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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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蓮娜的話讓脫lì安整個人愣住了，她完成了一種全新的思考，伊蓮娜說的沒有錯，一直以來所有人都是從伊修的角度出發：他愛這個女人，這個女人也愛他，他要帶這個女人走。

    這看起來是沒有任何問題。

    可這個女也有自己的思想，也有自己在意的東西，也有必須維護的人和事，她當然愛伊修，但她也如伊修這般可以放棄一切嗎？他只是個女人，她有這種勇氣嗎？

    何況不是每個人的生命中都只有愛情的。

    伊蓮娜也許就是生命中不只有愛情的人，可你讓他去對伊修說：我愛你但我不能跟你走嗎？

    那將是多大的傷害，伊蓮娜可以這樣傷害伊修嗎？如果能，那他們之間就沒有愛了。

    這怎么會不痛苦，這是種折磨，精神上的折磨，遠比任何酷刑能帶來的痛苦都更加強烈。

    疤女長長的嘆了口氣：“別想太多了，你已經跟他離開了，就放下一切吧，也許你們的離開是會造成一定的傷害，也確實是種逃避，是不負責任，可你們能得到快樂，這不就夠了嗎？”

    “我的快樂應該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嗎？”

    “有的時候只能自私?！?

    “自私的去傷害特萊嗎？傷害自己的家族？傷害忠于伊修的將軍？傷害整個王國？這樣的自私還配做一個北境人嗎？”

    “你不能這樣想，這是給自己制造痛苦。就去享受生活吧，他對你愛是足以讓任何人羨慕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不能拒絕他，才必須跟他一起離開軍營，可。。。。可我不能背叛家族，拋棄國家！”說著伊蓮娜的嘴角緩緩的流淌下一抹濃稠的鮮血。

    脫lì安本來是全心在想著如何去勸說伊蓮娜。可那抹鮮血一出現，她整個人就像是被雷電擊中一樣，強烈的恐懼感讓疤女控制不住的開始顫抖，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會這樣。伊蓮娜受到傷害，伊修會殺了她的。

    伊蓮娜用手中的方巾擦去嘴角流出的鮮血。就好像是抹去什么無所謂的污跡一般：“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我不能背叛家族，拋棄國家，更無法離開伊修。

    我沒有勇氣繼續下去，我知道飲下毒藥是非常愚蠢的決定，也違背了上神對我的教誨，可這是唯一的辦法，擺脫這痛苦的唯一辦法。

    我死了伊修和他的家族之間也少了一層阻擋，他一直都不明白：家人才是我們生命中最寶貴的財富。他們會不顧一切的幫助你，不計較任何的代價。

    這是命運的饋贈，無價的珍寶。

    我愛伊修，所以我跟他離開，但我也愛我的家族。我的國家，所以我痛苦。我承受不了這份痛苦，所以我決定死。

    這就是我要你幫我轉告伊修的話。是我的懦弱讓他失去了摯愛的女人，這與其他人沒有任何關系，我的離去不是因為父王的壓力，不是因為我不愿讓特萊，讓家族蒙羞，也不是因為我不能讓王國失去優秀的王子，更不是因為我不愛他。

    唯一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我的懦弱，我沒有辦法背負著那么多東西跟離開，我沒有辦法自己享受甜蜜的愛情卻讓家族成為王國的罪人，我沒有辦法背叛北境，也沒有辦法拋棄這片孕育了無數英雄的土地。

    是我不夠勇敢，不能為了愛情付出一切。

    全都是因為我，他愛人的逝去，沒有任何別的原因，只是因為我。

    一定要這樣告訴伊修，這也許會讓他痛苦，可卻不會讓他因為憤怒做出傻事。

    他雖然擊敗了很多敵人，獲得了很多勝利，可他其實依舊是個孩子，那個穿著厚厚的棉衣，在走廊上用大大的眼睛看著我的孩子?！?

    伊蓮娜平躺到了床上，她用最后的力氣讓自己躺到床的中間，雙手十指相扣放在自己的腹部：“亞歷克斯，是個多美的名字啊?！?

    那雙秋水般的雙目合攏的瞬間，脫lì安整個人完全失去了力量，她像是融化了似的坐到地上，這都是多么瘋狂的事情，為什么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的人，會有這樣的事，為什么這些瘋狂都在自己眼前發生。

    伊修會殺了自己的，他一定會殺了自己的，那是他一生最愛的女人，他寧愿為之拋棄一切的女人，她死了，永遠的離開了，在自己的面前死了，伊修真的會殺了自己的，他什么都不會問，他會殺了自己的一秒的遲疑都不會有。

    疤女從跟伊修離開村子開始，也是一路的征戰，遇到的危險也是不計其數，可從沒有一次是讓她如現在這么恐懼的，她太了解伊修了，他幾乎可以想象伊修看到伊蓮娜尸體后會是什么樣子？他的摯愛死了，幾十萬的軍隊，偌大的王國，他看都沒看上一眼，只帶走了伊蓮娜，對他來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比這個女人更重要？

    為什么，為什么她要死在自己的面前，為什么這樣的事要讓自己碰到。

    疤女腦子里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就是跑，有多遠跑多遠，再也不回來。

    可如果她真這樣做，那不就是擺明了說伊蓮娜是她殺的嗎，那她跑到哪里都沒用，伊修絕不會放過她的，他的本事是絕不用懷疑的，跑到哪都躲不開。

    把尸體藏起來，告訴伊修伊蓮娜走了？這也難讓人相信，伊蓮娜的實力非常一般，而且幾乎沒有上過戰場他，她怎么可能在疤女的保護下逃走。

    疤女癱倒在地上不停的呼吸，腦中各種應對的方法接連閃過，她必須在伊修回來之前做出決定，這注定是場災難，也許，也許按伊蓮娜的交代告訴伊修是不錯的選擇，可，那會帶來什么呢？伊蓮娜因為懦弱選擇了死亡，這樣告訴伊修會有什么結果？伊修會去怪伊蓮娜嗎？他不會，絕不會，他會把所有錯誤都攬到自己身上，他會殺了自己的。

    他真的會殺了自己的，伊蓮娜為什么沒想到這一點？

    疤女覺得自己要瘋了，處理這些是遠遠超出了她的應對能力。

    她看向床上如同睡著的伊蓮娜，突然也許自己也該自殺。

    伊修回到旅館的時候詫異的發現整個旅館一個人都沒有了，他斗篷下的手第一時間扣在腰間的劍柄上，另只手舉起微微的一擺，他身后那些曾經的流氓，現在的親隨，立刻拔出武器緩緩的散向四周。

    而伊修則是直接上到了二樓，一把推開了房間的門。

    當看到躺在床上的伊蓮娜時，伊修心里猛的松了一口氣，還好她沒事。

    然后他看向站在一旁的疤女，桌上沒有動過的早餐，伊修立刻覺得不對：疤女為什么在這，還有這時候還不起床，這不是伊蓮娜的習慣，然后他再度將目光鎖向床上的愛人，沒有蓋任何被子，穿著整齊的衣服，雙手相扣搭在腹上，這不像是睡眠的姿勢。倒像是。。。。

    為什么她的臉上沒有血色！為什么自己進門他沒有睜眼！為什么他的胸口沒有了呼吸帶來的起伏?。?！

    根本沒有人看到伊修是怎么移動的，他人已經到了伊蓮娜的身旁。

    “吾愛”伊修的手緩緩覆在了伊蓮娜的手上：冰涼的感覺。

    瞬間，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伊修的眼淚就落了下來，他又叫了幾聲愛人的名字，然后想要抱起伊蓮娜。

    “她死了！”

    伊修的心頓時碎裂，那種感覺非常難以形容，并不像身體上的創傷，沒有劇烈的疼痛感，只有那種空洞的墜落感，并沒有任何疼，但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心臟被分割成無數塊，然后一塊塊的被拿走。

    他整個人僵住了，他的視力沒有出現任何的問題，可他就是覺得好像什么東西都看不見，他用顫抖的手指放到愛人的脖頸上，入手依舊是冰涼，當然也沒有了那象征生命的跳動。

    眼淚更急了，他又將手指放在了愛人的鼻子上，沒有任何的呼吸。

    自己平生的摯愛，唯一的真愛，死了！永遠的離開了！

    伊修第一次覺得自己失去了力量，雙膝一軟就跪在了床邊，他雙手抓住那冰冷的手，希望能讓它重新溫暖起來。

    死亡的特點就是會帶走溫暖，伊修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他只是不能相信，不愿相信，不敢相信。

    伊修對痛苦并不陌生，父親的蠻橫，好友的逝去，戰敗的自責等等等等，這些都帶來了大量的痛苦，但沒有一種痛苦像現在這樣，如此的強烈，如此的沉悶，它清楚的讓你知道，它會成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它把你的心絞的如同爛泥，并且永不解除這種狀態。

    眼淚不停的從臉上滑落，一滴連著一滴，形成鮮明的紋路。

    伊修的哭泣只有眼淚，除了眼淚什么都沒有，抽泣，嗚咽，這些都沒有。

    伊修就像是個流淚的雕塑，只有眼淚，除了眼淚甚至連表情都沒有。

    根本無法呼吸，不是沒有空氣，而是忘記了還需要呼吸，不只是呼吸，很多東西都變得虛無，變得沒有意義，伊修甚至感覺不到自己還活著，感覺不到自己跪著，感覺不到面前有張床，感覺不到這個房間。

    有的只有面前那如安睡但逝去的愛人，還有就是痛苦，無邊無際的痛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