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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子木?”楊一鳴試探著叫了一聲。
大丁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不耐煩地說:“去醫(yī)院。”
楊一鳴松了一口氣:“大丁。”
“我去門口給你叫車。”
楊一鳴看著大丁走出去的身影心里一動,剛剛,大丁哀求著說“求你”的瞬間,楊一鳴覺得那就是丁子木,只有丁子木會這樣懇求他,會把那一點兒不足掛齒的傷口看得比天還大。而大丁,他只會撇撇嘴:“這么點兒小傷,是男人就那么嬌氣!”
實事求是地說,楊一鳴很失望,他是真的希望剛剛那個人就是丁子木。楊一鳴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腿,腳踝還是有點兒疼剛剛扭身的時候絆了一下,可能挫傷了軟組織,現(xiàn)在有點兒使不上勁兒,肩膀上的傷口也很疼,或許還會有破傷風。
但是這點兒傷不算什么,真的。只要一想到那片碎玻璃差點兒就狠狠地插||進丁子木的后背,甚至有可能劃傷他的頸動脈……楊一鳴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他不敢再想下去。在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jīng)完全習慣了丁子木的存在,甚至留戀那種感覺。他喜歡家里有這么一個人,帶給他一種在別處感受不到的溫和、安靜的感覺,在丁子木身邊他從不覺得麻煩,相反會覺得那是一種難得的享受。丁子木即便安靜地坐在自己身邊什么都不做,也會讓他有種家的感覺,很踏實,也很滿足。
——這簡直糟糕極了!
楊一鳴慢慢閉上眼睛,真的,糟糕極了。自己正一手把所有的后路都切斷,一步步走進一個看不到光明和未來的陷阱,同時,也控制不住地想把丁子木也拉進來!
太糟糕了!
大丁叫了出租車,一言不發(fā)卻無比強硬地拽著楊一鳴去了醫(yī)院。傷口不大,縫了兩針之后兩個人就回了家。
“你去床上躺著去。”大丁說。
楊一鳴莫名地覺得大丁今天的氣場不對勁兒,有種不容置疑的果斷,隱隱給人以壓迫感,讓人不敢不從。楊一鳴想,自己一個大人不能跟小孩較勁,況且還是個剛剛受了委屈的小孩,再說,自己一個當老師的,為人師表……
于是,楊一鳴乖乖地爬上了床。
一會兒,大丁端著一盆溫水從衛(wèi)生間出來:“把衣服脫了。”
楊一鳴呲牙咧嘴地坐起來脫衣服:“早說啊,早說我就直接去浴室了,你看我都躺下了還讓我起來……”
“你哪兒那么多話?”
楊一鳴閉上了嘴,在心里腹誹,要不是為了轉(zhuǎn)移你注意力,逗你開心老子才不想說話呢,二十年沒打過架了,打一次快累死我了。要是丁子木在,他才不會那么多話。
大丁擰一條濕毛巾,小心翼翼地擦過楊一鳴的肩背,兩個人靠得很近。楊一鳴能聞到丁子木身上的氣味,那是一種蛋糕房特有的,帶著甜甜奶香的氣味。最近面包房主打巧克力,仔細聞還可以聞到巧克力特有的醇香。
楊一鳴偷眼瞥一下大丁,眼睛里的赤紅已經(jīng)退了下去,額角和眼眶的青紫逐漸泛起來,嘴角有點兒破了,帶著一點兒血絲。丁子木的皮膚很白,這些傷起來看觸目驚心。
楊一鳴心疼的皺皺眉,一會兒丁子木回來了,這要怎么跟他解釋?
大丁慢慢地把傷口周圍的血漬擦干凈,涮毛巾的時候碰上了楊一鳴的目光,那目光太溫柔,帶著藏都藏不住的心疼。大丁忽然就被那目光定住了。
“楊……”大丁勉強蹦出來一個“楊”字就卡住了,他覺得自己簡直要被那目光纏住了,掙脫不得。
“疼不疼?”楊一鳴小心地伸手摸了摸大丁的眼角。
大丁胡亂地搖搖頭,又慌張地點點頭。
“唉,干嘛非要打?不理他不就完了?”
“我……”大丁看著楊一鳴不贊同的目光,把自己辯解的話咽了回去。
“你就是太暴了,”楊一鳴嘆息一聲,“你看,一會兒丁子木回來又該胡思亂想了,這傷……”
大丁微微瞇起眼睛,目光逐漸冷下來,他一字一頓地說:“你擔心丁子木?”
“那當然了,他又不是你!”楊一鳴翻個白眼,大丁這種人才不會被這種小打小鬧嚇著的,倒是丁子木一會兒回來了,怎么安撫他是個麻煩。
“你,心疼他?”大丁的語氣變得有些兇狠。
楊一鳴一下就察覺到了,他說:“我當然心疼他啊,就跟我也心疼你一樣,你倆誰傷了我都擔心啊。”
大丁慢慢地搖頭:“不,你只是心疼丁子木而已。”
楊一鳴從這話里品出點兒一不樣的味道來:“我不是只心疼他……哎,大丁,你什么意思?”?
“我沒意思!”大丁猛地站起來,把毛巾摔進盆里,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地板,“我他媽忒沒意思了!”說完,他端著盆一腳踹開楊一鳴臥室的門走了出去。
楊一鳴看著砰的一聲在自己跟前關(guān)上的房門,心里一涼:“完了,小孩兒吃醋了!”
門外傳來大丁的怒吼:“躺下睡覺!”
***
大丁把臉盆扔在衛(wèi)生間的地方,發(fā)出巨大的響聲。他擰開水龍頭,用冰涼的水沖了沖腦袋,等抬起頭時,看到鏡子里那張看了很多年的臉。
自己不喜歡這張臉,這張臉看起來太軟弱了,不夠強悍不夠硬朗,讓人看著就覺得好欺負,事實上也沒少被欺負。所有的人都會覺得長著這張臉就應該有丁子木那樣的溫和的好性子,可那能叫“好脾氣”嗎?那分明就是懦弱、無能!如果自己不出手,那個人早晚要被欺負死。
可即便如此,為什么大家看到的都只是丁子木?
大丁憤憤地想:馮老師的眼里只有乖乖的丁子木,羅飏的眼里只有溫和的丁子木,袁樵的眼里只有細心的丁子木,就連楊老師……
在楊一鳴出現(xiàn)以前,自己一直在盡心盡力地保護著丁子木。自己的存在就仿佛是個一個持戟武士,每天枕戈待旦時刻準備沖出去替丁子木擋住一切傷害。這么些年,自己的生命中只有一個丁子木,后來才有了那個小不點兒,這一大一小讓自己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保護這個安撫那個,忙得一塌糊涂卻從來不曾求過什么。
一直以來,這就是生活的全部。
可是……
大丁抬起來看著鏡子里的那張臉,他現(xiàn)在忽然有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那天,在出租屋,鄭哥臨走前跟他說:“你也想想將來,總這樣也不行啊。”
大丁沒有想過將來,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將來就是守著丁子木,安撫好那個有事兒沒事兒就縮墻角的毛頭小子,這樣也沒什么不好。
可是楊一鳴出現(xiàn)了。
這個男人很奇怪,天天絮叨自己是“楊三省”,可是一旦面對丁子木就婆婆媽媽絮絮叨叨,天天抱怨自己窮得揭不開鍋,可是從不管丁子木要一分錢。就算是平時買個菜買個面包的錢,也會想辦法用別的方式退還給丁子木。他說其實沒把握治好丁子木,但是……該死的,不管是丁子木還是自己,就是他媽的只信任他——鬼才知道這種不著調(diào)的信任是從哪兒來的!
大丁伸出手去,慢慢地摸上冰涼的玻璃鏡,他的手指頂上鏡中影像的脖頸處,慢慢地用力,再用力,直到鏡箱發(fā)出輕微的響聲才驟然縮回手。
大丁頹然地垂下頭:怎么辦?
***
楊一鳴坐在床上,拽過床頭柜上的筆記本開始翻郵箱,美國的費爾德曼教授依然沒有回復。楊一鳴想了想開始寫第二封信,在這封信里他把丁子木最近的表現(xiàn)簡要地說了說,并且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不管費爾德曼能不能看到,試一試總是好的。給費爾德曼寫完郵件,他又給自己的導師趙崢寫了一份電子郵件,表示自己最近對did非常有興趣,有一些問題想要咨詢一下。
不管有沒有回應,試試看總是好的。
把能做的都做完,楊一鳴坐在床上開始發(fā)呆,他總覺得今天的大丁有點兒不正常,但是鑒于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不正常的,也說不好算不算“不正常”。
楊一鳴被自己這邏輯死的念頭整得頭暈眼花,更是覺得肩背上的疼痛一陣緊似一陣,他慢慢地躺下來,看著天花板想,然后要干嘛呢?
這個問題每天都在困擾著他,從他發(fā)現(xiàn)丁子木did以后,他就一直這么茫然無措。大丁說對了,他并不清楚應該怎么治療丁子木,他能做的只是照本宣科地按照一些成功的案例來模仿。首先取得他的信任,然后給他安全感……
現(xiàn)在,楊一鳴對前者有把握,但是后者……他苦笑一聲,如果真的安全,今天這一幕就根本不會發(fā)生,即便發(fā)生,大丁也沒有機會出來。大丁的出現(xiàn)本身就意味著丁子木在恐懼和逃避,只有躲在別人身后,躲在某個角落里他才能感到安全。
楊一鳴很有失敗感,他一直在尋找丁子木心理創(chuàng)傷的根源,曾經(jīng)他以為自己找到了,那就是兒時的虐待。可是今天發(fā)生的一幕,隱隱透露出來一個訊息——那并不是全部!從事發(fā)到現(xiàn)在,幾個小時過去了,丁子木還是不肯回來,大丁也絲毫不退讓地占據(jù)著丁子木的身體,即便呆在自己身邊,呆在這個“安全”的環(huán)境里。
楊一鳴想到大丁那獨狼一樣兇狠的表情,和剛剛的橫眉立目……這孩紙是生的哪門子的氣呢?難道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丁子木的心思了……
“完蛋!”楊一鳴哀嚎一聲,覺得自己簡直丟臉。
怎么辦?怎么辦?
***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楊一鳴覺得就算是再丟臉,也必須得爬起來面對丁子木,或者大丁。因為,他快餓死了!
“那個……我餓了,泡包面。”楊一鳴站在臥室門口,看著沙發(fā)上的人,竟然有點兒手足無措。
“餓了?”沙發(fā)上的那位冷冷地問。
廢話,我連晚飯都沒吃就跑出去幫你打了一架,能不餓嗎?楊一鳴腹誹一句,心說這位肯定是大丁,丁子木才不會那么兇,丁子木多溫柔啊?快把丁子木還給我!
“想吃什么?”
“麻辣香鍋。”
大丁翻給他一個“你有病嗎”的白眼。
“那就湯面好了。”楊一鳴默默地慫了。本來就對獨狼一樣的大丁有點兒畏懼心理,加上自己的那點兒完全不講“師道尊嚴”的小心思極有可能被大丁發(fā)現(xiàn),楊一鳴更覺得自己在對方跟前抬不起頭來。
“去床上呆著去。”
楊一鳴在大丁銳利的目光下老老實實地又爬回了床上。
不一會兒,大丁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面過來了。楊一鳴眼巴巴地看了一眼,湯色渾濁,蔥花的身材魁梧得好似蔥段,蛋花像是慘遭□□過的一樣半死不活地癱在面條上,西紅柿切得大大小小,完全就是慘遭分尸的下場……
很難有食欲啊,楊一鳴滿臉堆笑地把面接過來放在小炕桌上,特別真誠地說,“謝謝你。”
大丁的臉微不可見地紅了一下,竟然有了幾分扭捏:“那個……我手藝不如丁子木,你湊合吃。”
“這哪里是不如啊,”楊一鳴在心里默默地說,“你這手藝都快趕上我的水平了。”
大丁說:“你吃不吃?”
楊一鳴覺得這話里的感覺是:“你敢不吃?”
于是他低下頭默默地吃面,真是,太難吃了!他的心里淚流滿面。
大丁坐在床邊的沙發(fā)上,看著楊一鳴,他知道這碗面會很難吃,這是他第一次做飯,以前看過丁子木做飯,感覺很輕松簡單,尤其是下面條。丁子木五分鐘就能切好蔥花燙好西紅柿剝好皮熗鍋抄料加開水,十五分鐘之后一碗面就能上桌。而自己做的這個,只能保證它是熟的,當然也可能熟大發(fā)了。
大約,楊一鳴還是更愛吃丁子木做的飯吧,他那么愛吃丁子木做的甜點。
大丁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手上有個泡,那是剛剛熗鍋時被油星崩的,挺疼的,但是那種疼痛在看到楊一鳴大口大口吃面的時候奇跡般的消失了。
大丁看著自己的手,忽然問了一句:“楊老師,你為什么不結(jié)婚?”
“啊?”楊一鳴正努力地嚼一塊硬硬的西紅柿,里面有個硬硬的東西,憑口感應該是雞蛋殼。
“我說,”大丁抬起頭來問,“你為什么不結(jié)婚?”
“結(jié)啊,”楊一鳴說,“這不沒合適的嗎?”
臥槽,這是個什么世界?楊一鳴在心里大喊道,我的婚姻問題已經(jīng)妨礙到世界和平了嗎?為什么個個都喜歡問我這個問題?
“你喜歡什么樣的?”
“溫柔、善良、善解人意,嗯……會做家務。”楊一鳴隨口說道,對于他一個宅男而言,這些條件都是必備的。
“聽起來……丁子木挺合適的。”
“我操!”楊一鳴一口面毫無保留地嗆了進去,瞬間咳得天翻地覆,面條一樣的眼淚嘩嘩流下來。
大丁趕忙過來幫他拍后背,一邊拍一邊說:“至于嗎,看把你嚇的,我就隨口一說。”
楊一鳴喘不上氣來,但是心里想“我這不是嚇的是心虛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