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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
柴溪的師父本來是不打算收留她的,倒不是因為她是女子,而是有旁的原因。
風水師乃是大可觀天下龍脈走向,王朝更替,小也可安家定宅的職業。當然,這個宅包括的不僅僅是陽宅,活人居住的地方,更多也是包括陰宅。所以風水師又可以說是溝通陰陽兩界的橋梁,自有不凡之處。
柴溪師門素來是一脈單傳。
而且,本來到了柴溪師父這一輩,傳承就應該已經斷絕的。
凡是方外之人,修習奇術之后,必然會遭到反噬,命犯五弊三缺。
所謂五弊三缺,五弊便是鰥寡孤獨殘,無妻無子父母早喪年老無人送終以及殘疾,而三缺則是權、錢以及命。而柴溪的師父,正好就應了命中無人送終這一條,此生更是沾不到半點錢與權,只能當個山林客。
柴溪的師父,早知道自己命中注定不會有傳人,他平日里素來信命,這次卻也覺得老天太過不公。他師門一生兢兢業業,不敢善泄天機,代代順天而行,為什么要落到傳承斷絕的下場?他如何有臉面去地下見師門代代列祖列宗?
這一次,柴溪的師父無論如何也不甘心,于是他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尋找了一位改命的相師,希望那位相師能夠給他改命一次。改命成功后,他一直心驚膽戰的,這么些年來,他還是日日都在擔驚受怕,生怕哪一天老天爺來算賬了。
他付出了很大的代價,這才有了一個傳人。
這位傳人便是柴溪的師兄。
可是今天他的徒弟居然又撿了一個回來。一個都有點受不了了,再來一個他老人家不要活了。柴溪的師父讓柴溪的師兄把她送走,可以送到那些善心的農家去,無論如何也是一條性命,但是要他們自己收留她,乃是萬萬不可能的。
柴溪的師兄不干,他死死的抱著裝著柴溪的浴盆,小小的人使勁的瞪自己的師父,說:“這是阿溪,我撿回來的阿溪,我的阿溪。不要送她走,我會照顧阿溪的。”他從來沒有那么堅決的喜歡過什么,以至于倔起來柴溪的師父根本拿自己的徒弟沒有辦法。
他只能答應了這件事情。
柴溪的師兄要給她取名叫阿溪,因為他是在溪水中撿到的她。
柴溪的師父嘆了一口氣,只能解釋道:“這丫頭命中有水劫,如果用溪字,助長水勢,恐怕壓不住。”
“那我便改名叫臨淵吧,莊子有云,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我身后有著阿溪,退無可退,就能為她擋住這一劫。”才八歲的小子對著自己的師父侃侃而談,頓時讓柴溪的師父都為之一愣,對自己這個徒弟無可奈何。
柴溪看到這塊碑,驀然想起當初往事,心中一痛,險些落下淚來。
這件事情還是她的師父告訴她的,師兄對她很好,從來不提為她做了什么,只默默給她準備好、處理好一切,反倒是師父因為開始柴溪非是命中之人的緣故,對她態度不好,只板著一張臉,也不教她什么。
但是這種不喜歡僅限于盡量避開她,少跟她說話而已,從來不會謾罵甚至打她,因此柴溪從來都不怕她這個一直板著臉的師父,倒是小時候不懂事的時候,因為被師兄寵的厲害,天天去撩人,撩完師兄撩師父,調皮搗蛋的很。
時間慢慢過去,柴溪的師父也就看開了,便真的把她當做自己的弟子,也會跟她提起這些事情。
她與師兄青梅竹馬,自幼便感情深厚,而且師兄性子溫和,對她可以說無微不至,柴溪關于風水的知識,都是他教導的。隨著兩人漸漸長大,郎有情,妾有意,本來也是常理之事。只是可惜偏偏因為兩人風水師的身份,恐怕結合為天道所棄,因此從未挑明。
風水師這種職業注定命犯五弊三缺,誰也逃不過。
如今看到師兄真的把她當做妻子,而不是單單的師妹,盡管之前對于早有預感,經過極致的心痛之后,柴溪頓時隱隱又有一種心酸與喜悅混合的復雜心情。哪怕死的時候她都沒有哭過,偏偏此刻忍不住了。
成功斷去龍脈之后,當時他們師門之中三人都受了不輕的傷勢。
師父覺得他年事已高,該做的都做了,該享受的都享受了,因此布陣為他們師兄妹二人擋住了絕大部分的反噬,第一個去世了。而后便是柴溪的師兄,后來師兄先她一步而去,倒是柴溪因為有師父師兄的庇佑,反倒是還茍延殘喘了一段時間。
只是斷去一個王朝氣運,反噬實在是太過嚴重,又接連失去兩位最親的親人,柴溪當時生存意念也不強烈,最后也跟著去了。她作為風水師,師父早就為自己選好了葬地,他們兩人只需要遵從便可,而師兄則是她選址安葬的。
等柴溪到了將死之期,再無可以信任的人,避免自己死后還不得安寧,被有心人給力林,干脆也省了這件事情,直接投水了。正好應了她命中那一道水劫,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誰都是逃不掉的。
雖然面前的墓穴可以看出她師門的手筆,想來師父絕不會如此無聊,那么必定是她的師兄所為了。想來便是在截斷龍脈之前,他們游歷山川的,途經此地的時候吧。那時候距離截斷龍脈之事還有半年,足夠他布置了。
這個悶葫蘆做的這些事情,竟然一句也沒有跟她說過,如果不是在千年之后醒了過來,她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了。而且,師兄和她的想法,竟然渾然一樣。說起來,她為師兄選擇的墓穴,也并非是簡單的地方,當是金蟬脫殼之地,若機緣巧合,天道眷顧,也可借殼重生。
他們兩個不愧是師兄妹,竟然想到一起去了。
比如,若是無故橫死之人,死前怨氣不散,便很容易成為惡鬼,回來報復。
雖然這種東西說起來迷信,但是偏偏正好與事實對上了,也算是巧合。
柴溪一路上小心翼翼的走來,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倒是有一只村中人養的土狗,不知道為什么不睡覺,大晚上顯得焦躁不安的蹲在那里。只是柴溪雖然在村子中人那里沒什么存在感,這條狗還是認識她的,并沒有因此大聲的嚎叫,柴溪輕松將它安撫了下來。
這一次,她便沒有避著人,大大方方的從正門走了進去。
柴溪性子隨了她的師兄,在大事之上向來沉穩,若是無完全的把握,她也不敢下手。畢竟若是栽了,師兄也不可能為她再布置一次后手了。正是因為身后沒有人再保護她,所以柴溪會更加小心,由自己來保護自己。
屋門是半開著的,門前的土地上,還殘留著暗紅色的血跡,只不過在夜色中,顯得并不起眼。
柴溪身后突然起了一陣陰風,而天空中,原本盈盈的月光也不知什么時候變得黯淡起來。
這一刻,這間院子仿佛變成了幽冥地府。
柴溪眼前突然出現了一位身著帝袍,面上十分威嚴,嘴下生著長須的男子。
他高高的坐在御座上,身前有一個桌案,此時正有一部簿子翻開。
看到柴溪走了過來,這位男子呵斥道:“堂下何人?還不跪下?”
這一尊神像代表的正神乃是秦廣王。秦廣王是地府十殿閻羅之首,掌管人類壽命長短,判斷生前功過吉兇,由此決定轉世之后的待遇,祭祀他的人,通常便是祈求壽命悠長,可以善終,來世再得一份好日子。
這個不知道哪里來的山精鬼怪,占據了這尊神像之后,雖然很快就被迫斷了香火,還被困在神像之中,只能茍延殘喘。但是它也不是沒有得到好處的,至少它也借此獲得了一些原本它不可能具備的能力。
譬如現在,這一招升堂斷案,便是模仿秦廣王居所鬼判殿所營造的幻境。
若是魂魄不夠凝實的,再被這幻象一迷惑,很容易便魂飛魄散,只留下一具空殼被它所驅使。不過這樣的能力,也是在李三死后,它沒有選擇的余地,徹底扎根在這間屋子之中后才開發出來的,若是早都有了,它之前也不至于還要借李三之手做事了。
柴溪也恍惚了一瞬,她兩世為人,魂魄自然十分凝實強大,只是因為這具身體與魂魄并非原裝的,雖然契合度極高,但是還是受了一點影響。不過她仍然筆直的站在堂下,微微仰頭說:“你若是不報出姓名來歷,又怎知名頭鎮得住我?”
風水師信的是因果,是天道,這是歷代先輩們通過考察,對于地理知識的一種總結,便是在如今現代社會,也是有些用途的。在柴溪看來,風水一道深遠廣博,遠非她能夠學盡的。至于鬼神,素來是敬而遠之。
柴溪心中對正神自然存著敬畏之心,但是這等邪神,便渾然不在意了。
因此她說話十分平靜,每一句都仿佛深思熟慮之后發自肺腑,鏗鏘有力,令人聽著,便不自覺相信。其實這也是風水師的基本功,風水師除了需要翻山越嶺,尋龍點穴之外,同時也得忽悠一下自己的長期飯票,不然哪怕你本事再高,不能把事情說出花來,雇主不信,那還是沒用的。
幻境之中的秦廣王一愣,其實這個意識是由邪神操控的,它雖然本性極惡,但是其實因為沒有怎么見過外人,不曾受到人類的影響,因此性子十分單純,所以柴溪說什么,它便真的信了,怒道:“你竟然連孤秦廣王都不認得?看來該將你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才好。”
柴溪說:“你先前雖然有心作惡,但是卻無作惡條件,是我將你帶出來的,因此這一段因果,除了你當得的之外,其余我自會承擔。先前,我請神之時,也沒有做完全禮,欠了你一炷香火,今兒個我也打算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