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6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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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o-->    晚上這頓接風宴總算有驚無險的吃完了，但倆親家老太太仿佛愣是看不到客廳里一片杯盤狼藉，幾個年紀小的孩子吃飽喝足困的眼皮都睜不開似的，屁股愣是挪都沒有挪一下，瞧那精神頭大有一副繼續秉燭嘮家常的架勢！

    做老杜家的姑爺算起來有將近三十年了，兩位當女婿的還能不清楚老丈人是啥脾氣？杜爺爺抿著嘴，兩條粗眉一挑，倆當姑爺的就知道老丈人這是終于耐心告罄了！

    見自家老娘渾然不察老爹給她頻頻打眼色，嘴里仍前言不搭后語的奉承著翟叔他們，還伸手去逗炕上那四個終于犯困鬧騰的小家伙，杜家小姑父心里一聲苦笑，手里一直拿著但沒有點著的煙卷朝耳朵上一別，趕緊打斷道，“爹，娘，都這個點兒了，咱們回去吧！”

    “就是，娘，你們坐了一路火車估計也都累的夠嗆，下午也沒休息，要不早點回去？”難得杜家大姑父此刻跟連襟的想法一樣，順勢接了這么一句，人已經站起來去門后衣架上幫自己老娘拿她的厚衣裳！

    連襟倆一前一后兩句話，客廳里難得也跟著為之一靜。沒人注意到王大江他們暗暗的長松了一口氣，倒是王家人和郭家人下意識的各自看向在炕頭上坐著的自家老太太。

    原本覺得侄子他們安排的招待所條件挺不錯，打掃的干干凈凈，房間里都有電視看，還能洗熱水澡，但下午到了這邊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見大巫！這邊院子這么寬敞，房間又多，還都燒的暖暖活活的，條件比招待所強多了，吃喝拉撒也方便！

    最重要的就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也方便溝通感情。今天自家侄子（兄弟）的接待，雖然沒有啥失禮的地方，什么也都安排的周周到到，但總覺得太客氣，客氣到了近乎疏離！自己還打算讓侄子（兄弟）以后多拉扯一把呢，是不是也能搬到京城來發展呢！但是再這么冷冷清清的相處下來，至今還不知道人家到底干啥工作，又有多大的能耐呢，這怎么能行！

    所謂知子莫若母，壓根不用眼神交錯，同樣小算盤打的啪啪響的倆親家老太太就心領神會了！

    尤其是王家老太太，知道自己以前沒在親家面前落著好，難得不像剛才似的煽風點火的引著郭家老太太揀話茬，情急之下先張了嘴，“咱們這么多人，也不是住一天兩天的事兒，都住招待所得多大一筆花費，要不咱們都在親家這里擠擠得了！”

    “就是，就是，可不是這個理兒！”也難為這倆親家老太太如此合拍，郭家老太太立馬接過了話茬，“下午轉了轉，我看親家這里地方寬敞的緊，房間也多，怎么著都能住得下，還花那個冤枉錢干啥！”

    剛松了一口氣的王大江哥幾個表情瞬間凝固，得，就知道是這結果！

    但兄弟幾個還真不敢讓老家這些人住在這里，就怕明天一大早杜爺爺就拿著掃帚把人掃地出門了！

    郭小海也壞，想著又不是自己結婚娶媳婦，專門坑仨哥哥，不經意的朝后退了半步，慢了半拍的郭大海站的最靠前，沒等著杜爺爺開始躥火，趕緊上前硬著頭皮勸道，“奶奶，家里房間是多，但沒那么多鋪蓋。再說了，招待所房間早都訂好了，就是不住人家也不給退押金！”

    誰成想，平時向來摳門小氣的郭家老太太難得大方一回，振振有詞道，“押金才幾個錢，真不給就算了！也不用擔心鋪蓋不夠，我看房間里都燒著暖氣，暖和的很，晚上隨便蓋春秋的薄被估計就行！”

    很明顯，倆親家老太太是打定主意今天晚上就住這里了。前邊郭家老太太話音未落，王家老太太拍了拍屁股地上熱乎的燙人的火炕，立馬接著回道，“可不，正巧眼下是冬天，也不像夏天似的那么不方便！再說了，親家鋪的火炕又寬敞，我看光客廳這邊估計就能住一大家子人！真要實在睡不下，打地鋪估計也不冷，都鋪著地板呢！”

    王家老太太這話倒也沒說錯，客廳里鋪的火炕足足占了小半間屋子，三米寬，足足有六七米長，都快趕上居住條件緊張的一戶筒子樓的面積了！睡十幾人估計擠吧了點，但睡七八個人肯定綽綽有余！

    但住得下歸住得下，也得主人家樂意啊！說實在的，杜爺爺打心眼里就不樂意招呼！杜爹杜媽也不樂意招待，但這話沒法直接說啊！

    “就是，都是一家子，怎么都方便。再說了，這么多房間呢，咋地都能住下！”但倆親家老太太喧賓奪主，你一句我一句的，兀自安排的井井有條，愣是沒讓杜爺爺和杜奶奶插的上嘴！

    杜爺爺之所以一直容忍，不是說脾氣變好了，而是因為當著眾多小輩們的面，有心給倆老婆子留了幾分面子，誰知道，這倆老婆子這么難纏！雖說好男不跟女斗，但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杜爺爺眼睛一瞪，就要不管不顧直接張嘴攆人了！

    王大江真怕杜爺爺脾氣不管不顧的上來了，趕緊站出來打岔道，“奶奶，瞧您說的，我和小江還拿得出你們的住宿費，你們好容易來一趟京城，還能讓你們打地鋪！”

    “花那冤枉錢干啥，省下這些人的住宿費咋的也夠你們兩個當叔叔的給幾個小侄子和侄女買糖吃的了！”王家老太太翻著眼皮瞥了王大江一眼，不冷不熱的回道……

    剛才你來我往的這番扯皮，早看呆了芽兒，更看呆了平時很少跟這般鄉下老太太打交道的翟爺爺他們，簡直是目瞪口呆！剛才，這倆老太太你一句我一句就跟唱雙簧似的！

    就連哼哼唧唧鬧困覺的四胞胎，也沒了困意，烏溜溜的眼睛骨碌碌轉，聽的津津有味！芽兒瞪了瞪四個小家伙，收回余光時正好瞄到憋的脖子根通紅的杜爺爺！心里一軟，芽兒拿腳輕輕踢了踢翟耀輝，朝他使了一個眼色。

    世人都欺軟怕硬，剛才芽兒瞅的清清楚楚，兩位親家老太太似乎挺憷自家翟哥哥的！

    所謂心有靈犀，也難為翟耀輝竟讀懂了芽兒的眼神的含意，不禁又氣又笑，這明顯是一樁苦差事，小丫頭擺明了讓自己當一回惡人啊！

    幸好，沒等翟耀輝當這個惡人，一直笑的溫溫和和不怎么開口的杜奶奶扯了一把憋得臉紅脖子粗的杜爺爺，突然不緊不慢的插話道，“哎呦，瞧兩位老嫂子這客氣的！親家擱在誰家都是貴客，我們可做不出讓親家們在自己家打地鋪的事兒！這要傳到老家，鄉親們還不得戳我們老杜家脊梁骨啊！這樣吧，主隨客便，你們實在住不慣招待所，那換我們出去住！大江，大海，等會你們哥倆帶我們去招待所住！忙了一整天了，怪累人的！”

    杜奶奶這不緊不慢的幾句話一落，客廳里，除了困的窩在大人懷里打盹的那幾個孩子，聽得其他人臉上神色各異。

    芽兒偷偷跟李爺爺他們指了指神色瞬間變得神清氣爽的杜爺爺，心里暗暗給杜奶奶的這軟釘子點了一個贊，簡直是霸氣側漏啊！

    杜奶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倆親家老太太小算盤雖然都打的啪啪響，但在心里再怎么嘀咕，還真做不出鳩占鵲巢，把主人家攆的去住招待所的程度！

    郭家老爺子早臊的老臉通紅，順手拽過來扔到炕梢的大棉襖，邊穿棉襖邊滿臉僵硬的擺著手替自家老婆子描補，“那哪能，那哪能！行李都放招待所了，還來回折騰啥！況且，小海他們也不是沒給安排地方住，哪有住親家家里的！”

    又不是沒房間，怎么就不能住親家家里了？郭家老太太瞥了一眼拽著自己袖子要走老伴，又瞪了一眼旁邊同樣窘的臉紅的杜家小姑父和杜家小姑這兒媳婦，猶自憤憤！倒是王家老太太心底更有成算，早跟沒事兒人一樣，也笑著回道，“瞧我，就惦記著給孩子們省倆錢了！”

    聞言，杜奶奶笑了笑，也沒說話！可杜家大姑他們，這回吊著的心終于放回肚子里了！

    晚飯吃的本來就晚，剛才又是你來我往的一陣機鋒，時間已經不早了！彼此又是一番寒暄，好歹總算送走了一行人！

    胡同里路燈昏暗，目送一行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沉沉夜色下，杜爺爺總算徹底一吐從下午就堵在胸口的那口郁氣。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回總算走了！

    剛才跟著出來一塊送客的老村長，見杜爺爺一臉的如釋重負，忍不住開玩笑道，“老哥，親家是貴客，要不我跟太叔公他們去住招待所算了，給親家們騰地方！”

    “就是，干脆我也搬回去住！估計這幾天家里也不消停，讓芽兒和耀輝帶著東南西北他們也都回去！”翟爺爺難得長了一回見識，一晚上都在慶幸自己沒攤上這樣的親家！這不，見老村長打趣杜爺爺，幸災樂禍的也跟著湊熱鬧！

    橘黃色的夜燈下，杜爺爺臉上忽明忽暗，原本就面色漆黑，聞言更是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跟著湊熱鬧的老村長和翟爺爺他們，不耐道，“行了啊，我肚子里還窩火呢！”

    仨年紀加起來兩百多歲的老爺子撩閑逗悶，逗得杜奶奶她們看著仍氣哄哄的杜爺爺連連失笑，不就是跟倆親家老太太打了幾句機鋒，至于說憋那么大火嘛，又不是現在才知道親家們是啥人！

    這會兒跟翟奶奶和王奶奶她們說說笑笑，杜奶奶明顯很是灑脫！但等安頓好老村長太叔公幾人還有芽兒大舅他們，回到自己小院休息時，見杜爺爺已經跟沒事兒人一樣，又是張羅著泡腳，又是忙活著拿擦腳布，杜奶奶倒是心思細膩的突然犯愁了，意興闌珊的跟杜爺爺念叨道，“今天這一出幸虧是在咱們家！要是讓大江他們岳家知道親家是這么一大家子，這婚還結不結得成還是一回事兒呢？”

    杜奶奶越念叨越發愁，倆親家老太太可不是什么省心的主！大江他們兄弟幾人的叔伯姑嬸也都各自打著小算盤，這么一家子人，換做自己是新媳婦估計也望而卻步！

    倒是杜爺爺心寬的很，這氣性來的快走的更快，早不惦記這事兒了！見杜奶奶眉頭緊鎖，渾不在意的勸道，“皇帝還有三門子糟心親戚呢，你替他們幾個小子操的哪門子心啊！再說了，大江他們岳家也不見得都消消停停的！兒孫自有兒孫福，以后日子過得咋樣，端看他們自己，你還能替她們操一輩子心不成？”

    還別說，讓杜爺爺這一勸，杜奶奶心里立馬寬敞了不少，把擦完腳的擦腳布朝杜爺爺手里一塞，笑道，“行，那就聽你的，不管了！”

    杜奶奶不是愛鉆牛角尖的人，等杜爺爺倒洗腳水回來，也早不惦記剛才的事兒了！拽了拽被角，等杜爺爺上炕，順手關床頭柜上的臺燈準備睡覺！

    誰知道，燈剛關掉，耳邊杜爺爺的聲音幽幽響起，“要不明天咱們帶著四胞胎去他們太爺爺住的軍區大院轉轉？他們四個長這么大，壓根沒去過幾回呢！”

    “你不是不怕咱家那倆親家老太太嘛！”沒有月色漆黑一片的臥室里，杜奶奶半餉才反應過來杜爺爺話里啥意思，頓時樂不可支！<!--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