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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以為。
今日真是頻頻聽見這三個字,李貴妃簡直要有些不認識馮保了,也或許她從來沒真正認識過馮保。
“話說得這么明白,本宮若有一日真到了那個位置上,頭一個要除的便是你。”
這般威脅的話語,若是旁人聽了,早就兩股戰(zhàn)戰(zhàn),嚇得不知東南西北,可馮保聞言只是淡淡一笑:“那是娘娘的事了。”
“馮保!”
李貴妃一窒,緊盯著馮保,可隨后眼珠子一轉,卻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瞇起眼來:“是太子?”
“太子?”
馮保作出一副略帶迷惑的表情。
“您的意思是?”
“裝傻充愣,你是一把好手。看來,是有什么本宮不知道的事情發(fā)生了啊……”
李貴妃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她的手指輕輕搭在自己紅顏的唇瓣上,近乎譏誚的目光落在馮保身上。
馮保道:“馮保愚鈍,不能明白娘娘的意思,若娘娘覺得太子德行有失,還請明示。”
明示?
朱翊鈞是李貴妃自己的兒子,即便有什么德性過失,也不該是自己說出來。
馮保這是在開玩笑嗎?
李貴妃不欲在此消磨時間,只輕聲一笑:“翅膀硬了,畢竟兒不由娘。馮公公陪伴在皇上與太子身邊已久,可看好太子吧。”
“娘娘囑托,馮保不敢忘。”
馮保躬身。
李貴妃直接一甩袖子,轉身就帶著一大群宮女太監(jiān),朝著臺階下走去。
站在臺階上,馮保靜靜地看著,說出口的話也是無比平靜:“恭送娘娘。”
李貴妃有這樣的態(tài)度,馮保半點也不驚訝,他敢對李貴妃說出那一番話,也全因為知道這一對母子之間的感情并不深厚。
興許是因為曾夭折過一個孩子的原因,李貴妃對這個懷胎十一月生下來的孩子,似乎頗有忌憚。
曾有人言,李貴妃這一個兒子乃是妖孽的化身,興許是她上一個夭折的孩子來尋仇,所以才會在肚子里多折騰了她一個月……
可是,世上真有這樣奇妙的事情嗎?
馮保的目光,漸漸深沉下來。
他垂首,一甩已經被風吹亂的拂塵,望了望東南方毓慶宮所在的方向,便道:“回去,看看太子爺。”
毓慶宮。
今日的朱翊鈞很閑,張居正忙于政事今日特意從隆慶帝處告了假,沒來上課,朱翊鈞也樂得清閑。
李敬修最近被家里逼著相看各家小姐,也忙得焦頭爛額,進宮一趟之后便告罪離去,所以此刻的殿中除了貼身伺候的太監(jiān),也就朱翊鈞一個人。
屋子里擺著一缸冰塊,朱翊鈞用一只雕花銀鉤輕輕點著上頭漂浮的冰塊。
透明的冰塊,內里卻有一些奇怪的絮狀花紋,隨著冰塊漸漸化開,里面的花紋也越發(fā)清晰。
冰塊在冒著寒氣的水面起起伏伏,朱翊鈞的思緒也起起伏伏。
細長的銀鉤握在他手中,那暗光在銀質的表面流動,像是那一柄匕首的銀鞘。
可現(xiàn)在,鞘不見了。
“太子爺,馮公公來了。”
小太監(jiān)輕聲在門外通報。
朱翊鈞的思緒被拉回來,他修長的手指微微用力,把浮在水面上的冰塊壓到水底下,一只漂亮的手,看著便有了一種殘酷的味道。
“進來吧。”
馮保進來的時候,看見了朱翊鈞的側面。
他站在裝著冰的大瓷缸旁邊,手持銀鉤,按住本要上浮的冰塊,平靜,透著一種優(yōu)雅的從容。
“給太子爺請安。”
收回落在冰塊上的目光,馮保恭恭敬敬行禮。
朱翊鈞側頭看他,手指卻紋絲不動:“不是說今日皇后娘娘那邊有宴會,所以著了你前去幫忙,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嗎?”
“皇后娘娘不過是說客氣話,真要辦個宮宴,哪里用得著臣?”
馮保看上去笑呵呵的,兩手袖著。
“倒是貴妃娘娘從皇后宮中出來的時候,曾問太子爺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對這些不感興趣。”不過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罷了。
朱翊鈞眼簾一搭。
馮保側頭看了看那些守在旁側的小太監(jiān),只一個眼色,輕一擺手,所有人就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顯然,馮保有一些話,不方便給這些人聽到。
朱翊鈞注意到了這一幕,不過他的目光很快就挪移到了冰塊上。
天氣炎熱,原本巨大的一塊冰已經漸漸化小,并且泡在水里,越來越小,透明的邊緣與冰水接觸,顯得界線模糊,一點也不分明。
“大伴有什么事?”
“無事,不過臣以為,太子您可能有事。”
異常直接的一句話,讓朱翊鈞手上的動作停住,修長的手指紋絲不動,眼神微閃。
“何事?”
馮保垂首平聲道:“謝二姑娘手上的銀鞘。”
“嘩……”
冰缸里輕輕的一聲響,方才被朱翊鈞的銀鉤按住的那一塊冰,不知何時竟然從銀鉤底下溜了出來,重新從水底下浮上了冰面。
圓滑的邊緣,內里不規(guī)則的花紋,伴隨著浮動的水波,漸漸蕩漾。
在朱翊鈞的視線里,也在他的心湖上。
“咕咚。”
輕輕松手,銀鉤直接從朱翊鈞的手心里滑入了冰缸之中,消失無蹤。
他終于轉過了身來,正視馮保,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探尋和打量。
“大伴的消息,很是靈通。”
這一件事,朱翊鈞不曾對任何人說過,從自己遇刺,受傷,到丟失匕首銀鞘……
馮保,從何處得知?
氣氛一時緊繃。
馮保照舊躬身垂首,不疾不徐:“臣不過猜測,此前試探過了謝二姑娘,現(xiàn)在試探過了太子殿下。看來,臣所料分毫不差。”
“……”
所料不差。
好個厲害的馮保,真不愧是能穩(wěn)坐在司禮監(jiān),統(tǒng)領著東廠的人物。
朱翊鈞盯著馮保那一張平靜的臉,慢慢將兩手背到了身后:“有時候你聰明得令人厭惡。”
“臣始終站在您身邊。”馮保終于嘆息了一聲,提議道,“銀鞘握在高胡子的外孫女手里,終歸不妥。太子,這東西咱們得拿回來。”
“你說得對。”
朱翊鈞點了點頭,回頭看了一眼冰缸里沉浮的冰塊,忽然問:“壽陽現(xiàn)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