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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怎么回來得這么早?”
站在門口,正在教訓(xùn)下人,高福猛一抬頭,竟然瞧見謝馥走了過來,頓時瞪大了眼睛,顯然是沒想到。
謝馥不是去看葛秀了嗎?
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謝馥走下臺階來,方才與秦幼惜閑談了兩句,便從五蘊茶社告別,一路回來,卻沒想到會在門口碰到高福。
眼瞧著高福一臉的驚詫,謝馥倒是淡定了。
“阿秀蠻好,倒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
要緊的是,現(xiàn)在也輪不著自己去關(guān)心她了。
說張離珠是個脾氣傲的,謝馥也好不到哪里去。
葛秀明擺著已經(jīng)把話說到了這個面兒上,好像她沒能求仁得仁,都要怪到自己的身上一樣,倒叫謝馥覺得這一陣的朋友相處,都是自己錯了。
只憑著捕風(fēng)捉影的傳聞,她就能懷疑到自己身上,一面自憐,一面怨懟旁人。
完全冷靜理智地來想,謝馥覺得這樣的人在宮中活不長久。
可她又是葛秀的朋友,打心眼里希望她能好一些。
想著,謝馥就搖頭笑了。
高福一臉的遲疑,只憑著這么多年的經(jīng)驗,知道事情怕沒那么簡單。可這終歸是女兒家的事情,他也不好多問,只能笑得越發(fā)祥和。
“姑娘回來得早也好,徐婆今日買了一條好新鮮的鯉魚,正說若是中午不殺了吃,放到晚上就不好了。你這一下回來,她可不愁了。”
“徐婆可許久沒下廚了。”
謝馥朝著高福頷首一笑,“那馥兒可等著徐婆的好手藝了。”
高福點點頭:“回頭我就跟她說去,您慢走。”
他讓開半步,謝馥走過來,從他身邊經(jīng)過,腳步輕巧得很。
只是高福心里終究沉甸甸的,伸手招了個小廝過來,在身邊耳語了幾句,便又揮手打發(fā)那小廝去了。
“二姑娘好,二姑娘好!”
英俊遠(yuǎn)遠(yuǎn)瞧見了謝馥,撲棱著翅膀,在架子上上躥下跳。
霍小南指著它對謝馥道:“您看,這小畜牲,天氣熱了,倒越發(fā)蹦跶起來。”
“只是半句新詞兒也沒學(xué)會,著實太蠢。”
有關(guān)于鸚鵡英俊的好口彩,已經(jīng)是謝馥主仆幾人之間經(jīng)常的話題了,進(jìn)門的時候,她只是照舊在英俊喝水的小碟子里倒了一點水,摸了摸它的頭,便進(jìn)了屋。
“天兒熱了,叫喜兒做些冰鎮(zhèn)的酸梅湯吧。”
坐下的時候,謝馥吩咐來一句。
滿月點點頭,道:“往年您早早就在念叨了,今年這時候才想起來,奴婢早叫人備下了,就怕您什么時候想起來又沒得吃呢。已經(jīng)叫喜兒端去了,奴婢先給你打個扇子吧。”
說著,去旁側(cè)的匣子里取了一把畫扇來,慢慢給謝馥扇風(fēng)。
謝馥瞧一眼外頭,霍小南還在那兒逗鳥,也就沒喚他。
“你心思倒是越來越細(xì),做事也越發(fā)周到起來,這長進(jìn),我都要不認(rèn)得了。”
“那是,您是沒聽上次秦姑娘是怎么說奴婢的。”一想起那一日的事情來,滿月還氣得跺腳,“說什么奴婢跟在您身邊沒長進(jìn),全是說瞎話呢。這回我要叫她長長見識。”
純粹的賭一口氣罷了。
不過能做到這份兒上,比起旁人來,還真不知厲害了多少倍。
有這丫鬟,謝馥可省心呢。
不一會兒人,喜兒就端了冰鎮(zhèn)酸梅湯上來。
謝馥喝了兩口,方覺得暑氣漸漸消下去。
滿月瞧她好一些了,才斟酌著開口:“今日在葛府,葛小姐那般說話,奴婢聽著心里著實不舒坦。”
這只是要起個話頭,問問日后的打算罷了。
謝馥明白,只道:“一時豬油蒙了心,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我自來對人無愧于心,便是當(dāng)時我將珠花換給她,也不過是為了她好。當(dāng)時她若覺得我做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便不該接受。一旦選擇了,最后結(jié)果不好,又怪罪到我身上……我倒不覺得冤枉,只是可憐她。”
世間人,能不怪罪他人的又有幾個?
人該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偏偏太多太多人只以為那是旁人的過錯,而不愿正視那是他們自己做出的選擇,甚至因此對他人此前的好心視若無睹。
這豈能不算是忘恩負(fù)義?
興許葛秀沒這般嚴(yán)重,可謝馥自問做朋友之時,她不曾有半點虧心之處。
“罷了……由得她去,走一步看一步也好。將來興許真的就這樣陽關(guān)道,獨木橋。”
謝馥搖搖頭,不想太多。
“倒是我都不曾得知消息,她卻知道皇后到底為什么選中她,著實有些奇怪。”
皇后。
陳皇后的一舉一動,才是叫人迷惑不已了。
謝馥回想著當(dāng)日的一幕一幕,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此刻,皇后的慈慶宮中,也有人陷入了沉思。
李貴妃的目光,落在自己涂著鮮艷蔻丹的指甲上,接著緩緩抬起手來,眼底閃爍著暗光,似笑非笑:“皇后娘娘,看來這高胡子是防著您呢。”
“妹妹這般說,倒叫本宮有些不明白了。”
被這樣直白地指出高拱防著她,陳皇后臉上竟然半點顏色也沒有改變。
比起昨日從乾清宮出來時候的憤怒,此刻的陳皇后已經(jīng)收斂了那種外放的激烈,將所有的心思都納入了一顆沉靜的心中。
“我都聽外面人傳上了,說是自打皇后娘娘您挑中了葛家那丫頭之后,其余大臣家的姑娘都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入了宮,成了皇上的妃子,所以紛紛開始相看人家。高胡子只怕也只是其中一例,聽說正正好看中了李遷家的幼子。”
李貴妃笑意盈盈,又將兩手交疊在一起,放在金線繡滿的裙擺上。
“那孩子您也認(rèn)得,就是陪著太子讀書的那個。臣妾曾瞧過,是個樣貌周正,人品也正直的,想來高胡子的眼光還不錯。”
“是么?”
陳皇后不置可否。
“倒不是本宮挑中那丫頭,只是昨日入乾清宮見皇上,又看見那奴兒花花纏在皇上身邊。皇上鬧著要幾個新人嘗嘗鮮,我們打理后宮,又怎么能不順著皇上的意?”
李貴妃只聽著,沒說話。
皇后又道:“當(dāng)日宮宴,葛家那丫頭先挑了一只藍(lán)紗金線芙蓉,后來又在湖心亭里瞧見她,卻換了一只淺紫的海棠,想必是謝家那丫頭換給她的。一人一只,她一人卻前后換了兩只,就如此急迫想要進(jìn)宮嗎?所以,本宮不妨成全了她。”
說著,陳皇后便轉(zhuǎn)頭來看李貴妃,笑得優(yōu)雅:“貴妃妹妹說,是這個道理吧?”
李貴妃哪里不知道,葛秀只是想嫁給太子,而不是要成為皇帝的妃嬪。
相比于其他閨秀,葛秀有天然的優(yōu)勢。
她出身不低,樣貌學(xué)識都不差,更有父親即將卸任,出身也正好降下來,正好符合后妃遴選的標(biāo)準(zhǔn)。其他人,如張離珠者,反而沒有她合適。
所以,葛秀可以對自己抱有不低的期待,可惜了……
這一切,都被皇后給打破。
說什么順著皇帝的意思辦事,也不過只是借口。
李貴妃此前與皇后的相處,都算是不錯,可她沒想到,在這個當(dāng)口上,皇后竟像是要忍不住了。
這一次直接讓最有可能成為太子妃的葛秀,變成了隆慶帝后宮之中一名普通的嬪妃,分明就是在告訴她,告訴所有人——
想要趨炎附勢的都看清楚了,再靠近太子一系,就是這個下場。
皇后是厭煩了這些紅眼和白眼,要叫所有人知道,如今還沒改朝換代,誰是后宮之主,都要睜大眼睛看清楚。
只可惜,自己還偏偏不能跟皇后爭。
反正隆慶帝蹬腿也只是時間問題,李貴妃自問年輕貌美,有的是時間跟皇后耗著。
至于那些個小姑娘,倒霉不倒霉就看她們自己了。
她們的命運,與她全無干系,只要太子能登上皇位,李貴妃就是日后的太后,到時候誰笑誰哭,還不一定呢。
想著,李貴妃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燦爛起來,只道:“娘娘說的是,的確是這個道理。臣妾也想著,這樣未必不是壞事。興許,皇上一個高興,就真的離開那狐貍精了呢?”
一直沒變臉色的皇后,在聽到“狐貍精”三個字的時候,終于臉色一沉。
奴兒花花,簡直是六宮之中人人得而誅之的存在。
興許,是找個機會給料理了。
“但愿如此吧。”
皇后抬手一按自己的太陽穴。
李貴妃知道,自己該離開了。
她款款起身,行禮告辭:“天日漸熱,娘娘可注意身子,莫太勞心勞力,臣妾先告退。”
“嗯。”
皇后輕輕應(yīng)了一聲,便搭上了眼皮,假寐起來。
李貴妃的裙擺逶迤,慢慢出了皇后宮中。
刷得一片深紅的宮墻下,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蹦蹦跳跳,像是在玩什么游戲。
李貴妃微微一怔,喚了一聲:“壽陽!”
壽陽公主聽見聲音,一下轉(zhuǎn)頭望過來,露出一張紅撲撲的笑臉,立刻朝著李貴妃奔過來,一把鉆進(jìn)她懷里,甜甜叫著:“母妃!母妃!”
“這大熱的天,怎么在這里等著?”
李貴妃少見地露出心疼的神情來,轉(zhuǎn)而眼神一厲,看向伺候的太監(jiān)和宮女們。
“你們怎么伺候的?公主來了也不知道進(jìn)去通傳一聲嗎?還敢任由公主站在這日頭下面,你們——”
“母妃,母妃,別罵他們。”壽陽公主一瞧自己身邊的人都被母妃罵得瑟瑟發(fā)抖,連忙出來求情,“是壽陽知道您進(jìn)去跟皇后娘娘說話,所以沒叫他們進(jìn)去說的。壽陽有話跟您說,不想被皇后娘娘聽見。”
“……”
李貴妃一時訝然,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牽起壽陽的小手,朝前面走著。
“有什么事不能說啊,還怕皇后娘娘聽見?”
“是跟先生有關(guān)的。”壽陽噘著嘴,想起白日里的事,心里老大不高興了,“壽陽不喜歡他們,長得難看,還兇壽陽。皇后娘娘派來的大宮女姐姐跟先生,都好嚇人的,壽陽不想要他們。”
原來是這件事。
此事李貴妃也思索良久了。
她牽著壽陽的手,走在長長的、沒有盡頭的宮道上,眼神閃爍之間,已經(jīng)有好幾個主意從腦海之中劃過。
壽陽是她所出,可她畢竟不是這六宮之主。
上次太子帶壽陽回來,說壽陽不懂規(guī)矩,便給了皇后借口,讓皇后去翰林里找個了老頭兒教壽陽讀書,還派了身邊的女官來教壽陽規(guī)矩。
那可真是打臉呢。
李貴妃現(xiàn)在都還記得。
如今壽陽是半點也不喜歡來教她的那些人……
說實話,李貴妃也早煩了。
壽陽半天沒聽見母妃回復(fù),只以為是她不同意,嘴一癟,就要哭起來。
“母妃也不要我了,母妃也不要我了,哇……”
“別哭別哭,壽陽別哭,誰說母妃不要你了?母妃可疼你了。”李貴妃連忙停下來安撫,半蹲下身子,拍著壽陽的背,輕聲道,“不喜歡那些先生是不是?那母妃去求父皇給你換一個,可好?”
壽陽立刻不哭了,紅著眼眶道:“父皇會同意嗎?”
李貴妃精致的眉梢微微一挑,眼底的光芒卻已經(jīng)晦暗了起來。
一箭雙雕之計,之前她怎么沒想到呢?
伸手溫柔地?fù)崦鴫坳柕陌l(fā)頂,李貴妃笑得慈和極了。
“父皇會同意的。你之前不是喜歡張家姐姐嗎?還說不喜歡那個謝馥,可母妃聽說,那謝馥也是有本事的,若將這兩人請來教你,真是再好也不過了。回頭她們還會陪你一起玩……我們一起去求父皇,讓他下旨請先生入宮,好不好?”
壽陽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