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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絢實在困得狠了,一覺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期間有一次稀里糊涂夢游一樣地下了床翻東西吃,吃完倒頭再睡。徹底醒來時已經是第三天的中午。
齊娘不在。咦——?鹿兒也不在。藩寧孔武都不在。
蘇絢跑進鄭三房里,見鄭三正睡得像頭死豬一樣。
蘇絢兩手掐著他的脖子一頓猛搖:“小哥——!小哥你怎么了!小哥你別走啊——”
鄭三:“……”
蘇絢:“齊娘呢?” 肚子好餓!
鄭三:“出去了。”
蘇絢:“鹿兒呢?”
鄭三:“出去了。”
蘇絢:“藩大哥孔大哥呢?”
鄭三:“出去了。”
蘇絢:“你怎么不出去!”
鄭三睡眼惺忪一臉慘狀:“施主行行好罷——。”
蘇絢:“有吃食么?”
兩人對看一眼,迅速奔向廚房。
廚房里有一爐從天上掉下來熱乎乎的白米飯,兩碟小菜。兩個人搶食一般呼嚕呼嚕吃了個精光。蘇絢腆著肚子瞇著眼靠在椅背上,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半響,睜開眼,覺得有些不對勁。
蘇絢道:“小哥,我睡多久了?”
鄭三懶懶道:“今日初十了。”
蘇絢心下一驚,從椅子上蹦起來,臉色驟變。
蘇絢:“那、那那那……”
鄭三耷拉的眼皮抬了一下,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蘇絢用力吞了口唾沫,正欲開口,小哥這時笑道:“鹿兒回來了。”
不只鹿兒,齊娘藩寧孔武攜著季姐梅子都一塊回來。蘇絢看了看她們,心想今天天上是不是還掉銀子了?
季姐揶揄道:“醒得這般早,不多睡會么?”
蘇絢傻乎乎地:“鹿兒你撿了多少銀子?買這般多的衣裳。”
鹿兒瞧上去臉色不錯,也不拿她尋樂子,就道:“予小姐買的么,這日后進進出出人來人往的,衣著也須得講究些,總不能寒磣了。”
蘇絢眨眨眼,道:“嗯。”
梅子道:“當時咱都在臺下看著哪……看完都傻啦……那叫好聲可快把我耳朵都震得聾了……”
藩寧道:‘現大街小巷的都在談論蘇小姐你呢,一屆秀選晉升十一位秀女,這可是從未有過的哪——!”
大家七嘴八舌,嘰里呱啦。
蘇絢緊緊攥著拳頭,拼命忍住想要插腰仰天大笑的沖動,靜靜地站著,看著她們。
季姐見她神色怪異,疑道:“怎了?”
蘇絢“啪”地往她身上大力拍了一掌。
蘇絢睜著無辜的大眼問季姐:“很疼對么?太好了!我不是在做夢!”
所有人:“……”
同所有晉升候封的秀女一樣,蘇絢也得了賞。白銀一千兩、黃金一百兩、鳳翎頭冠一頂、八寶如意玉一尊,擢升四等侍卿。簡直是一夜暴富,蘇絢樂得快要瘋了。蘇絢拿了點銀子每人分了一些,當是感謝這段日子以來一直蒙受大伙恩惠的一些心意。然后幾個人大魚大肉地吃了頓晚飯,鬧哄哄的吵到深夜,顧及到蘇絢明日還要入宮候封職司,方才各自散去,回房睡覺。
蘇絢躺床上問鹿兒:“明日入宮須得注意些甚么?”
鹿兒道:“言行舉止皆得恭謹慎重,不得輕浮嘩噪。”
蘇絢點點頭。
鹿兒又道:“宮里頭的人從來都是自恃甚高,輕易不給人好臉色,小姐若是遇到了為難,亦得從容應對,勿給人落下話柄口實。”
蘇絢:“嗯。”
鹿兒估摸著明日入宮面圣,皇甫麟恐會提及的一些問題,便隨口問了些治國為官之道。蘇絢俱是條條目目都能答得頭頭是道,鞭辟入里。
蘇絢有些自嘲道:“這史書我都快背得熟爛了呢。”
鹿兒好笑道:“小姐是天資聰穎,若是換了別個來,怕是還未讀完呢。”
蘇絢一聽,心情大好,喜滋滋地笑了笑,窩在被子里一會就睡著了。
翌日巳時,皇宮內差人來接。巳時末通過華安南門進入皇宮,十一位秀女低頭斂容魚貫穿過太和門,停于肅然威嚴的太和議事殿前。皇帝早朝未散,負責迎侍的太監領她們入了殿內等候。十一位秀女站成一排,垂眸低目。金殿之中帝位高遠,錯金銅爐里焚著的惠香絲絲裊裊地熏漫而來,不著痕跡,卻無處不在。
蘇絢站于右起第三。一身天藍色紗霓裳于一眾美服華帶中顯得樸素,但其一米七幾的傲人身高卻又是鶴立雞群,讓人無法忽視。蘇絢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端莊優雅些,嘴角保持微笑的弧度。過了約摸一刻鐘,皇帝還是沒來,蘇絢的笑容已經僵硬了,腮幫子酸疼酸疼的。
蘇絢把腦袋垂得更低,面目扭曲地活動了一下臉部肌肉,抬起頭,再度恢復從容優雅的微笑。
看著她的那太監:“……”
蘇絢抬起眼,朝那小太監拋了個媚眼。
那太監:“……”
白面小太監登時臉紅,懦懦地低下頭。
蘇絢心里獨自暗樂,眼中笑意充盈。
未幾,只聽一聲不急不徐地:“太后駕到——。”
殿內所有人俱是精神一凜,整齊有致地行禮:“太后千歲——。”
太后今日化了濃妝,嘴唇抹成鋒銳的暗紅色, 表情絲毫不得松動,凜然不可冒犯。太監渾未想到太后同老夫人會來這太和殿,連忙鋪上軟榻,端上熱茶。
太后漠然道:“這時辰了陛下早朝還未散。”
外頭有宮人匆匆來報,喜公公道:“回太后,陛下正往這處來呢。”
片刻后皇甫麟率領諸位大臣入了太和殿,端的是一番儀仗巍巍,神通浩浩。
一眾臣、奴肅然行跪拜之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甫麟道:“起身。母后,老夫人怎也來了。”
太后板著一張臉不冷不熱道:“爾等去不得哀家的養心殿,哀家還來不得這太和殿了?”
皇甫麟:“母后說的這是甚么話,喝茶么。” 說畢親手撇了撇茶盞,遞過去。
老夫人笑道:“今早太后與老身對弈連著輸了好幾盤,這會正郁納著呢。”
蘇絢眨眨眼,心想這聲音怎么這么耳熟。
老夫人又道:“這些個姑娘們等了陛下半個時辰了,怕是腿都乏了,平日里陛下不是憐香惜玉得緊的么。”
皇甫麟何等機敏精明之人,心知老夫人今日話語隨意笑如春風顯是心情舒爽愉悅,遂笑道:“老夫人損孤呢么。”
轉頭又道:“拿名冊來。”
太監呈上名冊,皇甫麟翻開,道:“秦琳。”
秦琳出列,按禮跪拜,道:“微臣在。”
皇甫麟看她一眼。秦琳人本生得極美,只是面相太過于穩定與沉靜,整個人泰然若謹,清冷寡淡,反倒讓人不敢親近。
皇甫麟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平靜地說了一句:“皇后倒是對你稱贊有加,說乃大樊不可多得之將才。”
秦琳只是道:“多謝皇后夸贊。”
皇甫麟:“即是大樊不可多得之將才,孤且問你,若是邊境有他國四處滋事擾我國民,該如何?”
秦琳:“臣,不敢斷然妄議朝政。”
皇甫麟莞爾道:“你姑妄言之孤且妄聽之,有何打緊?”
秦琳不假思索,道:“對之溫羊,以好言慰之,以利誘之。對之豺狼,殺其戾氣,以威懾之。”
皇甫麟略微沉吟后又道:“依卿之見,何為溫羊?何為豺狼?”
秦琳語氣不變:“溫羊,即不會主動挑起事端,豺狼,亦不會主動停止挑起事端。”
皇甫麟點了點頭,眼中頗具欣賞神色,又道:“依卿之見,霍飛虎霍將軍此人如何?”
秦琳怔了怔,而后道:“行果斷少徘徊、敢擔當棄推諉、雄才偉略胸壑萬千,文武兼修乃難得的真性情,真偉岸之男子。”
皇甫麟:“你可傾慕于他?”
秦琳:“……”
所有人:“……”
霍老夫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陛下。”
秦琳面不改色道:“將軍位高權重威儀俊朗,天下傾慕霍將軍的女子恐多不勝數,臣,亦仰慕,亦祝將軍早日尋到心儀之人。”
皇甫麟臉上一下子退去了笑意,連帶著語氣也有點不怒而威的氣勢:“即不愿做將軍夫人,那便做孤臣子,如何?”
群臣一時默然,都有些摸不清楚皇帝的意思——敢情方才陛下拿秦琳尋樂子呢?
只見秦琳的臉紅紅白白的不知是什么表情,須臾后方才平靜道:“臣自當原為陛下、為朝廷盡心竭力,死而后已。”
皇甫麟滿意道:“擬旨,擢升秦琳為禮部左侍卿,兼任外國使交官,御前四等侍卿。這便去禮部報到罷,劉卿。”
禮部主事劉慕巖向前跨出一步:“臣在。”
皇甫麟:“領她去。”
劉慕巖道:“遵旨。”
兩人躬身告退。
皇甫麟將名冊翻了一頁,道:“夏月。”
隊伍中央,夏月心頭一緊,向前邁出一步,嫣然答道:“微臣在。”
皇甫麟半笑不笑地看著她,道:“抬起頭來讓孤好好瞧瞧仔細。”
夏月垂著眼瞼,將頭抬起。一雙桃花眼脈脈含波,很有一股子魅惑妖嬈之態。不足以傾城滅國,但卻足以蠱惑人心。
皇甫麟微微一笑,問道:“愛卿美貌如此,做孤愛妃如何?”
夏月:“……”
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