪簪起漆黑發絲,錦袍袖口微動,樂聲便是出自他指尖。
從前只聽過對牛彈琴,還從未見過對著一具尸首奏樂,當真是匪夷所思。但我沒有妄加評論,畢竟習俗不同,也許他的琴音有特別功效,能夠超度亡靈。
燭淚融融,琴聲漸次空靈,一派反常的幽靜祥和被驀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白衣男子起身打開門,一個神色慌張的老尼探出頭來,從門縫中張望,“離公子,這招魂曲已經彈了三日,公主究竟能否……”
面容清冷的白衣男子神色淡淡,垂首輕答,“青盡力而為。”
老尼沒有著急離開,又像是極其忌憚棺中的人,并不敢進佛堂。樂聲再度從容響起,幾段平緩琴音淌過,陡然走高。面前像有陡峭山巖拔地而起,凌厲的幾聲響過,忽然砰的一聲。
琴弦崩斷。
那男子似乎愣了愣,片刻的寂靜后,沒有合攏的窗欞忽的被風吹得盡數打開,吱呀作響。滿地的燭火忽明忽暗,幾乎盡數熄滅。在尼姑的尖叫聲中,棺材里傳出輕微響動,美人緩緩坐起身來。
風乍停,燭花噼啪一聲輕響,白衣男子指尖拂過琴弦,直直望向棺中的人。溫暖燭光盈滿他墨色的眼,他像是笑了一聲:“公主,你回來了。”
我想,這可真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