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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憂怔了一會兒才緩過神,細(xì)細(xì)咀嚼楚蘅方才那句話,似是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意思,一抹無奈的笑意緩緩爬上唇角。
這姑娘怎會生出這么奇怪的想法來?就算她現(xiàn)在著的是男裝,看起來也不過是個十余歲的少年,大約還沒楚蘅年長罷?不行,這件事她得向楚蘅說明白了,教她早早熄了這樣不會有結(jié)果的念頭。
楚蘅立在院外徘徊不去,一張小臉紅撲撲的,一手按在胸口,一手中攥著絲帕,放在唇角輕輕地咬,院外千竿竹影落在她肩上,在水綠的衣衫上緙出盤旋的暗色花紋。
她本是急欲知道結(jié)果,但聽聞醫(yī)憂原是趙地人,趙國北拒匈奴,國人驍勇,但到底與中原諸國臨近,講究禮數(shù),婚嫁之事須得媒妁想定,比不得楚地蠻夷,于情事不拘禮數(shù),密約偷期數(shù)見不鮮。不知醫(yī)憂會不會覺得她……太不知羞恥了呢?
想到這一點,楚蘅又覺惶恐得很,無助地在院外亂轉(zhuǎn),手指將帕子愈絞愈緊,指甲根都發(fā)了白。
一個沒留神,與出來尋她的解憂撞了個滿懷,解憂身上清淡的蘭澤草氣味直撲到面前,于她來說似是奪人心魄的迷藥,腿一軟跌坐在地,低著頭,脈脈含情的一雙眼偷偷向上瞟。
解憂扶著一旁的瘦竹穩(wěn)住身子,無奈地?fù)u了搖頭,向她伸出手,“行雨方過,地苔濕滑,恐污羅裙?!?
這樣的神情和動作落在楚蘅眼中,頗有幾分寵溺的滋味,讓她愈加地羞,也愈加地喜,上齒輕輕磕了下唇,印上一排可愛的齒印。
楚蘅盡量顯得羞澀,語聲放軟,怯怯地握上她的手,很想順勢撲到解憂身上去,又不敢過于造次,猶豫了一下,仍舊好好地站了起來,舔了舔唇瓣,委屈地要哭,“妾方得族中帛書,云……欲歸妾于秦,然妾不欲往秦,乞醫(yī)……相救?!?
她本就傾慕解憂,但若沒有族中那封書信,她絕不會這么慌慌張張,頂著被解憂看輕的風(fēng)險來表露心意。
再不說,她、她就沒有時間了啊!
聽聞秦地風(fēng)沙肆虐,咸陽城中律法又極嚴(yán),與山青水明,自由自在的家鄉(xiāng)千差萬別,她一點都不想去那里。
若非當(dāng)初鐵了心不愿被擄去咸陽,她又怎會在郢都攻破之日拼死逃出城池,潛入山中……她受了這許多苦,不想仍然逃不脫那樣的命運。
雖然今次族中送她入秦是打著聯(lián)姻示好的名頭,但說到底,與那些國破后被擄去咸陽的貴族女子有什么區(qū)別?
只有解憂能夠救她……若是解憂執(zhí)意要她,族中自然不會吝惜舍棄一枚棋子,結(jié)交墨醫(yī)。
解憂瞇起眼,原來是因了族中要將楚蘅嫁去秦地,這姑娘才巴巴地跑來求救。
但她想的未免太簡單了,她在此地,與楚氏族中的消息均是由景玄為她傳遞,此事既能定下,自然各族均參與其中。
他們的主意多半是獻(xiàn)上族中女子與西甌、閔越一帶的地圖示好,暗中卻行刺殺,這與當(dāng)初荊軻獻(xiàn)上樊於期首級和商於之地,圖窮匕見而刺秦,幾乎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事成且不論,事若不成,那些被送入秦地的貴女就是無辜遭戮的命。
但可憐她們也好,同情她們也罷,這事與她無關(guān),她不能答應(yīng),而且她不久之前才許諾景玄為他反秦提供便利,回頭就拐走一個要送去秦地的貴女,這不是存心給他添堵么?
“蘅所求過矣?!苯鈶n袖起手,拂了拂散到耳側(cè)的發(fā)絲,抬頭看向天穹,“憂已有意中人,其人靈秀,純?nèi)羯焦??!?
楚蘅一愣,想起那膝琴上的銘刻,可不就是活脫脫的山鬼的形象,淚止不住溢出眼眶,咬咬牙跪了下去,“蘅、蘅甘愿為賤婢……”
她好歹是羋姓貴女,嫁往他國就算當(dāng)不上夫人,至少陪嫁媵妾的身份是一定有的,如此自降身份,甘愿為賤婢,解憂總該答應(yīng)了罷?
她只希望逃離入秦的命運,長留解憂身畔,哪怕只是偶爾看上她幾眼,聽她說一句話,彈幾首琴曲也好。
“蘅所求過矣。”解憂居高臨下地打量她一眼,她哭得兩眼通紅,淚水盈盈,真是我見猶憐的好模樣,只是可惜了……她又不是男子,對這樣一幅美人含淚的畫面終究是無動于衷。
楚蘅是貴族女兒,既然曾經(jīng)得了這個身份帶來的好處,如今就該為這付出相應(yīng)的酬金,這是她不可逃的責(zé)任。
“蘅好自為之?!苯鈶n甩了甩袖,將被她拽住的袖角抽出,籠回手內(nèi),轉(zhuǎn)身進(jìn)了懷沙院,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楚蘅總記得解憂待人溫和體諒,沒料到自己低聲下氣相求竟換來她絕情的言行,想起前途渺茫,呆愣過后哭得愈發(fā)肝腸寸斷。
低頭哭了小半刻,似覺前頭天光一暗,應(yīng)是有人來了,還以為解憂回心轉(zhuǎn)意,忙用袖角抹去淚,吸吸鼻子抬頭。
面前人一身干凈的白衣,立在蒼綠的竹影下,渺淡得似乎一痕霧氣。
“醫(yī)沉?”楚蘅擦了擦眼,一雙手局促地擰著裙幅,不知是該起身,還是繼續(xù)賴在院外不走。
醫(yī)沉淡淡掃了一下她狼狽的樣子,“蘅何以在此?”
“妾……”楚蘅霎了霎眼,一顆淚珠又滑出眼眶,哽了片刻,才將來意和方才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這回轉(zhuǎn)而強(qiáng)調(diào)她萬分地不想去秦國。
都說墨家兼愛天下,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送進(jìn)秦地,卻見死不救吧?
“聞莊氏螢、藍(lán)氏清徵,甚而燕姞亦將為美人入秦,蘅何德不往?”醫(yī)沉只淡淡的一句話,就將楚蘅噙在口中的懇求盡數(shù)擋了回去。
當(dāng)初壽春城破之際,眾多貴女滯留城中,卿大夫家的賜給了軍士享用,與楚王族關(guān)系親密一些的則被納入秦宮成為宮婢,像楚蘅這樣漏網(wǎng)的可不多。
如今各地貴族只能湊出這不多的幾個美人送往秦地,她自以為有什么特別之處,可以逃離這一切呢?
“有大用者,不為犧牲;或無用者,亦不為犧牲。”醫(yī)沉轉(zhuǎn)身離開。
有大用處的東西是不會被作為祭祀的犧牲的,而像莊子提過的那些雜色牛羊、不成材的樗木,也可以逃脫這樣的命運。
只看楚蘅愿意選哪一個了。
楚蘅怔了一會兒,展開皺的不堪的絲帕,擦凈臉上淚痕,望著懷沙院緊閉的院門,輕輕出聲,“如此,蘅欲復(fù)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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