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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絢不知怎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把,莫名覺得心虛不已。
蘇絢笑了笑,問道:“虎哥,怎么了?”
霍飛虎避開她的視線,埋頭吃飯。
蘇絢愣了愣,笑容僵在唇邊。
老夫人笑道:“無需理會他,你多吃些。”
蘇絢點頭應了聲。一席晚宴在諸人迥異的心思中悄然度過。飯后,餐桌撤了菜,侍女供上暖爐,眾人便在廳里聊天。從今年怪異的天象之變到北疆雪災再到皇后娘娘身懷龍子,蘇絢全副心思都在霍飛虎剛才那個鋒利的眼神上,均是心不在焉敷衍地應了。
老夫人道:“飛虎怎也不愛說話,不愛說話的性子可真要不得。”
齊娘笑道:“這才穩重些,哪像她性喜嬉皮笑臉的。”
老夫人瞧見蘇絢一臉呆滯木訥,擔憂地上前探她的額頭,道:“怎么了,又頭疼了?”
蘇絢心事忐忑,怎還能有好臉色,表情十分茫然:“甚么?”
老夫人道:“來,干娘攙你回屋歇著罷。”
蘇絢急忙道:“怎敢勞煩干娘,我自己可以的。”說罷扶手站起,然腳下卻是絲毫無力,一頭便朝老夫人栽倒而去。
鹿兒臉色大變,箭步上前扶住了她。蘇絢臉上露出了痛入肝髓的神色。
原本出面,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身體并無大礙,然而她卻在排山倒海的疼痛中敗下陣來。
做戲一場,反倒弄巧成拙。
她中毒至深,有可能會失去右臂,李四說得慢慢來,急不得,這是實話。然蘇絢卻不,她火急火燎,總覺得自己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再也耗不起。
而此時才是暴風雨真正來臨的時刻。一道圣旨宛如滾滾天雷,震驚了整座樊丹城里里外外。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內務府大臣蘇絢大逆不道,欺君犯上,其罪當誅。念其昔日功勛,免去死罪,罷其一品大臣及一品侍卿之職,府內家產盡數充入國庫,收押待審。欽此。
就在所有人始料未及未得反應之時,又一記天雷轟然炸開。
霍飛虎在四周驚奇的目光中將昏迷中的蘇絢從刑部接入將軍府,并且在有生以來,頭一次與皇帝起了爭執。
不到三天時間,樊丹城內上到王公大臣,下到平民百姓,看門打狗的小廝,斟茶倒水的丫鬟……所有人都知道了。
只有蘇絢自己不知道,因為她還在昏睡。
她不知道自己的抱負與計劃在一覺醒來,都成了春秋大夢,風過無痕。
幾日后蘇絢從沉睡中醒來,渾渾噩噩,頭痛欲裂。房內一片寂靜,只聞屋外雪聲簌簌。
蘇絢咽了口唾沫,啞聲喊道:“來人,鹿兒。”
很快有侍女應聲而入,來的卻不是熟悉的人。
蘇絢巡視一遍屋內,瞳孔倏然收縮,壓下心中疑惑,問道:“這處是將軍府罷,能否去請老夫人過來一趟。”
那侍女低聲答道:“回小姐,老夫人清早入宮還未歸來,請稍等片刻。”
蘇絢坐定思索,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一覺醒來會在這里,一時間千頭萬緒疑惑重重不知從何想起,腦子亂得很。侍女端來熱水和吃食,看樣子是要伺候蘇絢洗漱更衣。
蘇絢道:“先退下罷,我自己來就行。”
她小心拆開紗布,見右肩的傷口已經結痂,呈現一片粉紅色。蘇絢暗自心驚,由此看來她竟是一覺睡了七八日有余。蘇絢迅速將自己收拾妥當,吃了些東西,出了屋。
屋外有侍衛守著,見蘇絢出來,立刻攔道:“小姐請回屋里歇著。”
蘇絢漠然道:“讓開,本官要回府。”
侍衛固執道:“小姐請回屋歇著。”
蘇絢心里閃過一絲不快,嘲道:“本官是去是留何時由得你們來決定了?讓開。”
侍衛不為所動:“將軍有令,待他回府之前小姐不得外出。”
蘇絢皺眉,臉色徒然變冷。守門侍衛警惕地看著她。
正僵持不下之際,霍飛虎終于回來了。現在時辰尚早,他顯然是接到了消息才趕回來的。王衡緊隨他身后,神色是蘇絢從未見過的沉重。
然見了蘇絢,他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問道:“大人醒了,感覺好些了不曾。”
蘇絢不理他,定定地望著霍飛虎,漠然道:“虎哥這是何意,能否予我個解釋。”
霍飛虎淡淡道:“隨我來。”
蘇絢道:“我要回府。”
霍飛虎也不理她,兀自轉身走了。
蘇絢勃然大怒,沖著他的背影吼道:“我憑什么要對你言聽計從!你以為你是誰霍飛虎你別欺人太甚!我不是你的奴仆!”
蘇絢冷冷道:“咱們走著瞧。”
王衡去攔:“大人!”
霍飛虎道:“讓她走。”
蘇絢一人拖著疲憊的步子走過街道,飛雪漫天,寒風凜冽,蘇絢這回是真的覺得冷了。她呆呆地望著那貼滿封條的大門及門上張貼的那張告示,猶如當頭遭了重錘,腦海中一片空白。
真的很冷,雪花落到她肩頭,如冰刀刺入心骨。
她早該料到的,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那么快。原來天也不助她。
蘇絢站立了許久,直到夜幕籠罩,冰雪融化,浸濕了她的衣裳。
老夫人從宮里回來,聽了消息急忙趕去找她。見了她這模樣,當即紅了眼眶,眼中淚花隱現,唏噓道:“傻孩子,你這是何苦呢。”
蘇絢麻木地看著她,從始至終,只是麻木地看著她。
老夫人接過熱毛巾親自給她擦臉,捂手,不住安慰道:“官場風云際遇難說得很,今朝榮寵明日囚牢,誰說得準呢。功名利祿都是身外之物,別往心里去……人在就好,活著就好。干娘不管你是誰,甚么大臣也好平民百姓也好,哪怕成了小叫花子干娘都向著你,都疼你,知道么?”
蘇絢點了點頭,低低“嗯”了聲。
老夫人道:“齊娘她們也會救出來的,別急這一兩日,干娘給你想法子……”
蘇絢眼眶通紅,又點了點頭。
老夫人笑道:“這會安心了罷,肚子餓了不曾。”
蘇絢道:“餓。我想在這屋里吃。”
老夫人道:“還在生你虎哥的氣?”
蘇絢道:“不是。”
老夫人道:“口是心非,一塊用膳都不愿,還不是在生氣?”
蘇絢低著頭道:“困,懶得動。算了,干娘去吃罷,我不吃了。”
老夫人拿她沒辦法,只好道:“不吃不成,干娘差人予你送來,要吃光知道么。”
蘇絢即從那日起便不再出房門半步,白日里有許婷婷過來陪她。老夫人在與皇甫麟周旋,三日后終于說服皇甫麟下旨赦了原蘇府幾十口人無罪。
霍飛虎再次見到蘇絢也是在三日后。蘇絢仿佛一夜間瘦了很多,眼中璀璨閃亮的光芒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深邃黯然的促狹神色。她默默地與齊娘、季姐、梅子一一相擁,每個人都抱了很久很久。
所有人都察覺到了她的變化,于是愈發小心地與她相處,生怕提及不該提的,使她不快。
是夜,蘇絢抬頭看著夜空飛雪呆呆出神,鄭三給她披了件裘大衣,道:“傷好些了么,讓李四先給你瞧瞧。”
蘇絢不吭聲,鄭三又道:“你有傷在身,霍飛虎將你接走,我們料想你應當不會有事,所以選擇按兵不動。”
蘇絢道:“萬一我不幸死了呢。”
鄭三凝視她的雙眼,道:“沒有萬一。”
蘇絢自嘲地笑了笑,喃喃道:“如果沒有萬一,我們此時此刻就不會在這里。”
鄭三沉默了。
蘇絢道:“我是不是很沒用?”
鄭三看著她。
蘇絢:“在你們需要我的時候,我也只能眼睜睜地束手無策,說沒用都是輕的,簡直就是個廢物。我這么一個廢物,你們還要對我盡忠?”
鄭三兩道劍眉不悅地擰成一團,沉聲道:“臣子為君主盡忠乃是古往今來天經地義之事。你身系整個南容的興衰榮辱,盡忠于你便是盡忠于南容,也是盡忠于我們自己。男兒頂天立地,守護君主便是報效于國家,更是成全他們自己,就算你是個廢物,我們也有義務與責任效忠予你,懂么。”
蘇絢挑了挑眉,眼中帶著一絲得逞的笑意,調侃道:“臣子?什么臣子?小哥,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