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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只有兩個親叔叔,其余堂親表親的倒是不少。能讓他叫“叔父”的,在不久的將來不是親王就是郡王。
江逸的無心之語,實(shí)實(shí)在在的算是大不敬。
蘇云起當(dāng)即跪在地上,哀聲道:“世子恕罪!”他的頭埋得低低的,整個上半身幾乎都趴在了地上,多余的話一句沒說。
看著這樣的蘇云起,江逸心里一陣難受。
他的蘇云起,就連睡夢中都是一副腰板挺直、玉樹臨風(fēng)的模樣,何時如此作小伏低?就因?yàn)樽约阂粫r嘴賤,他就要受這樣的屈辱!
江逸膝行到朱高熾身前,懇切地看著坐上之人,張了張嘴卻又閉上了,唯恐多說多錯。
朱高熾面上看不出喜怒,他轉(zhuǎn)頭對張氏道:“把基兒帶下去吧,今天的事我不想在外面聽到一個字。”
張氏從愣怔中醒過神兒來,連忙應(yīng)了聲“是”,然后抱上朱瞻基,神色不安地走了。
朱瞻基趴在張氏的肩膀上,一直好奇地看著江逸,直到張氏走遠(yuǎn),再也看不見了。
朱高熾拉著江逸的手把他扶起來,含笑道:“就像你說的,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在我這里無妨的。”言外之意就是,出了這里可要謹(jǐn)言慎行了。
手被蘇云起之外的男人拉住,江逸自然有些別扭,他抽回來也不是,不抽回來也不是。
就在這時,蘇云起叩頭道:“謝世子不殺之恩……”然后,借機(jī)把江逸拉過去,給朱高熾磕了一個頭。
朱高熾忍不住笑笑,說:“你倒看得緊,我還能怎么著他不成?”
這話說開了,反而便沒了什么齷齪。江逸和蘇云起都笑了起來。
江逸驚魂未定地抓住蘇云起的手,問:“剛剛我是不是差點(diǎn)攤上大事了?”
蘇云起摸摸他的頭,感激地看了看朱高熾,這才回道:“多虧了世子沒有追究,否則便是大不敬的罪名。”
江逸眨眨眼,回想蘇云起剛剛的緊張模樣,大不敬……大概是要?dú)㈩^的那種吧?
想到這里,江逸又實(shí)心實(shí)意地對朱高熾拜了一拜,說:“多謝世子寬宏大量,我以后再也不胡說八道了。”
朱高熾嘆了口氣,看向江逸的目光中帶了些復(fù)雜之色,他看了看左右,緩聲道:“小逸,可嘆我現(xiàn)在處境不佳,你若是想……”
“不,我什么都不想!”江逸趕緊打斷他,無比誠懇地說道,“我剛剛就是看著大公子可愛,一時腦子沒轉(zhuǎn)過彎來。平時我都是那樣逗村里的小孩子——不不,大公子天潢貴胄,怎么能跟村里的小孩子比……我就是覺得、覺得……他惹人喜歡……所以才……”
江逸越說越亂,最后干脆閉了嘴。
朱高熾笑笑,溫聲道:“小逸,若有他日,我可以做得了主,定要讓基兒名正言順地叫你一聲‘叔父’。”
這句承諾不可謂不重。
蘇云起不由地瞇了瞇眼。
江逸卻是輕松地笑笑,說:“那我可就占了大便宜。”
朱高熾奇道:“你信我能……”
江逸毫不猶豫地說:“這是天命所歸。”
朱高熾聞言,一言不發(fā)地看著江逸。
江逸想到n多皇帝因?yàn)槊孕拧疤烀鶜w”而不作為的那些事,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但也不能放棄努力。”
朱高熾不由地笑了,無可奈何地指著江逸說:“你呀……”古人所言,大巧若拙,大智若愚,說的就是這樣的人吧?
朱高熾擺擺手,道:“你們倆好好坐下罷,我確實(shí)有要事跟你們商量。”
落座之后,蘇云起率先問道:“世子要說的可是朵顏三衛(wèi)之事。”
朱高熾點(diǎn)點(diǎn)頭,神情明顯有幾分低落,“我自小喜靜不喜動,于騎射之術(shù)并不精通,故而不能像兩位兄弟一樣隨父王征戰(zhàn)沙場,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小事了。”
蘇云起搖搖頭,正色道:“朵顏三衛(wèi)兵強(qiáng)馬壯,是關(guān)北軍事的主力,三衛(wèi)之事可非小事,世子之思可謂是高瞻遠(yuǎn)矚,實(shí)在不該妄自菲薄。”
朱高熾笑笑,說:“我只愿能把這些力所能及的做好,免了父王的后顧之憂。不知二位可否助我?”
蘇云起鄭重地說:“實(shí)不相瞞,我等就是因?yàn)槭雷樱耪驹诹司鸽y軍一路。”
“多謝了,我也會盡我所能護(hù)你們周全,做自己該做的事,不辜負(fù)你們的信任。”朱高熾同樣鄭重地說。
江逸插嘴道:“世子,你擔(dān)憂的是遼東食鹽之事嗎?”
朱高熾點(diǎn)點(diǎn)頭,“這件事父親始終不太重視,我能調(diào)動的關(guān)系又實(shí)在有限,要知道,買鹽不難,難就難在運(yùn)送上。如今陛下把遼東盯得死緊,重重關(guān)卡密不透風(fēng),若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成事實(shí)在是困難重重。”
“此次把你二人請到府里,一來是想敘舊,二來就是打算商討一下鹽運(yùn)之事。”說到這里,朱高熾學(xué)著江逸的樣子眨眨眼,玩笑道,“我知道,小逸向來巧思,想必這次也定能想到好主意。”
江逸笑笑,說:“好主意算不上,不過我還真有個法子,不知道是否可行。”
“哦?”朱高熾眼睛一亮,“說來聽聽。”
蘇云起眼中神色一閃,轉(zhuǎn)頭看著江逸,這件事他并沒有提起過。
“我剛剛想出來的,還沒來得及跟你說。”江逸看著蘇云起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趕緊解釋了一句。
“無妨。”蘇云起的臉頓時多云轉(zhuǎn)晴。
江逸撇撇嘴,這時候倒大方了,剛剛臭臉給誰看!
朱高熾看著兩人的互動,沒由來的多了幾分羨慕。
“快說罷,莫要讓世子久等。”蘇云起揉揉江逸的腦袋,溫聲道。
江逸點(diǎn)點(diǎn)頭,還沒說,自己就先樂了,“這方法有點(diǎn)不著調(diào),我就是這么一說,行不行的,都請世子您不要怪罪。”
朱高熾沒好氣地說:“我若是盡量那般狹小,方才你就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
江逸窘了一下,趕緊說道:“那什么,我不是給您送了一罐子咸鴨蛋嗎?剛剛我看著下人搬鴨蛋,突然想起來,不如我們把鹽鋪到水缸里,腌上幾大缸咸菜送到遼東……會不會有點(diǎn)蠢?”
朱高熾和蘇云起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不意外地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喜之色。
朱高熾撫掌贊道:“這樣一來遼東百姓就可用鹵水做菜,豈不跟吃鹽一樣?真真是巧思!”
蘇云起也連連點(diǎn)頭。
江逸仍是有些糾結(jié)地說:“可是一連運(yùn)那么多大菜缸過去動靜也不小吧?而且怎么看怎么奇怪,一個安排不好,反而更讓人懷疑。”
朱高熾沉吟片刻,神秘一笑,“小逸不用擔(dān)心,我自有辦法!”
說到這里,自然就不用江逸再費(fèi)什么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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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晌午,朱高熾叫人直接在水榭擺了飯菜,葷素搭配,八涼八熱,不怠慢也不奢侈,正合江逸的心意。
朱高熾看著江逸亮晶晶的眼睛,心情也更好了幾分,“我聽說你們那里招待貴客時時興八涼八熱十六盤,不知道這一桌小逸可還滿意?”
江逸使勁點(diǎn)點(diǎn)頭,“不僅菜滿意,這地方也讓人自在,您要真弄個大席面,周圍一圈人伺候著,我恐怕還吃不下去呢!”
朱高熾笑意加深,溫和地說:“喜歡就好。”
蘇云起深深地吸了口氣——有人當(dāng)著自己的面討好自家媳婦兒,偏偏還不能甩冷臉,不能武力解決,這滋味……
“世子費(fèi)心了。”蘇云起冷冷地說道。
朱高熾抬眼看了看他,然后又重新看向江逸,含著笑意道:“似乎有人不太滿意。”
江逸往蘇云起身邊湊了湊,在桌子底下偷偷拉住他的手,放軟了聲音道:“挺好吃的,你多吃點(diǎn)。”
蘇云起捏著他的手,直白地說:“我想吃你做的菜。”
“回家給你做一桌!”江逸像哄小孩似的,耐心地哄著醋意漫天的蘇云起。
朱高熾放下筷子,眉眼含笑地說:“小逸還會做飯?不知我可有口福?”
蘇云起的臉頓時冷了下來。
江逸也顧不得什么了,雙手抱著蘇云起的腰,趴在他耳邊小聲道:“放心,我在這里不會下廚的,明天咱們就回去,成不?”
“小逸,我可都聽見了。我是誠心邀你在北平多住幾日的,這么快就回去,我可不答應(yīng)。”朱高熾繼續(xù)為上澆油。
江逸扭頭看他,眼中滿是懇求之意——您就別添亂了!
朱高熾心情大好,不由地開懷大笑。
水榭外,大太臨王貴通不動聲色地朝著亭子里看了一眼,隨即又很快轉(zhuǎn)過頭去,臉上帶著溫暖的笑意。
他旁邊的小太監(jiān)也偷偷看了眼涼亭,小聲說道:“世子爺許久沒笑得這般開心了。”
“可不是么!”王貴通難得放下嚴(yán)謹(jǐn)?shù)淖藨B(tài),搭了句話,“亭中那倆人你可認(rèn)清了,以后啊,別管人家是什么身份,別管他們什么時候到府上,咱們都得好生招待著!”
“嗯,記下了!”小太監(jiān)連忙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朝著亭中飛快地看了一眼,忍不住贊道,“那位小公子長得可真俊!”
王貴通看了小太監(jiān)一眼,笑道:“你倒是有眼光!”
小太監(jiān)低下腦袋,悄悄吐了吐舌頭,暗自想道:今天大總管好溫和呀!
水榭中,江逸正殷勤地給某人夾菜,朱高熾時不時搗個亂,一時間氣氛也算熱鬧。
在江逸的小心伺候下,蘇云起雖然依舊板著臉,可周身的冷意卻漸漸消散了,到后來簡直是為了享受江逸的照顧而故意端著。
江逸卻并不拆穿他——向來穩(wěn)重的男人偶爾撒起嬌來也是蠻性感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