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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震心里有些不舒服,道:“畢竟是一條人命的官司,哪能輕易置之不理……”話剛說完,他自個兒也笑了起來,當下不是太平盛世,尤其是魯國,亂的跟一鍋粥一樣。
戰時兵如草,亂世民如灰。別的不說,僅黑虎幫,犯得人命官司還少?又有幾個被懲辦了的?
一念至此,張震也沒再多說,用手捏著茶杯轉了兩圈,輕嘆了口氣。
這時忽然有人敲響了房門,接著聽到店掌柜的聲音從外面道:“公差老爺,有人來找二位爺,說有案子要報。”
眼前的麻煩事還沒理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張震抬頭看了看楊班頭,果然見楊班頭有些疲于理會的意思
張震拍了拍他的胳膊,很誠懇的道:“有案子就得問,咱們既然穿上了這身官服,也得扛起官服下面的擔子。爾俸爾祿,民脂民膏,做人,還是得圖個問心無愧,楊大哥,你說是不是?”
楊班頭面有愧色,點了點頭,隨張震起身出門。
兩人出了客房門,隔著二樓的護欄就看到一樓大堂里有個清瘦的中年人在焦急的來回踱步。他頭頂方巾,身穿盤領長袍,腳蹬皮扎,尋常人家的衣著,只是衣服洗得很干凈,頭發梳攏的也十分整齊。
張震兩人還沒下樓,中年人已經慌慌忙忙的搶過來,剛要說話,待看清張震的相貌,他愣了一愣,愕然道:“你……你不是那家面館的……掌柜的?”
“嗯?你認識我?”張震仔細打量了一下中年人,依稀覺得有些眼熟,但實在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中年人顯然無暇閑敘,沒再理張震的茬,轉而對楊班頭道:“楊班頭,我家一個下人出門采買東西時離奇受了重傷,現在都不知道還能不能保住性命。我家少爺聽說有兩位公差來此查案,就派我來請二位過去看看。”
楊班頭沒急著答應,先拱了拱手,很恭敬的道:“趙大管家,這位是我們衙門新任的捕頭張震。”他既給中年人作了引薦,也隱晦的表達了張震的官更大,有什么事得聽張震的。
中年人微微愕然,看向張震的眼神變得復雜起來。
聽楊班頭叫中年人“趙大管家”,張震也想起來他是誰了,趙家的管家,那日在面館跟在少幫主趙磊身邊的人。
看趙管家神情,張震知道他多半在琢磨一個得罪了黑虎幫的人,突然成為衙門捕頭,里面會不會有什么貓膩。
且隨他猜去,張震接著趙管家先前的話問道:“貴府的下人是被誰所傷,可有頭緒嗎?”
趙管家道:“我們少爺著急的很,二位請隨我來,有什么話到寒舍細說。”
有趙管家在前領路,經過幾條小街,來到一條窄窄的巷子之中。巷子盡頭,好大一片綠竹叢,迎風搖曳,雅致天然,和外面臟亂的北辛莊宛然是兩個世界。
張震走進竹林,只見前面有一所小院兒,籬笆圍墻里三間小屋,左二右一,均以粗竹子架成。
趙管家進了小院,徑直朝左側第一間小屋走去,小屋門是關著的。趙管家上臺階敲門,高聲道:“少爺,老奴把兩位公差大人帶來了。”
隨后屋門開了一條縫,露出半張臉來,小心警惕的朝外面看了看,才打開了屋門。
屋里的人張震認得,正是曾經對他仗義相助的黑虎幫少幫主趙磊。不過令張震感到驚奇的是,趙磊此刻衣服凌亂形容枯槁,眼眶發黑眼神也有些散亂,全然不似上次見到的那副斯文俊秀的翩翩佳公子模樣。
趙磊乍見張震,跟趙管家一樣,也愣了一愣,疑道:“你……”
對于趙磊,張震心里始終存了幾分感激,于是不等他發問,自己先解釋道:“蒙縣令大人賞識,任命我為通禹縣捕頭,此次和楊班頭到北辛莊是來查盤瓠顯靈的案子的。剛在酒店落腳,就遇到趙管家前來報案說貴府下人遇到襲擊,所以過來看看。”
趙磊忙道:“快、快、兩位快請進!”說著讓開了門,領著二人往屋里走。
竹屋窗明幾凈,北墻擺了一張古箏一方圍棋,東墻小桌上散亂不少書籍,如此陳設頗能顯出主人志趣。
西墻放著一張小床,床上躺著個人。趙磊將張震他們引到床邊,自己卻側著身子不忍直視,只伸手往床上一指,凄凄慘慘的道:“這是我家的下人辛三,我派他出門采買寫紙墨來,誰知道……”說著聲音就有些哽咽。
楊班頭視線越過張震,有些好奇的朝床上看了一眼,登時驚呼一聲變了臉色。
張震看著床上的人,很年輕,看樣子還不到二十歲,正是活力勃發的年紀,可他現在躺在小床上生機全無,出氣多進氣少。
他斷了一條左臂,自肩膀以下整條胳膊都不見了,傷口處纏了厚厚的白布,血還是透過白布,將竹席小床染紅了一片。尤為可怖的是他的臉,他左半張臉上三道深深的爪印,臉上皮肉翻開,眼皮也給刮了去。
因為沒了眼皮,他明明是閉著眼的,左邊的眼球卻露在外面,加上被劃傷,紅通通的一片,瞧著詭異瘆人。
楊班頭顫聲道:“他、他還……有救嗎?”
張震心里已經有了答案,還是伸手試了試傷者的體溫和脈搏,然后很沉重的搖了搖頭,問趙磊道:“看過郎中了吧?郎中怎么說?”
聽到張震發問,趙磊忍不住又朝床上的傷者看了一眼,繼而臉色慘白,喉嚨一陣滾動,看樣子幾乎要吐出來。他急忙躲開,找了個凳子坐下,喘著粗氣道:“郎中剛來過,只給辛三處理了一下傷口,連藥都懶得開就走了。”
張震道:“他是在哪兒受的傷?”
“在……”
趙磊話沒說完,趙管家就從外面碎步快走進來,雙手各端了一個瓷碗,跟他一塊進來的還有一股濃濃的煎藥味。
趙管家將冒著熱氣的那個碗送到趙磊身旁,道:“少爺,藥已經熬好了,趁熱喝吧。”
趙磊接過來剛放到嘴邊,馬上嫌惡的將頭偏到一旁,苦著臉道:“財叔,這藥也太難喝了,我實在是喝不下去。”
趙管家連哄帶勸的道:“少爺,忍著點喝了吧,要不晚上你又睡不著覺了,你看你現在吃不下睡不好的,這樣下去身體如何能受得了。老奴給你沖了碗蜂蜜水,你先捏著鼻子一口氣把藥喝了,馬上再喝碗蜂蜜水,就不那么苦了。”
趙磊斜著眼瞟了瞟那只藥碗,好一會兒才咬了咬牙下定決心,端起碗來閉著眼一口氣咕咚咕咚的將整碗藥喝下去,罷了將碗一扔,趴在桌子上干嘔起來。
趙管家很心疼的將蜂蜜水送上去喂趙磊喝了,趙磊臉色才好看了不少。
見此情形,張震奇道:“前一陣子見公子還是神清氣朗,怎么突然成了現在這幅模樣,得了什么病了?”
趙磊只搖頭不說話。
趙管家接過話來道:“我們公子倒未曾患病,只是受了驚嚇。”
張震道:“哦?受了什么驚嚇?”
趙管家嘆了口氣,道:“還不是鬧鬼的事兒。”
又是鬧鬼?本來張震以為只是惡犬傷人,可在村里所見所聞,還有趙磊現在這幅模樣,實在沒想到鬧鬼的事會有如此大的影響。
張震看了看趙磊,道:“趙公子見過那東西?它長什么樣?”
趙磊本來是低著頭的,聽到張震發問,才抬起頭來,卻不看張震,而是有些出神的望向門外,像是那兒真有什么奇異的東西:“我、我……見過,它長了兩個腦袋,一身黑黃的皮毛,個頭很大,長得兇殘丑陋,叫聲也很嚇人。”
“兩個頭?”張震聞言一愣。
趙磊嘆了口氣,慘然道:“圣人不語怪力亂神,我以前對這個道理深信不疑,可親眼見識過以后才知道,世上真是有鬼的。”
張震心中暗暗苦笑,到目前為止,關于北辛莊鬼怪的描述,他已經聽到了三個不同的版本,而且傷者血淋淋的事實擺在面前,整件事情越來越玄乎離奇了。
張震見趙磊神思不屬,不忍對他再多逼問,于是轉而對趙管家道:“貴府下人是在什么地方受的傷?是在土山么?”
趙管家搖頭道:“我也不太清楚,是別人發現了他,把他送回來的。”
張震道:“那東西剛傷了人,應該走不遠,先去土山看看。”
太陽已經沒入地平線,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僅有西方還余小半邊紅霞。站在土山山腳向上看,山上凸起的巖石和草木映出一個個千奇百怪的剪影。
三個人,三把火,在夜色中進了土山。
張震沒想到趙磊執意要跟來,看模樣他明明已經飽受鬼怪折磨,應該很害怕才對,可他偏偏硬跟來了。
火把的火光不怎么亮,只能照見腳下的一小片范圍,三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張震走在最前面,趙磊緊跟在張震身后,楊班頭被嚇得不輕,別管鳥叫還是蟲鳴,他只要聽到一點聲響,都得左看右看,所以被落在了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