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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甄應嘉白天去國子監讀書,時不時再到祭酒面前刷刷存在感,說起來畢竟是在御書房面前打過照面的,祭酒對他還算友善,有時候甄應嘉拿了文章去也能得兩句指點。
晚上回來聽管家還有女兒匯報這一天的所得,教兒子認兩個字,等到一個人的時候再去看看東宮的小八卦。
要不怎么說刷微博是最浪費時間的,甄應嘉上床一天比一天早,卻睡得一天比一天晚,連趙側妃用糖水洗臉,以及太子指甲劈了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都知道了。
只是關于太子妃的死因,卻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但是沒消息也是另一種消息。
甄應嘉看的這幾天里,太子跟趙側妃一共見了四次面,沒有一次提起太子妃。
還有康全,他雖然是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跟著東宮的子女一起在靈前守著,但是人是要吃飯的,他每天出來的次數也不少,只是這里頭,他跟趙側妃見面的次數有點少,而且兩人談話的內容,還有長短,一點都不像康和口里的“寵溺”。
甄應嘉打了個哈欠,睡得晚也不是一點收獲都沒有,他覺得康全說不定知道點什么,所以跟親媽相處起來才變得跟以往完全不一樣了。
而且這種涉世未深的孩子,又是從小被溺愛長大的,只要康和用點心,怎么也能從康全嘴里套出點什么來。
過了沒兩天太子妃停靈期滿,該出殯了。
太子妃在皇室家族女性里的地位,大概能排進前三里去,況且現在又沒有太皇太后,所以皇后下頭就是她了,是以葬禮很是隆重。
文武百官里有很大一部分都去送葬了,還有外命婦,要在太廟里繼續待上一個多月才算完。除此之外,當官的,以及有爵位的人家,根據官位或者爵位高低,又有一段時間不得舉辦婚禮宴席等等。
甄應嘉走在長長的隊伍里,盤算著這次給太子妃送葬,必定要打聽出來點什么,不過首要目標,是先跟康和見上一面。
經過了一系列繁雜的儀式之后,太子妃的靈柩被安放在了冰宮里,接下來便是接連七七四十九天的念經,之后靈柩才能入土為安。
下面便沒文武百官的事情了,他們在寺廟的廂房里吃過一頓素齋之后,便開始一一離去了。
甄應嘉有點著急了,故意慢吞吞的吃著,落在了人后。不多時,廂房里進來一人,看見甄應嘉眼睛一亮,等到周圍沒什么人了,他上前小聲道:“世子在西墻下頭那顆老樹處等您。”
聽見這一長串地址,甄應嘉心里莫名有點興奮,他若無其事點點頭,慢條斯理夾起碗里最后兩塊嫩豆腐,仔細的吃干凈了,這才起身往外頭走去。
按照那人的口述,拐了個彎之后,甄應嘉果然看見了康和。
跟上一次見面相比,他越發的瘦了,原本本來就很是鋒利的棱角,現在越發的鮮明,甄應嘉想起這兩天他偷偷的探聽東宮事宜,康和基本都沒怎么跟人交流過,不由得嘆了口氣,上前一步道:“你說要好好照顧自己的。”
康和嘴角略微翹了翹,原本就很是成熟的氣質現在又多了點什么很有韻味的東西,他緩緩道:“康全今天早上是灌了三杯參湯,熏了艾,又叫太醫刺了穴位才撐下來的。”康和眼睛里放出光來,“若是你現在湊到他身邊,還能聞見若隱若現的參味。”
康和的語氣里甚至還有幾分懷念,不緊不慢道:“他這次傷了根本,怕是不得長壽了。”
聽見他用這種語氣說出這樣的話來,甄應嘉莫名覺得從脊柱上竄起一股麻意來,如同過電一般,電得他渾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只是對甄應嘉來說,雖然有點嚇人,但是卻越發的興奮了。
不過現在倒是沒多余時間想這個,他道:“太子妃房里丟了什么東西你可查出來了?”甄應嘉皺了皺眉頭,道:“那邊當鋪倒是看不出什么破綻來,贓物全部被太子手下搜了回去,說是要跟著太子妃一起陪葬。”
康和點頭,從袖子里抽出一卷紙來,道:“這便是名單了,我今天一天都不得閑,這東西帶在我身上怕是會被人知曉,你拿去對一對,看看有沒有疏漏。”
甄應嘉答應了,又道:“芷音在太子妃手底下做過女官,按理也是要住上一月的,你在里頭給她收拾一間屋子出來,我們家里就她一個,身邊只帶了一個婆子,與其在外頭跟人混著,不如在里頭清靜。”
甄應嘉頓了頓,“況且還有那兩個偷了東西的婆子呢,說不定能打聽出來點什么。”
一瞬間,康和的表情變得有些冷酷了,他稍稍側了側頭,像是在想什么為難的事情,“說起來很是奇怪。這幾天那兩個婆子被關在柴房里,居然什么事情都沒有。太子沒叫人去處理了她們,連趙氏都安安靜靜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康和搖頭,“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難道那兩個人真的偷了東西?湊的這么巧?”
“總得查完了才知道。”甄應嘉道:“況且你也說過,太子與太子妃多年不和,卻在太子妃死后無比情深,這里面必定有貓膩。”
聽了這話,康和立即堅定起來,“這一個月……怎么也能水落石出了。”
兩人又說了兩句話,甄應嘉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你有沒有發現這兩日……康全跟趙側妃不那么親近了?”
康和一愣,臉上顯出驚喜來,“我竟然疏忽了這個!這些日子都是太子再照顧著康全,趙氏對他基本不聞不問。”康和的眼睛瞇成一條縫,“他必定知道什么!”
兩人又約定了下次見面的時間地點等,甄應嘉嘆道:“雖然多半是白說,不過我還是要囑咐一遍,你好好的。別為了那個康全,連累著自己也丟了半條命。”
康和搖搖頭,正經道:“最多三成。”
臨別在即,兩人都有點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半響,甄應嘉上前抱了抱康和,道:“保重。”之后便又跟著下人離開了。
甄應嘉坐上馬車回了甄府,拿出從當鋪那邊得到的單子,跟康和打聽出來的單子一對,什么問題都沒有。
銀錁字,金錁子,還有早年打的戒指一對等等,全部被太子追了回來,打算這次跟著太子妃一起陪葬了。
甚至那兩個婆子的家人也沒什么異常,一切跟往常一樣,甚至在傳出來家人偷了太子妃東西的消息之后,那兩家人的支出居然都減少了。
很是附和精神緊張以及害怕的表現。
但是越是沒有破綻,甄應嘉越是覺得不對。
太子妃究竟是怎么死的他不知道,但是一點東西都查不出來,只能說明在這里頭善后的不是趙氏,而是太子!
所以才會清白的連意思線索也沒有。
甄應嘉想了許久,只盼著芷音還有康和能從那些人嘴里套出點話來了。
回城的路上,馬車駛出去沒多久,后邊就有人趕了上來,口中還直呼,“友忠,等等我!”
這個聲音……賈政!
雖然甄應嘉很想裝作沒聽見就這么走了,但是這一路上都是回京的文武百官,被人看在眼里總是要得些非議的,所以甄應嘉囑咐車夫將車子靠邊停了下來。
甄應嘉掀了門簾,看著后頭車上跳下來賈家兩個兄弟,表情很是值得玩味。
賈政倒是興致沖沖的的,賈赦則看著他的弟弟一臉不耐煩還有嫌棄,想必如果今天不是給太子妃送葬,不用顧忌著排場,他一定跟賈政分開來坐車。
賈政看見甄應嘉很是開心,回頭跟賈赦道:“我知道你不耐煩這些,我坐友忠的馬車回去,你自便吧。”
甄應嘉咳嗽一聲,看看周圍來來往往的馬車,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名聲著想,這時候還真不能拒絕,不過他已經開始思考要找個什么方式跟賈家決裂了。
賈政隨著甄應嘉上了馬車,雖然甄應嘉有點冷著臉,不過今天是太子妃出殯,誰都不敢當著眾人的面笑出來,所以賈政也沒覺得這冷臉是沖他來的。
兩人分別坐下,馬車又嗒嗒嗒的開動起來。
賈政問道:“聽聞你已經進了國子監了?”
甄應嘉這會兒心情不好,他決定在賈政身上出了這口氣。
他點點頭很是正經道:“不錯,已經去讀了幾日的書了。”甄應嘉一邊搖頭,一邊嘆息道:“去了國子監才知往日的目光有多么短淺。學海無涯苦作舟,國子監當真名不虛傳。”
賈政眼睛一亮,“我當真佩服你的勇氣,敢辭官重新科舉。”
甄應嘉笑笑,放低了聲音,像是要說什么秘密之事一樣,一副“看在我們兩家關系好我才告訴你”的表情,“圣上對我此舉多有褒獎。”說完他很是驕傲的說道:“今年八月我便要下場了。”
賈政興奮起來,道:“你要去參加鄉試了!”
甄應嘉高深莫測的點了點頭,又拋出一條來,“圣上許我改了黃冊,八月的鄉試我在京城參加。”
賈政一下子愣住了,他們的祖籍都是金陵,早先賈珠是要回去金陵科舉的,將來寶玉也是一樣,若是能改了黃冊,整個家族都能落在京城了,今后科舉便不用來來回回的奔波了。
“此話當真!”
甄應嘉點點頭,聲音放得更低,“這次的考官便是孫大人了。”
賈政也鄭重起來,他知道考官人選是絕對不能泄露的,于是往甄應嘉那邊又湊了湊,“國子監的新祭酒?”
甄應嘉又點頭,道:“走科舉做官才是正道,我揣摩著圣上的意思,是想拿我做個表率。”
賈政不說話了,他身上的官職就是父親臨死前上書求來的,也因此多年都卡在這里,不得晉升,若是……若是圣上鼓勵這種行為……那他……
“存周的學問比我要好上許多,又是自小在京里長大讀書的,如果能在京里可靠,想必小三元接連著□□,最多三年,”甄應嘉嘖嘖道:“怕是要成本朝科考時間最短的一個了。”
果然,賈政興奮的鼻翼都開始一張一合了。
甄應嘉看著他的表情,知道他下坑了。
皇帝褒獎此事,辭了官就能改黃冊,還能事先跟考官打好關系,去國子監讀書等等等等,賈政那個性格,他要是不咬鉤,甄應嘉就要跟著他一起姓賈了。
果然,一直到馬車回到京城,賈政都一言不發。
甄應嘉吩咐車夫直接將車趕去榮國府,道:“存周可要保密,我可就告訴了你一人。”
賈政恍惚間點了點頭,甄應嘉又道:“你好好想想,或者等八月之后等我鄉試過了再說,不過我前些日子進宮的時候,依稀聽見理國公還有鎮國公家里的孫子也上書請辭了。”
賈政跳下馬車,甄應嘉給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嘆道:“只是后面怕是再沒這么好的機會了。”
賈政答應一聲,恍恍惚惚進了院子,也不記得有沒有跟甄應嘉道別了。
趙姨娘迎了上來,笑道:“還是我們老爺有能耐,請了幾次都不來的甄老爺居然親自送了您回來,怎么不請他進來坐坐。”
賈政猛然間回過神來,“我要——”
“您要什么?”趙姨娘沒聽清,又問了一句。
我要辭官了。
賈政看看趙姨娘,不過這事兒說不得。
跟她說了便是全府都知道了,老太太性子最為穩妥,必定不會同意,不如趁著這個月她們都去太廟給太子妃送葬,把這事兒辦了!
明年開始參加童生試……賈政一邊算著,一邊想:或許真的如甄應嘉所言,不出三年,他就能進翰林院了!
賈政笑瞇瞇的擼了擼胡子,道:“國喪期間須得避諱,我晚上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