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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憂在檗的陪同下,乖乖地回到了九嶷。
懷沙院仍是老樣子,高大的山玉蘭投下一帶暗綠色的陰影,將整座院子籠罩在清淡的花香中。
解憂端坐在廊下,半闔著眸子撫琴。
琴聲入楚商調,悲愴渺遠,似在哀悼。
少姬坐在一旁,正一心一意地裁衣扎花;越女則進進出出,不時端來茶水。
檗抱劍橫倚在一旁的高樹上,闔著眼,仔細地聽著琴聲之下,四周各處的輕微聲響。
這樣悠閑平和的日子已經過了半月時間。
解憂沒有再起逃離的心思,每日過得很安穩(wěn),醫(yī)喜那里為她送來的藥,她辨過無礙后一律喝了,這半個月來,面色倒是好了不少。
檗抬了抬眼皮,這樣的日子太好,過久了,幾乎讓人忘了龐城那里仍處于危機四伏之境,若沒有那些事……
解憂輕輕闔上眼,密密叢叢的長睫覆下來,篩出幾縷陽光,輕輕地顫。
她心里也正想著,若是沒有那些事……若景玄沒有下令射殺黃遙,若是他沒有處罰奎伯,或許她面對景玄時,也不會心中五味雜,彷徨無依。
現在躲開了他,倒是正合她的心意。
越女捧來了筆墨書簡,在書案的另一頭跪坐下來,細細鋪好。
解憂瞇起眸子一笑,景玄為了穩(wěn)住她,將藥經交給了她,任她抄錄。
這樣也好,待她抄完這部藥經之時,再想法子離開這里,也算不得太遲。
每日晨起撫琴后,她都會抄上一會兒。直到醫(yī)喜那里送藥過來。
今日也是如此。
解憂輕輕抖開一個尾音,小手一拂,理一理一側的琴穗,起身活動一下坐僵了的雙腿和腰背,才挪到了另一頭,專心抄錄起藥經。
越女細聲細氣地說上幾句話,匆匆告退。少姬仍倚在書案旁裁剪衣衫。廊下侍立著一溜婢女,個個垂著頭,一聲不吭。
安靜的院中。只有刻刀劃過竹片的“窸窣”聲不時響起。
墨用于書寫,寫錯了字時,便用刻刀刮去,這一習慣。一直延續(xù)至漢,直到紙被大量推廣開來。以刻刀修正錯字的做法才隨著竹簡木牘的記事法一道消失了。
抄了半日,解憂擱筆,抬手揉了揉眉心。
抬起眸子,恰好見檗從樹上躍下。一雙劍眉緊緊蹙著,窄眼里透出幾分不耐煩。
解憂偏了偏頭,支起一側面頰。饒有興致地盯著他的側臉看。
她知道,檗聽力異于常人。他突然躍下來,多半是聽到了什么動靜。
但也不見他緊張,而是這么一副不耐煩且嫌棄的表情,實在有趣。
檗感受到身側灼灼的目光,心里雖不自在,但也奈何不了解憂什么,只聳了聳眉,巋然不動,一本正經地稟告:“夫人,有婢子至矣。”
來的少說也有七八人,步子拖沓而沉重,隱隱還能聽到女子的哭聲,想來是哪里的婢子犯了什么事情,被扭送來交給解憂處理。
解憂雖然平日于這些事情懶了些,但終究頂了個夫人的名頭,燕姞又不在九嶷,涉江院那里的婢子,如今名義上全歸解憂管著。
“婢子……?”解憂聞言意興闌珊,將筆墨推開一些,竹簡一卷,堆到案下,一氣呵成地做完這些,立刻懶洋洋地趴下了。
檗只覺自己眉心跳了跳,看看伏在案上的懶貓一般的少女,簡直不敢相信,方才利索地將書案整理好的少女,亦是解憂。
少姬習慣了安靜,對于面前發(fā)生的一切都不甚在意,手下不停,一會兒時間已刺出一只艷麗的朱鳥,尾羽飛揚,展翅欲飛。
半刻之后,果然有七八人涌入了懷沙院。
走在前面的是梅姬和鄢妘,她們身后四個婢子,押著一個蓬頭散發(fā)的女子,一路哭哭啼啼,拖拖沓沓地進了院落。
解憂瞥了一眼,看到梅姬和鄢妘,便不由自主想起那日不愉快的經歷,扁了扁嘴,扭過頭。
“……”梅姬和鄢妘無言對望,這位年輕的夫人仍是老樣子啊……行事全沒一點禮節(jié)可言。
“何事?”檗攔住了兩人。
梅姬看似溫柔和順,骨子里卻不屈不撓,從容地向檗一禮,不卑不亢地答道:“師檗,此女私離雪堂,燕姞不在,應由夫人發(fā)落。”
檗點了點頭,向旁才讓開一步,身后傳來解憂懶洋洋的聲音,“發(fā)落……?”
“正是。”梅姬垂首答。
“夫人……夫人……”那披頭散發(fā)的女子忽然掙脫了身旁四個少女的拉扯,踉蹌地沖上前,跪倒在階下,額頭磕上了石階,鮮血直流。
鄢妘厲聲呵斥那四個少女,“快拉下去!”
解憂凝眉,她是不怕血的,也不知其他貴女是不是如此?但好歹她的身份擺在這里,這么七八個人,當著自己的面鬧得雞飛狗跳,嘈雜不休,是不是真的有些失禮了?
梅姬見解憂面色微變,忙上前躬了躬身,解釋道:“夫人,此女……”
“放手。”解憂淡淡打算她,聲音雖然很輕,卻帶著不容辯駁的力度。
一旁的婢子們一驚,怔怔放開手,鄢妘則暗暗一凜,想不到這少女看起來沒半分正經,一開口卻能有這樣的氣勢,幸好當初聽從梅姬的話,沒有過分為難她。
那披頭散發(fā)的女子見解憂向著她,伏在階上泣不成聲,蜷縮起來的身子哆哆嗦嗦,“夫人……”
“抬頭。”解憂從袖中取出一方素帕,擲在階下。
那女子一把抓過帕子,胡亂地抹去額上的血跡,這些動作做起來十分利索,似乎久居下等地位,才養(yǎng)成了這樣習慣畏縮,習慣低賤的性子。
解憂眸子微閃,那女子抬起了頭。
一張青白的鵝蛋臉呈現在她面前,那女子額角上破了皮,淡紅的血珠還在慢慢滲出,額角的頭發(fā)缺了一塊,似乎是因被強行拽下后損了頭皮,所以沒再生長;那女子臉上更是令人不忍一觀。
她鼻梁塌著,右眼渾濁,多半是盲了久矣,瘦得高聳的兩塊顴骨,將面上黥著的兩個墨字襯得極為顯眼。
解憂合了合眼,沒再往下打量。
這女子,怕是一個犯過律令的女奴罷?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