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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延鵬滿頭冷汗,急忙擺手:“誤會,誤會……”接著一指麴七,朝邢建勛喝令道:“快!快!快給麴七解開鐐銬,再把城里最好的郎中給我請來!”
邢建勛慌慌忙忙的從站班的皂隸后面轉出來,掏出鑰匙急步上前就想去解麴七的鐐銬。這時,忽然有人走到大堂門口,身形有些單薄,聲音卻異常有力:“不能放人!”
趙老虎聽到這句話,眼睛頓時瞇起來,朝大堂門口看去,就見一人頭頂陽光,背后站滿了通禹百姓,用沉穩堅定的步伐一步步朝自己走過來。
張震徑直走到趙老虎身旁,盯著他的眼睛,又有力的重復了一遍:“不能放人!”
“你是個什么東西?”
趙老虎嗤笑一聲,背著手踱到張震面前,他個頭比張震高,又故意微抬了下巴,是以用一種俯視的眼光看了看張震,隨后笑吟吟的問吳延鵬道:“這小子干嘛的?”
吳延鵬趕緊點頭哈腰的道:“他……是衙門新上任的捕頭?!?
趙老虎笑了,點了點頭,道:“我說呢,既然是新上任的,我就不追究了。吳大人,你手下的這些狗腿子可得教育好了啊,別見個人就咬,不定生出什么禍事來。”
吳延鵬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拱著手千恩萬謝道:“多謝趙幫主寬宏大量,趙幫主說的是,是我管教不力,驚擾趙幫主了?!?
趙老虎懶洋洋的點了點頭,隨后瞪了邢建勛一眼,道:“他是新來的,你也是新來的?還不趕緊開鎖!”
堂上的氣氛如此緊張,邢建勛本來凝神聽著幾人對話,聞言急忙彎下腰去找麴七鐐銬的鑰匙孔,還沒把鑰匙插進去,突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不能開!”張震凜然出聲。
吳延鵬急的險些開口罵人,對張震喝道:“張震,你不要放肆!本縣的話你也敢不聽了!”
張震也急了,厲聲駁斥道:“案子還沒有審明白,怎么能放人?”
趙老虎呵呵一笑,眼光里絲毫不掩飾贊賞的意思,只是這種贊賞,更像是私塾的先生表揚一個很傻很天真的小孩子,嘴角輕揚著道:“仵作說了,人是病死的,吳大人也說了,這是個誤會,還不夠明白?你還想怎么審明白?”
張震大步走到辛老頭尸體旁,對仵作大聲道:“仵作,你學當仵作的時候你師傅給你說過什么?你睜開你的眼好好看看,你敢說這個人是病死的?”
仵作沉默不語,整個人像是患了瘧疾在打擺子,根本不敢看張震一眼。
張震又轉向滿臉氣憤的吳知縣,指著他頭頂明鏡高懸的牌匾:“縣令大人,請你抬抬頭,看看你頭上那塊匾,看看上面寫的什么字!你再看看辛老頭的尸體,你能說他是病死的?”
吳縣令臉色發青,他很想斥責張震幾聲,可嘴唇蠕動了幾下,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張震移了一步站到大堂中央,環顧著大堂內外的所有人,凜然高聲道:“我從你們的眼睛里面,看到有人失望,有人悲哀,有人憤怒,有麻木不仁的冷漠,有毫無同情心的冷笑,如果……你們還有一顆良心的話,請你們摸著你們的良心告訴我,這個人究竟是不是病死的?”
大堂之上一片死寂,靜的落針可聞。
趙老虎定定的看了張震一會兒,然后朝吳延鵬幽幽的道:“你的好部下啊……”
吳知縣滿頭大汗,忙不迭的道:“趙幫主,是我管教不力,我……我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
趙老虎不再說話,更不多向張震看上一眼,邁步就往堂外走。麴七站起來,很得意的將手里的鐐銬朝邢建勛揮了。,邢建勛看了張震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給他把鐐銬解開了。麴七在張震臉上掃了一眼,冷笑一聲,快步追趙老虎去了。
眼看麴七走出大堂,就要消失在人群中,張震重重的喘了兩口氣,突然倉啷一聲拔出腰間佩刀。吳縣令嚇了一跳,急道:“張震,你干什么!放下,快把刀放下!”
張震理都不理,持刀追出大堂,攔在趙老虎身前,厲聲道:“把人給我留下!你敢抗法,我就連你一塊抓!”
趙老虎微微一笑,看張震像看個白癡:“在通禹,還有人敢抓我?你抓一個試試。”
話音剛落,人群里沖出一群身材健壯的打手,虎視眈眈的盯著張震。
張震掃了一眼大堂門口的捕快衙役們,喝道:“把麴七給我押回去?!?
邢建勛、鐘興等人面面相覷,遲疑著沒敢動手。
眼見如此,趙老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接著他那群手下也跟著笑起來,趙老虎的笑還有幾分自持身份的含蓄,那群手下則是肆無忌憚的猖狂。
就連一咧嘴就疼的麴七,都邊吸著冷氣邊大笑起來。
這轟笑聲將整個大堂分割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一邊是黑虎幫的得意囂張,一邊是眾衙役的沉默彷徨。
很快,笑聲漸消漸止。
只見張震一步一步靠近,手里,握著一把刀。
他盯著麴七,聲音微沉,帶著不可侵犯的威嚴:“回大堂,否則,我立斬你于刀下?!?
麴七本想嘲諷他兩句,可是看見他剛毅的眼神,到了嘴邊的話不知怎么就說不出來,他艱難的咽了口唾沫下意識的退了兩步,忽然意識到有趙幫主當面,自己這樣的表現太過軟弱,忙又站住,卻不敢再出言不遜。
趙老虎終于怒了,此刻他才意識到,他眼中的這只小螞蟻,當真敢挑戰他的權威,而且還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挑戰他的權威。趙老虎伸手一指張震,咬牙切齒的道:“教教他怎么做人!”
眾打手一擁而上,張震手里有刀,打手們也有刀,張震的刀只揮了兩下,就被磕飛,打手們層層圍過來,拳打腳踢的將張震的身影迅速淹沒。
邢建勛、鐘興等捕快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幕,一個個臉色漲得發紫額頭的青筋突突直顫,卻始終沒有勇氣拔刀。吳縣令聽著外面的嘈雜聲,甚至都沒敢出去看一眼。
他站在空蕩蕩的大堂上,僅與辛老頭的尸體兩兩相對。
拳腳中,張震就像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偶爾能在那滔天巨浪中打個轉兒,旋即又被怒濤吞沒。過了好半晌,打累了的打手們氣喘吁吁地退到一邊,只見張震軟軟地趴在地上,已經被打得不成人形。
鐘興咬了咬牙,突然沖過去,鐘興一動,眾捕快們也都動起來,他們沖到張震面前將他扶住,就見張震鼻青臉腫,口鼻流血,其慘狀比楊班頭也強不了多少。
一直逡巡在人堆后面的邢建勛也別著腳兒挪到張震身邊,見他如此凄慘,忍不住怯怯地道:“捕頭,你……你流血了。”
張震扶著鐘興的肩膀,顫巍巍站定,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滿手都是殷紅的鮮血,張震道:“血管里不流血,難道還流水嗎!”
他把手上的血一甩,又啐出一口血沫子,忽然帶些痞氣地笑起來:“娘們兒每個月都流血,爺們兒該流血的時候也得流點兒血,那才叫爺們,你們說是不是?”
趙老虎冷冷一笑,道:“我們走!”
張震一把推開鐘興,再次站到了趙老虎面前:“他,有命案在身,不能走!你,毆打官服公差,也要留下!”
趙老虎愣了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個人究竟怎么回事兒,莫非他腦子有毛病么?哈哈哈哈……”趙老虎大笑著,把食指向前輕輕一點,那群如狼似虎的打手便沖了上去。
他們一擁而上,張震也迎頭沖上去,但他只揮出一拳,剛剛打在一個打手的下巴上,就有兩只拳頭重重地打在他的臉上。鐘興呆呆地站在旁邊,忽然感覺臉上一陣溫熱,伸手一抹,卻是張震濺出的鮮血。
鐘興看著面前被無數拳腳淹沒,僅能看到一角衣袂的張震,突然野獸般嗥叫了一聲,掄起拳頭撲了上去。僅僅片刻功夫,他也被打倒了,和張震躺在一起,被無數拳腳淹沒。
邢建勛見狀,突然一聲吶喊,掄起鐵尺撲了上去。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所有捕快都撲了上去。皂隸、胥吏們在一旁看著,只覺得血都沖到了頭頂,頭皮麻酥酥的,臉脹得通紅,拳頭一緊一松,一顆心都要跳出了腔子。
“老子想見血!”
一個先前提著風火棍從大堂上退出來的皂隸胸膛像風箱似地急劇起伏了幾下,突然一聲吼叫,掄起風火棍就沖進了戰場。
“動手啊!老子也想見血!”所有的皂隸、胥吏、衙役們就像瘋了一樣,全部撲了上去。
“這……這……”
趙老虎再也笑不出了,眼前的一幕是如此陌生,他從未想到在他的積威之下,居然有人反抗他的暴戾,居然會有這么多人膽敢反抗他的暴戾。
趙老虎在兩個貼身保鏢的衛護下,慌慌張張地退向縣衙大門,眼前這一幕已完全失控,已經不再由他主導,也不再由泥胎木塑般站在大堂上與死尸的那位吳知縣主導,主導這一切的人正躺在地上,正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