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 人性本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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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仙客來大街的西側，大概兩三排別墅之外就是一片柔軟而且干凈的沙灘了，就在這片碧波海洋上，一艘潔白的豪華游艇就停靠在兩百米外的深海區，而在沙灘和游艇之間的海面上，兩艘汽艇正乘風破lang向駛去。

    無常正站在一艘汽艇上，陰沉著臉看著海灘邊上越聚越多的示威人群，聽著歇斯底里的吼聲，心中無名火一股股的往上沖。

    “殺人犯……殺人兇手……你去死吧……”

    “蒼天啊，你睜開眼睛，怎么不用雷活劈死你這個禽獸啊……劊子手，屠夫……”

    “人肉他，發動帝國所有的民眾，人肉這個畜生，找到他所有的親人、朋友，滅他的滿門，讓他也嘗嘗失去親人的滋味……”

    整片海灘成了人們控訴無常的批斗會場，熱血沸騰的年輕人站在齊腰深的海水里，沖著無常破口大罵。岸邊上聚集的民眾已經開始焚燒無常的頭像了，還有不少花癡的女孩居然高舉著龍二的畫像，痛哭流涕的譴責無常的: 暴行。

    不知什么時候，沙灘上演出用的全息屏幕被人們打開了，龍二營長早年間拍攝的戰地記錄片被一遍又一遍的循環播放，勁爆的音樂鼓舞著民眾的斗志，這些人甚至產生了幻覺，他們突然覺得自己已經深陷戰場，維護公理正義的重任已經壓在了肩上。

    而海面上那個正在逃跑的無常，就是一切邪惡的化身，只要把他千刀萬剮了，這個世界就和平了，生活就幸福了，一切不公就全都解決了。就連三年都沒漲的工資，這個月底估計也得漲錢了。

    無常和伯爵大人這一行人，是最后一批離開仙客來的逃難者。現在的豪華游艇上，除了無常他們這批人之外，還有無數其他國家的使節。能當一個國家大使的人，都屬于智商和情商超高的人精，他們都有各自的情報系統，對于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也都有自己的分析。

    他們不可能象那些普通民眾一樣被洗腦被挑撥，發現無常上船之后，甚至有一大批人沖他點頭示意。這就是政治人物和普通民眾之間的區別了，不僅僅是情報信息方面的資源不均等，而且相互之間的冷靜程度也不一樣。

    無常現在可沒心情和這些大人物們寒暄，他的目光死死的盯著沙灘上越來越狂熱的示威群眾，聽著那些不堪入耳的咒罵，緊緊抿著嘴一言不發。而這時候，鐵木星的精靈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以九朵蓮為首沖到欄桿處大喊大叫起來。

    “你們講不講道理？你們有什么證據證明是無常殺的人？你們都被騙了，你們太愚蠢了，被人家騙的團團轉……”精靈族罵人的詞匯向來非常匱乏，說來說去也就是蠢貨、笨蛋、傻瓜之類的。

    九朵蓮足足罵了十多分鐘，可是這里距離岸邊太遠了，那些人根本就聽不到，隨后還是瑪麗把她勸了回來“你就別費力氣了，這群人跟當初左岸天堂星上的那些狂熱分子一樣，認準了一個所謂的道理就會一條道走到黑的……”

    “可是他們要講道理啊，什么事情都要講證據的，憑什么冤枉別人”九朵蓮還是不理解這些人的思維。

    “呵呵，冤枉？他們可不會管你冤枉不冤枉……”這時候蘭宇杰湊了過來“實話跟你說吧，這些喊著口號示威游行，甚至打砸搶的暴徒們，他們上街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無常，那只不過是一個噱頭而已”

    “在公司里受了老板的氣，他們要發泄。找不到工作失業在家，他們要發泄。貧富差距太大，看著發小賺的比他多，他們也要發泄。甚至連自己找不到老婆，這股怨氣也要發泄發泄……”

    “平日里，一個個都是良民順民，在法律和皇權的高壓下忍氣吞聲的，誰都不敢放一個屁，好容易得到一次發泄的機會了，他們能不好好鬧鬧嗎？”

    九朵蓮從來沒有聽過這種混賬的理由“胡說八道，簡直胡說八道，你心里的怨氣為什么要發泄到無辜者的身上？憑什么？”

    一句憑什么，問呆了船上所有的人。是啊，憑什么呢？一句謊言說了一萬遍難道真的就成了真理了？尤其是現在媒體技術這么發達，一句謊言別說重復一萬遍了，就算重復十萬遍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啊。

    “可能……可能，就是因為人類是一個不講理的種族吧？”最后還是無常回答了這個問題“對于人心的揣摩，我的師父曾經分析過很多次，人類的天性就是自私，這個是無法改變的，而自私的根源其實就是人類遺傳密碼中自我保護意識的一種變異罷了……”

    “我可以很肯定的說，當這件事情平息后，當事情的真相公諸于眾后，當輿論把清白還給我之后，這些打砸搶燒的人們，至少還有80%會一直堅信我是真正的罪犯，他們根本就不會聽任何證明我清白的證據……”

    這下子精靈們更糊涂了，月豹和山異口同聲的問道“為什么呢？證據明明白白的擺在大家面前，他們為什么不相信呢？他們為什么還要堅持錯誤的觀點呢？”精靈族的思維明顯是轉不過來了。

    無常苦笑著看看周圍圍攏過來的人群，尤其是花匠伯爵閃亮的眼睛，尷尬的無常直撓頭“因為……因為這些人，會對我做有罪的假設，他們會認為所有證明我清白的證據鏈條都是偽造的，他們就是這么認為的，因為他們已經對我做了有罪的判定……他們心中的那個小小法庭已經對我宣判了，已經結案而且不可改變了……”

    “為什么呢？”這一下是周圍人集體發出的呼聲。

    無常狠狠的撓了撓頭，想盡辦法組織語言要把這個道理給說清楚了“啊！對了，他們不肯接受新的證據，也是因為人性本私啊！他們如果承認了我是無辜的，那么也同時就證明了他們是錯誤的，或者說是愚蠢的。因為只有愚蠢的人才會受騙啊……”

    “他們為了自己的面子，為了讓自己依然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去數落別人，去指責別人，他們就必須反駁我，用錯誤的言論去證明他們以前錯誤的行為是正確的，這就是他們潛意識里的真實想法……”

    這一下不光是在場的人，包括無常的心里也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是啊，人類就是這樣的，如果錯誤僅限于一個人，那么他是很容易道歉的。當然了你不要以為他是真心想道歉的，他只不過是受不了周圍環境給他的壓力罷了。

    但是，一個錯誤如果是億萬人集體的行為，那么想扭轉這個錯誤可就不容易了，在那個錯誤群體里的每一個自然人，都會有一種從眾心理，他們覺得自己的錯誤已經被億萬人分成了億萬分，留給自己的那點罪孽根本就不值一提。

    這個時候，誰認錯誰才是傻瓜呢。只有死不認錯，才能保護住自己的利益。無常在前世見過很多上了年紀的人，一直到死他們都在為文革進行鼓吹，在他們的心目中，那個十年是中國最輝煌的十年。

    為什么那些老人如此的固執呢？其實道理很簡單，否定了那一段歷史，也就是否定了那一段時間的自己，也就是說他要對那一段時間的錯誤進行道歉了。其實并不是對外界的社會道歉，其實他最需要的是對自己的內心道歉。

    自己的良知譴責自己的行為，這種痛苦一般人是無法承受的，既然無法承受那也就只能硬著頭皮，咬著牙嘴硬了。

    無常的話真如幾千斤重的一個橄欖一樣，壓在大家的嘴里非常的不是滋味。不過在場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有所明悟。尤其是花匠伯爵，聽完無常的一番道理，興奮的幾乎要拍大腿了，他算是看明白了，無常的師父一定是一位世外高人，就看這一段對人心人性的分析，那就不是拍拍腦袋就能想出來的。

    這里面的知識已經隱隱的有了一套獨立的系統，這說明無常的師父所掌握的是一整套知識體系，而不是簡單的幾個知識點。而且現在看來，無常也應該掌握了這一套知識體系，不然他不會用這么簡單的語言，把這么深奧的道理給講明白。

    能把大道理，給講俗了，講的通俗了，這可是門大學問啊。

    就在這時候，突然一道嘩嘩的水聲吵醒了沉思中的人群，當大家一抬頭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十多輛陸行轎車還有二十多輛陸行摩托車已經從海灘方向飛過來了，這些示威者拼命的往船上扔石塊，有的還想強行登船。

    這艘游艇隸屬于貴族聯盟，上面的乘客都是各國大使，還有隱秘勢力的代言人，都是身份高貴的客人。伯爵的衛隊絕對不會讓這些人受到一點的傷害，當場船頭船尾的八門高壓水炮就開始射擊了。

    白花花的高壓水柱，噴到那些漂浮的陸行車上，單薄的陸行摩托被瞬間掀翻車上的人滾落在海水中，落海的人破口大罵。而那些兜里面裝滿了石塊的家伙甚至被直接沉到了海底。

    “殺人了，貴族聯盟殺人了……你們要遭到報應的，你們不得好死……”

    海灘的氣氛越來越狂暴了，甚至有人從沙灘游入了大海，他也不想想好幾百米的距離，靠人的體力能追上正在行駛的游艇嗎？可是人類一旦陷入狂熱，他們的腦子就會短路，根本就考慮不了那么多。

    “開船，馬上開船……不能繼續激化矛盾了，今天所有死掉的民眾，這個黑鍋估計全都要扣到咱們的身上了，現在只能避其鋒芒了……”

    游艇在無常的指揮下，開始加大了馬力，空中的那些陸行飛車雖然被水炮給一輛輛的擊落，但是隨后游艇上也拋下了數不清的救生圈還有救生艇，面對集體狂熱的民眾，就連貴族聯盟也都害怕了，生怕死的多了，就更給別人攻擊的口實了。

    但是躲避真的就能解決這個問題嗎？三海星的媒體人給了無常他們否定的回答，當游艇脫離示威群眾，進入安全的海域后，三海城突然著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