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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成為了我們的鄰居?”方嘉皓嗅嗅貓糧的味道,又贊,“濃香的牛肉味?!?
“他租下隔壁的房子,到明年。查爾斯,你再不喂她,戴妃要伸爪子了。”
“你能給這家伙另外換一個名字嗎?新聞上說,王儲并沒有看上斯賓塞家族的莎拉,反而正和莎拉的妹妹戴安娜頻繁約會。她如果嫁入王室,那才是真正的戴妃。”
“查爾斯和戴妃?!泵廊舸蛄孔跈还裆?,不停舀麥片粥往嘴里喂的方嘉皓,以及在他腿邊尋找散落貓豆的戴妃,“你們這樣很般配,很有愛?!?
“溫莎家族的先祖會從墳墓里跳出來,向你咆哮。對了,我們那個鄰居,他為追你而來?”
“他準備呆到四月,為了看河谷的紫霧和貝母草?!?
方嘉皓完全不相信她的托辭,喃喃道:“貝母草可不是好兆頭,那是寡婦草。隔壁那家伙太弱了,我覺得一根手指能按死他。不過,他比我一往情深。米蘭達,一往情深,是這樣用的嗎?”
“你很煩!”美若警告他,“維恩已經(jīng)手術(shù)成功,不要那樣說。查爾斯,中國人很講忌諱的,管住你的嘴巴。我去上課?!?
丁維恩每天送她上課或去圖書館,自己在其他學院里走走,有時在寬街的書店消磨時間。中午他回去吃飯午睡,傍晚再來接她回家。
方嘉皓不贊同,“追女孩應該請她去聽音樂會,跳舞,或者看球賽。你們兩個,像老年公寓里,遭逢第二春的老先生和老婦人?!?
詹俊臣打來電話問:“最近和小男朋友約會?”
美若干脆答“是”。
他沉默,繼而轉(zhuǎn)移話題:“你的繼父已經(jīng)離開香港,美若,我猜他的目的地是你那里。我會安排人手應對?!?
美若身邊只有寥寥數(shù)個四九叔的保鏢,她每晚都要檢查袋子里的防狼器和辣椒噴霧,還有一把轉(zhuǎn)輪手槍——在那年收到四九叔轉(zhuǎn)交給她的學費后,她送給自己的十七歲生日禮物。
不久,詹俊臣在電話里告知:“他離開希斯羅機場后,甩脫了我的人。美若,今明兩日他應該會到你那邊,記得我之前交代的,不用做任何事,只要大聲呼救?!?
牛津城和牛津村如往昔一般平靜,每個晚上都有學生穿黑袍步入各學院的食堂,例行聚餐。每天的高街寬街上,都有游客舉起相機留影。
就這樣,近一個月過去,假裝鎮(zhèn)定的方嘉皓終于忍受不住這種平靜,開始神經(jīng)質(zhì)的在家里打轉(zhuǎn),左右偷窺。
而美若照常態(tài)生活,心中不興波瀾。
她一貫淺眠,這晚她聽見動靜,像窗戶被推開,她持槍起床,慢慢移到窗邊。
這才發(fā)現(xiàn),今冬第一場雪翩然而至。
大片大片的雪花飄下,偶有冷雨敲窗。樓下有人說話,應該是威哥他們在打牌。
她坐回床上,深長地呼吸,直到倦意來臨,重新躺下。
不知睡了多久,美若感到肩膀刺骨的寒意,她拉扯被子蓋住肩頭,同時,心中瞬間清明。
“醒了?”熟悉的聲音低聲問,是家鄉(xiāng)的語言。
“嗯。”如同寧波街那半年時光里的每一個夜晚,她低應一聲,轉(zhuǎn)過身來,迎向靳正雷。
他眼眶深陷,像很久沒有睡過好覺。他對她笑,那種混賬的笑容,得意又囂張。“阿若。”
“我該說你好嗎?”
他一絲絲地斂去笑意,打量她的房間?!澳阕罱^得不錯?!?
“沒有你好,發(fā)達死老婆。”
“……不是我做的?!?
“我情愿是你?!?
“好讓你更徹底的恨我,討厭我?不用做那些?!彼l(fā)出一聲嗤笑,不知是自嘲還是郁結(jié)到極限?!拔以诳看a頭時已經(jīng)明白,你恨我已經(jīng)恨到情愿走絕路的程度?!?
黑暗中,借著窗外雪幕的微光,美若認真看他蹙眉的樣子?!澳惆淹缢麄冊趺戳??”
靳正雷低下頭,凝視她剛睡醒,惺忪的面孔?!八麄兲恢斏?,每晚習慣了村頭雪莉農(nóng)莊的比薩做夜宵。還有,對面的那幢房子里,街上??康能嚴?,誰為你花大價錢請到皇家陸戰(zhàn)隊的退役軍人?你那位忽然冒出來的舅舅?”
這種事,果然非詹俊臣所長。美若嘆氣。
“除了陸戰(zhàn)隊,幸好還有雇傭兵,幸好我出得起價錢。不然,我們說說話也會被打擾?!?
“那也好,安安靜靜,我正巧攢了很多話需要告訴你。”美若撐起半身,手從被子里探出來,轉(zhuǎn)輪手槍指住他,拉下保險。
靳正雷凹陷的雙眼微瞇,像那次在觀塘,凝視那黑洞洞的槍口。
他應該在進入房間后,第一時間迷暈她,抱她下樓。卻貪看她的睡顏,錯過最好的時機。
她應該高聲呼救,哪怕明里暗里,四九叔和詹俊臣的人都出了意外,但只要她拖延到足夠的時間,只要她激怒他,讓他動手。她相信,制造一起流血沖突,再塞給靳正雷一把行兇的兇器,給他安上個擅闖民居,惡意傷害的罪名。以詹俊臣的能力,如同去赴一道晚宴般簡單。
但美若寧愿選擇用自己的方式解決。
“第二次了。阿若?!彼囊暰€由槍口移向她平靜的小臉?!澳愦_定這一次有足夠的膽量?”
“我在船上呆了二十七天。一個黑漆漆的洞里,像一只嚇破了膽的老鼠。我確定沒有幽閉恐懼癥,但那二十七天里,我不止一次的后悔。在你身邊沒有什么不好,只要把面皮扯下,扔進維多利亞港里去。可我熬過來了,那么辛苦,也熬過來了。你覺得我還有什么不敢的?”
他深沉地呼吸。
“你連一只貓也不如。我撿戴妃回來,給她食物,她會記得我,蹭我,哄我開心。你帶給我的,……除了羞辱,還有什么?像動物一樣,交/配、交/配、交/配。”她說不下去。
“阿若,你的手在發(fā)抖?!?
她吸鼻子,再次舉穩(wěn)。
“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怕看見我喜歡你?”靳正雷逼近一步,直到槍管抵住他的胸?!澳阋恢痹跓o視事實,你其實很明白,我喜歡你。阿若,不要否認,你不舍得動手。真心想殺人的,不會說這么多話。”
他壓低聲音,似在魅惑她的心智。
美若勇敢抬頭,與他對視?!拔也环裾J,我曾經(jīng)有一刻喜歡你。在仙嬸那里,你問我‘這樣的環(huán)境,你能適應?’”
她用力吞回淚,“沒有人問過我,關(guān)心過我,是怎么適應那一切,雖然每晚偷偷地哭。雖然那時我覺得你是個瘋子,但我也覺得你有一顆心,善心。那一刻我感動,能讓我感動的,我發(fā)現(xiàn)幾乎都會慢慢喜歡上。”
靳正雷的冷靜剎那被擊潰,眼中震驚莫名。
“但是你毀了它,毀了我。”她露出嘲諷笑意,闔上眼道,“一起死好了?!?
她扣動扳機。
槍響人倒,他歪在她腿側(cè),仍是那副震驚表情。
有血漫出來,染上她的睡裙。
“阿若,你果真……”他笑,想說什么,手從她腿上滑過,人栽下床去。
不過十多秒時間,詹俊臣的人沖上來。所有人愕然,難以置信眼前一切。
隨即,有人俯身探試靳正雷的鼻息和心跳,有人開始撥電話,有人為他做人工呼吸,有人接過美若手中的槍,擦拭干凈。
美若木頭一般坐在原處,愣怔怔地望向血泊里的人。
很好,她救了他,他又毀了她。
現(xiàn)在,她殺了他,了斷得干干凈凈。
“阿若?!庇腥朔隽怂チ硗庖粋€房間,她聽出是維恩的聲音,同時聽見999的白車鳴著笛一直到樓下。
“阿若,聽我講,在你舅舅和律師到來之前,什么話也不要說。”
“維恩。我積攢了三四年,終于有了足夠的勇氣。”
丁維恩著急,攬住她的肩膀搖晃,“阿若,不要說一個字!”
方嘉皓推開他,“你的辦法沒有用,看我的。”他挽袖子,準備像他小舅那樣扇她耳光。
“查爾斯,你敢動手,我有五發(fā)子彈送給你?!?
方嘉皓訥訥收手,“你沒有糊涂?!?
丁維恩安排眾人把守門戶,“這個小鎮(zhèn),會鬧出大新聞,不要讓阿若的照片和名字出現(xiàn)在報紙頭條上?!?
當?shù)鼐鸬娜舜掖亿s來,美若目光僵滯,方嘉皓解釋道:“我表妹被嚇傻了,她一貫膽小?!?
天光大亮時,詹俊臣帶著律師一起來到警署。皇家律師協(xié)會的大律師問美若:“記得今天凌晨四點四十五分發(fā)生了什么事嗎?詹小姐?”
美若搖頭。
大律師紅鼻頭發(fā)亮,不亞于眼中神采,說道:“你的繼父遠道來看你,想給你一個意外驚喜。睡夢中的你被驚醒,在不清醒和極度恐懼的情況下,你拿出槍,意外走火?!?
美若重復一遍。
皇家大狀露出滿意的笑容?!昂芎茫椰F(xiàn)在去為你辦理保釋手續(xù)?!?
丁維恩和方嘉皓在酒店里靜等。
詹俊臣切開一支雪茄,用火柴點燃了。
美若宛如木雕,傾聽他們的呼吸,以及露臺石檐的滴水聲。
許久后,她問:“他死了?”
丁維恩和方嘉皓也同時望向詹俊臣。
“死了麻煩就大了,急匆匆,一時找不到頂罪的人?!?
丁維恩表情明顯放松,方嘉皓聽不太明白,以眼神詢問。丁維恩簡短地重復一遍:“沒死?!?
美若聽見方嘉皓重重吐出一口長氣。
“美若,你怎么會想到殺他?”詹俊臣眉頭深鎖,眼中隱隱有怒氣,“你有想法可以告訴我,我先為你安排好善后,我甚至極度樂意給他補上一槍!”
美若沉默。
“你想毀了自己?明年你不打算讀研究所?”
她閉上眼睛。
——阿若。仍能感覺他的血熱乎乎地染上她的睡裙,他的手由她腿上滑落。
“現(xiàn)在很被動。他如果死在醫(yī)院里,你的嫌疑再洗不干凈;他不死,還要看他心情,將來如何向警方解釋?!?
——你一直在無視事實,你明白,我喜歡你。
——阿若,你舍得走,我不舍得放手。
——我講過,養(yǎng)你很好養(yǎng)。有我在一天,不會少了你的。
——這樣的環(huán)境,你能適應?
——你多大了?小不點?
“美若!”
“我去求他,請他原諒?!倍【S恩道。
“這是詹家的事。”詹俊臣毫不客氣?!岸∠壬?,我氣急大意,忘記囑咐下人把守門戶,隔絕新聞界。我承認你彌補了我的疏忽,我很感激。但是,這是詹家的麻煩?!?
美若回神,“說完了?說完我去睡了?!?
“詹美若!”詹俊臣話音里有斥責。
“我不會求他。我開槍那一刻想得很明白,沒有他,所有事不會發(fā)生。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或者一起死。”美若推開睡房門,又轉(zhuǎn)身向詹俊臣,“那晚我說了,這三年,是回光返照?!?
作者有話要說:下次: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