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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爬起身來,走到窗邊往外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這么多天原來我身處荒漠中的一座木樓之中,四周果然是層層的圍著好幾百號精干的士兵,各個手持長矛遁甲。別說是五百號人,就是五十號人組成一個陣型,也能把我團團的圍住。我心有余悸的看了朱棣一樣,氣呼呼的說道,“這些人你不拉去打仗,留在這里看我做什么?”
朱棣笑道,“此言差矣,若是讓你再跑了,多五萬人給本王,本王心不在焉,無心謀劃,也是白搭,不如損了五百員小將把你看好,本王也好放心上前線。”
我突然想起朱棣此番乃是親自帶兵攻打岱欽,沒有了再與他調(diào)笑的閑情,認(rèn)真道,“王爺,戰(zhàn)場上戰(zhàn)事如何?”
朱棣也收起戲謔的神情,若有所思的看著我,“這些不是你需要考慮的事。”
我不甘心,繼續(xù)問道,“您是不是將葉尼塞河畔的韃靼居民區(qū)全部摧毀了?”
朱棣扭頭看我,“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居民區(qū)?你去了那里?”
我低下頭,“經(jīng)過過那里。那里的人還招待過我。王爺,求您不要傷害那些普通的百姓。”
朱棣冷笑著盯著我的雙腿,“看來你這雙腿真的很會跑,居然都已經(jīng)跑到葉尼塞河畔了!本王不敢想想如果本王一直放任你,你到底會干出什么事。”
我知道朱棣方才表現(xiàn)出的那一點幽默和溫情都只是短暫的,所以我不敢接受,這才是真實的他!對,這才是真實的他。
我站到一旁,輕聲說道,“王爺不讓我走,我當(dāng)然是走不掉的。”
朱棣走到我身邊,忽然顯得有些無奈,“如果本王不這樣做,你能保證你不逃走嗎?”
我抬頭直視著他,“王爺,您知道王府容不下我的。”我這話一語雙關(guān),因為我也不知道朱棣到底對我了解多少,他是全盤皆知然后全盤接受呢,還是只以為我不過是個犯了小事躲在燕王府中的小丫頭?
他看了看我,“你不要試探本王,也不要揣摩本王在想什么,本王說了留你在王府,那王府就是你安生立命的地方,沒有任何人能說你半句不是,也沒有任何人能動你一根毫毛。從前的過往,沒人會再提起,你自己也忘了吧。”
我看著眼前的朱棣,品味著他的每一句話,心頭居然滋生出一縷感動。只是心中總是有些芥蒂似的。最終還是憋出一句話,“王爺,赫連只是想找個賴以托身的地方,并不想……”
“并不想什么?”朱棣又靠近了我?guī)追帧?
“并不想……”看著他的眼睛,我吞吞吐吐,“并不想委身嫁與王爺。”
我原以為朱棣會大怒,沒想到他居然笑了起來,“本王早就猜到你會這樣賴賬,你當(dāng)真以為本王找不到女人了嗎?你不想嫁,那就不嫁,沒人會強迫與你。”
我驚訝的看著他,“真的?”
朱棣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你真以為本王很想娶你?”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上了朱棣的當(dāng),繞了半天倒被他嘲笑一番,羞憤交加,背過身去不再理會他。等我再轉(zhuǎn)過身的時候,他卻已經(jīng)不在屋子里了。沒一會兒,小丫頭便送了飯菜進來,我看了看菜色,都是我喜歡吃的,看來是朱棣親自吩咐的,他既然說不會再給我下藥,那一定是不會再下的,我餓了好幾天,此時看到菜肴已經(jīng)口水直流,也不好再裝矜持,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吃著吃著,忽然想起朱棣說的最后一句話,“你真以為本王想娶你?”
我仔細的回想著他說這話的神情與語氣,卻覺得他并不是在開玩笑。他并不想娶我!
那為什么要故意營造出這樣一種深情的氛圍,讓那么多人去找我,去關(guān)著我?
他叫我不要試探他,也不要揣摩他的想法。因為我根本猜不到。我現(xiàn)在就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處境。雖然我現(xiàn)在能走能動了,可是那種被人死死控制住的無助的感覺卻比躺在床上的時候更甚!
朱棣到底想要做什么?他絕不是一個為了兒女情長會如此大費周章的人。他說的不錯,他想要什么樣的女人都能要到。
我越想頭越疼,而且漸漸地有些心寒,更有些難過。
這是一場博弈,朱棣是個高手,我只要稍微不小心,就會落入他的圈套,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他得到江山,我萬劫不復(fù)。
我不敢賭。因為我早就知道結(jié)局。
吃完飯,果然那個小丫頭已經(jīng)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看起來機巧多了小姑娘,她端著一個托盤,里面是一套干凈衣裳,她笑瞇瞇的對我說道,“小姐,我是新來的丫頭寶兒,王爺吩咐我把這身衣裳送來,請您沐浴。”
我點點頭,沒一會兒小丫頭就在木桶中打滿了水,還在水中撒上滿滿一層的玫瑰花,“小姐,您來試試水溫好不好。”
我捋起袖子,試了試,果然溫度適中,清香撲鼻,便說道,“你出去吧。”
寶兒緩緩?fù)顺觯瑢㈤T帶上。我嗅了嗅自己身上,確實一股酸臭味兒,便麻利的將衣裳脫了跳進水桶好好地洗了起來。
如果我要一直被關(guān)到這場戰(zhàn)爭結(jié)束,那就意味著我還得在這里這里住上好幾個月。既來之則安之,我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夜半之時,忽聽得窗外有低聲悠揚。那笛聲忽高忽低,吹的纏綿悱惻,有時候又高亢嘹亮。我在赤足走到窗前,往外一看,只見對面飛檐之上,仰臥著一個玄色的身影。我有些吃驚,那竟是朱棣。
我關(guān)上窗戶,靠在墻壁上靜靜的聽著笛聲,一直嗚嗚咽咽的吹到了天明才停下。我再往外看的時候,檐角上已經(jīng)空空蕩蕩,沒有了人影。
天亮之后我才躺回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起來,一直到半夜,寶兒才很識趣的來喊我起床吃飯。“王爺今天在哪里?”
我一邊夾著一塊青筍,一邊問道。
寶兒答道,“王爺今天在營地。”
“哦。”因覺得這寶兒也是個聰明的丫頭,我倒對她客氣起來,不愿怠慢,“這筍運過來挺費工夫吧?”
寶兒笑了笑,嘴角竟有兩顆梨渦,“費工夫是一定的,只是小姐乃是尊貴人,難道沒有聽過一句詩,說的‘是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我抬眼盯著寶兒,她突然臉紅起來,“寶兒僭越,不該在小姐面前賣弄。小姐不要見怪。”
我微笑道,“你說的哪里話,正愁沒人能與我說幾句話解悶兒呢。”我假裝不在意的問道,“怎么,寶兒你讀過書嗎?”
寶兒依舊是紅著臉,謹(jǐn)慎許多,“沒有呢。只是從前伺候的主子書房里許多書,有時候我?guī)兔Σ潦茫瑫瓗妆究纯础2恢挥X竟也背出幾句。”
我點點頭,“原來是這樣。你以前也是在王府伺候人嗎?”
“是的。”寶兒猶豫一下答道。
我不由得對寶兒打量起來,機敏靈巧,唇紅齒白,是個正經(jīng)人家小姐主子都達不上的人物,只是怎么會淪落到如今這樣做個丫鬟的地步?
不過她既是一副聰明相,朱棣也敢在我好好地前提下把她派來伺候我,那就說明這孩子不會亂說什么,也完全能夠勝任照顧我的職責(zé)。我多問什么也是無益。
只是我這屋里的情形越來越奇怪,我漸漸地也呆不住了。朱棣一走又是好些天沒有回來,饒是寶兒每天與我閑聊,我也覺得難耐脾性,再呆不下去,好幾次我都想殺出去會一會那五百將士,說不定我就逃出去了也不一定,可是一想到萬一逃不出去,就要永遠的躺在床上,做一條砧板上的咸魚,我實在是不敢。
直挨到一日,寶兒給我送來一套男裝,笑道,“小姐,今兒王爺回營,但是營中事務(wù)繁忙,抽不出身來見你,吩咐我請小姐換上這身衣服,然后去營中走一遭。”
“去營中?”我看著那一身男裝,又看了看寶兒,拿起來便換上了,“怎么去?”
寶兒抿嘴笑道,“我陪小姐去啊。”
這下我才真的吃驚了,我在這屋子里住著,朱棣派了五百人看守,只怕我走脫,現(xiàn)在朱棣要我去營地,中間這么長一段路,他竟然只叫這么一個纖細柔弱的小丫頭陪我?是對我放心,還是對這個丫頭放心?
不過他都這樣大膽的放行了,我若是再扭扭捏捏的多問,豈不顯得我小氣了,我便隨著這丫頭一起走出了這座木屋。寶兒也換了一身男裝,我們一人一匹馬,一左一右緩緩地往前走著。一路上寶兒話也并不多,我問一句她答一句。
我有心試探她一下到底有幾斤幾兩,便故意下馬,寶兒見我下馬,也從馬上下來,她的動作,絕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丫鬟能夠做得出來的。
我明白了,我現(xiàn)在不用被下藥了,并不是朱棣對他那五百士兵放心,而是他對這個丫頭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