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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久定定看著扶笙,腦海里浮現他之前在大殿上說的那句話。
——只要我在,你就永遠不會沒有家。
這句話的每一個字拆開來都很平常,但組合在一起,卻讓她心中無比感動。
扶笙從未說過愛她,也沒說過喜歡她。
或許是傲嬌得說不出口,又或者在他看來,承諾遠遠不及行動重要。
但無論如何,她喜歡他是真的,愛他也是真的。
這份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喜歡和愛,讓她從此沉淪在一種叫做“扶笙”的毒里,無藥可解。
扶笙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先帝曾經對我母親許下過山盟海誓,我母親當真了,到最后,她卻落得個被送去藩國當人質的結局,故而自此后,我對那些空話敬而遠之。”
原來如此!
荀久恍然大悟,難怪即便是她親口問他喜不喜歡她,他都不肯說。
扶笙接著道:“我的心意,你明白就好。”
荀久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忽然笑了。
他的心意,她還能不明白么?
在世人都唾棄辱罵她的時候,這尊神紆尊降貴來到她面前,用他溫暖而有力的雙手將她捧上了天。
這份愛重,又豈是簡單的“喜歡”二字能達到的高度?
心思一動,她玩心忽起,狡黠笑道:“不明白。”
扶笙饒有深意地看她一眼,“如今不明白不要緊,等洞房花燭夜,我會讓你深刻明白的。”
荀久抖了抖身子,嗔他一眼。
這人真是……
季黎明還在旁邊呢!
荀久轉過頭,見到季黎明趴在雕欄邊,那動作,分明就是在假意嘔吐。
還裝得有模有樣,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聽到荀久的腳步聲,季黎明慢悠悠回過身來,怒其不爭地睨了荀久一眼,“沒出息啊沒出息,你跟子楚才認識多長時間,這就等不及要連人帶心免費送給他了?我說表妹,你對付敵人那股狠辣勁兒哪去了?”
“阿笙又不是敵人。”荀久甜甜一笑,“他啊,是惡魔,只有我才能收服的惡魔。”
“得,你厲害!”季黎明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忽而轉了面色,目光晶亮地看著她,“上次我們去喝的那個紫竹釀,我都還沒嘗出個味道呢,就被顏碩那廝給攪了,我聽聞‘小竹樓’有羅浮春,不如我們今日就去那兒?”
“好!”荀久爽快應下,季黎明請了這么多次,如今她終于洗盡冤屈又被女帝封了官,自當是要請客的。
“不過恐怕得晚上才能去。”荀久道:“齊夫人剛動完手術,如今昏迷不醒,我得先回去看看,免得出了丁點兒意外。”
“行!”季黎明也爽快,沖她挑挑眉,“反正我待會兒也還有事,那就這么定了,申時在小竹樓見。”
“去吧!”荀久點點頭。
季黎明轉身留給二人一個瀟灑的背影,沒多久就消失在視線中。
荀久偏頭看著旁側的扶笙,“我今日騎了馬來,就不用你相送了,自己回去就成。”
“坐馬車吧!”扶笙直接無視她的話,“剛好我也想去看看齊夫人。”
末了,低聲嘀咕:“都要嫁人的人了,怎能整日拋頭露面?”
荀久嘴角一抽,后面這句才是重點吧!
沒反駁,荀久坐上了扶笙的馬車,她騎來的馬兒便交給了一個侍衛。
回到宅邸的時候,巫醫們仍舊兩個一組輪流看守在齊夫人的床前。
招桐一聽到動靜,立即沖出來,見到荀久安然無恙才大松一口氣,忙問:“姑娘,事情解決得怎么樣了?”
“你猜。”荀久眨眨眼,故意賣關子。
招桐見她面色愉悅,又偷瞄了扶笙一眼,他淺淺勾著唇,似乎心情也不錯。
轉了轉眼珠子,招桐道:“看來,姑娘和殿下完美翻盤了。”
招桐一邊說著一邊伺候二人到客廳坐定,奉了茶才笑嘻嘻道:“姑娘快說說,你們是怎么翻盤的,韓老賊下場如何?”
荀久淺啜一口茶,這才將今日一早奉天殿內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與她。
招桐聽后,驚得整個人都不知如何反應,只張大了嘴巴,呆呆站在原地。
荀久伸手拍了拍她,“你可別嚇傻了,我懶得再換一個婢女。”
招桐驚魂未定地撫了撫胸口,假意嗔了荀久一眼,嘟嘴道:“若非奴婢承受能力強,只怕會直接給嚇暈過去,姑娘你竟然能這般淡定,簡直……簡直不是人嘛!”
“嗯。”荀久順勢點點頭,“男神的女人,自然不可能是普通人。”
招桐笑開來,眼角眉梢全是喜色,“這倒是,姑娘天資聰穎,心思玲瓏,哪里是普通閨秀比得了的?”
末了,她又問:“這會子,姑娘該餓了吧?奴婢這就去廚房準備飯菜。”
“不必了。”荀久擺擺手,“說好了今日請他們去小竹樓喝酒的,天色也不早了,待會兒便要出發,但是齊夫人仍舊昏迷不醒,你和柳媽媽都不能離開。”
“奴婢曉得。”招桐欣然道:“姑娘只管放心去吧,這里有奴婢和柳媽媽以及幾位巫醫,一定不會讓齊夫人出現任何意外的。”
“我想說的是,你們先用些點心墊底。”荀久道:“待會兒我去了小竹樓以后會先點菜讓小廝送過來,畢竟是慶賀嘛,無法帶你們出去也要讓你們沾沾喜氣。”
招桐大喜,“謝謝姑娘。”
“對了。”荀久叫住她,“我聽聞神殿的人飲食與我們不同,你去問一問巫醫們平素都吃些什么,待會兒我好讓人區分開來。”
招桐哼著小曲兒歡快地奔往手術室方向。
不多時又回來,認真道:“奴婢問了,巫醫說飲食與眾人不同的是大祭司,她們與我們平素的吃食沒什么區別。”
“那就好。”荀久放下心來,這樣的話她就不用擔心無意間冒犯了巫族人的禁忌。
早上才剛動了手術,又去了一趟廷尉寺,緊接著在奉天殿上與韓老賊惡戰一番,早已耗空了荀久的精力,在招桐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后,她與扶笙于酉時準時出現在小竹樓。
“小竹樓”是這家酒樓的名字,名字雅致,裝潢也很別致,小樓軒窗,亭榭相連,一面臨汝河,夕陽下,湖面碎光猶如星子一般隨著水波輕漾,景色宜人。
早上奉天殿一場驚心動魄的真相揭秘,早就旋風一般席卷了整個燕京城,這才半天的時間,早就有說書人編出不同版本,驚堂木一拍,說得扣人心弦,直教聽眾抓心撓肝。
荀久的父親荀謙終于徹底洗脫了“殺人犯”這個罪名。
那些以前會私底下依著荀謙的關系罵荀久的百姓也都紛紛閉了嘴,再沒有人敢說她半句不是。
掌柜的一見到秦王和荀久同時進門,連忙笑瞇瞇地親自過來迎接,“小的恭迎殿下。”
扶笙淡淡應了聲,問他:“季二少可有來過?”
“來過來過。”掌柜的連連點頭,“二少已經定好了雅間,他人如今就在里面,小的這就帶著殿下上樓。”
扶笙似有若無地“嗯”一聲,與荀久一起,在掌柜的帶領下直接來到季黎明提前訂好的雅間。
季黎明正懶散地倚在軒窗旁邊遠眺。
荀久輕手輕腳走過去順著他的視線一看,寬廣的汝河對面,隱約能見八大胭脂巷的檐角掩映在高大的槐榆樹中間,靡靡之音隨著清風拂過耳畔,極細極微。
此時此刻的季黎明,神情專注而認真,點漆般的雙眸在這一刻異常寂靜,看向八大胭脂巷的目光并不存在真正紈绔子弟的猥褻**。
他似乎將自己孤立在了一個人的世界里。
那個世界,只有他望得到心底里最渴望見到的東西,別的人根本無法窺探一二。
“表哥,你在想什么?”荀久踮起腳尖,壞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季黎明一怔,隨即回過神來,咧嘴笑開,“死丫頭,嚇死我了你!”
“你在想什么這么出神?”荀久疑惑著眨眨眼,“我可是來了好久了。”
“來了,那就上菜唄!”季黎明轉過身,一瞬間收起了所有的情緒,情緒轉化也極為自然,一掀袍角在桌前坐下,挑眉望著荀久,“敢不敢喝酒?”
“有什么不敢的!”荀久撇撇嘴,“你之前不是說了他們家有羅浮春么,點了沒?”
“自然是點了。”季黎明掃了一眼對面的扶笙,壞笑一聲,“不過這是烈酒,我就怕待會兒你喝多了會出事。”
從他那不懷好意的目光里,荀久一看便知他想說什么,趕緊瞪他一眼。
季黎明悻悻收回眼。
這時,掌柜的進來恭敬問道:“二少,是否現在上菜?”
“上吧!”季黎明輕輕頷首。
荀久趁機道:“把剛才點過的菜全部做三份送去我府上。”
掌柜的點頭應了,轉身就要出去,季黎明忽而叫住他,“聽聞你們小竹樓最近新來了一個琴師,可否請來給我們助助興?”
“這……”掌柜的面露猶豫,眼眸一轉,笑問:“二少說的可是千依姑娘?”
“對對對,就是她!”季黎明遺憾道:“我前兩日也是這個時間來,你說她有事不在,這一次,總該在了吧?”
“在的在的。”掌柜接話道:“只不過千依這兩日身子不適而已,想來知道是二少和秦王殿下來了,她會很高興的,小的這就讓人去請。”
“千依?”荀久看了一眼季黎明,調侃道:“依我看,這燕京城里哪家酒樓新來個姑娘,你都了如指掌得很。”
“那是自然。”季黎明自豪道:“誰讓本少天性風流,比你家黑心鬼瀟灑多了!”
扶笙懶懶瞥他一眼,“你一直在找的人,找到了?”
季黎明正在倒茶的動作一頓,“你怎么知道?”
扶笙不看他,聲音平靜,“我若是想知道一個人的私事,很難么?”
季黎明頓時泄氣,低聲嘀咕,“就知道你不是人!”
扶笙見他神情有片刻恍惚,低聲問道:“要不要我派人幫你找?”
“不!”季黎明趕緊擺擺手,“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荀久眸光晃了晃,開口問:“表哥,你到底在找什么人啊?”
“是一個姑娘。”季黎明這次終于不再避諱,和盤托出,“幾年前我無意中在街頭瞧見的,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記住了她的容貌。”
“嘖嘖……”荀久不禁感慨,“能讓風流成性的季二少流連忘返日思夜想的姑娘,想必貌若天仙吧!”
“這倒不是。”季黎明慢慢搖搖頭,神情多了蕭瑟之意,似乎不愿再繼續往下說。
荀久也不再問,三人靜靜喝著茶。
不多時,酒樓小廝們端著菜肴魚貫而入,當先一人的托盤內擺放著并蒂紋銀壺同幾個玉質酒杯。
季黎明似有若無地看扶笙一眼,忽而伸手一指那托盤,問:“這套酒具可是全新的?”
他了解子楚不用別人用過的酒具。
小廝忙點頭,“回稟二少,這是掌柜才剛取出來的全新酒具,之前并無人用過。”
季黎明放了心,“那就好。”
擺擺手示意小廝將酒具放下,季黎明親自站起身為荀久和扶笙斟酒。
荀久上輩子很少喝酒,這一世,原身也沒喝過多少酒,上一次在顏碩的小酒館里,難得一遇的紫竹釀還沒喝上,整個聚會就被顏碩那廝給毀了,如今想想,倒真有些肉疼。
聽到酒液落杯的清冽聲,荀久探頭一看,只見色澤如玉,鼻尖嗅到芳香醇厚,是極度誘惑人的味道。
“果然是好酒!”荀久不由得大贊,抬起酒杯來輕輕抿了一口,入口清涼微澀,回味卻甘甜,齒間留香。
“怎么樣,表哥沒騙你吧?”季黎明得意道:“羅浮春雖然比不上紫竹釀,但也很有特色,同樣是好酒。”
荀久低嗤,“夸你兩句你就上天了。”
季黎明飛快瞟她一眼,嘴里急忙解釋,“我這可是央了掌柜好久,他才舍得開封拿出來的,這一批羅浮春,我們三個算是最先嘗的了。”
“嗯,就知道表哥最棒!”荀久違心地順承著再夸一句。
季黎明聽得很受用,滿意地笑笑。
這時,房門被人敲響。
季黎明放下酒杯,道一句:“請進。”
房門在吱呀聲中被推開,進來的女子一襲水芙色百褶裙,外罩綃紗翠煙衫,烏發輕綰,斜插一支雕工精細的白玉蘭花簪,流蘇綴于青絲之上,素白雙手抱著一把瑤琴。
她戴著面紗,荀久看不清楚整體面貌,卻被她眉心的殷紅朱砂所吸引。
夕陽漸斜,從小樓軒窗照進來,紅霞凄艷,卻遠不及她眉心一點。
女子邁著碎步走過來,福了福身子,“千依見過秦王殿下,見過二少,見過久姑娘。”
想來是身子不適的原因,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喑啞。
荀久沒說話,抬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轉眸卻見季黎明的眼睛緊緊盯在女子身上,面色有些震驚。
荀久心思一轉,莫非……千依便是他要找的那個人?
果不其然,季黎明很快便開了口,“你叫千依?”
“是。”女子低聲應了。
“抬起頭來我看看。”季黎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曾收回,聲音不覺已帶了一絲顫意。
千依站著沒動,也沒什么反應。
季黎明皺了皺眉。
荀久伸出胳膊拐了拐季黎明,低聲道:“表哥,你會不會太過分了,人家賣藝不賣身的,你這么**裸地讓她抬起頭來,指不定她以為你真是那浪蕩公子呢!”
季黎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忙笑著賠罪,“千依姑娘請見諒,方才,是我太唐突了。”
“千依只不過是一名琴師而已,當不得二少賠禮道歉。”她再度盈盈一福。
雖是低著頭又蒙著面紗看不清容貌,但荀久隱約覺得這話里包含著那么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意味。
見季黎明興致勃勃,荀久便也不好說出口,只微微一笑,看向千依,“聽聞姑娘琴技過人,恰巧我們三人今日來此小聚,想找一位琴師來助助興,卻聽聞姑娘身子不適,你如今可還能……”
“既是三位貴客欽點,千依會盡力彈奏的。”她緩緩行至紗簾翠幕之后,將瑤琴安放好,正待彈奏,口中卻突然傳出輕微的咳嗽聲。
荀久光是聽聽就曉得她病了至少三日。
都病成這樣了還來彈奏,莫非她真的缺錢?還是說掌柜的為了給足扶笙和季黎明的面子逼迫她前來的?
荀久一想到有這種可能,頓時覺得口中酒液都變得苦澀了。
她輕咳一聲,抬了抬手,“千依姑娘,你既是身子不適,我們也就不勉強了,等你改日身子恢復了,我們再來一回便是,對吧表哥?”
荀久說完還不忘推季黎明一把。
季黎明立時回過神來,點點頭道:“表妹所言甚是有理,我們并非蠻不講理之人,姑娘盡管坐著歇息便是,銀子我們照付,就當是為姑娘跑這一趟的勞務費。”
千依站起身,重新將瑤琴抱起,緩緩掀簾出來,聲音滿含歉意,“實在是對不住三位,千依的身子無法支撐著彈完一首完整的曲子,今日之事,是千依有錯在先,若來日三位貴客來了,千依免費為你們彈奏,就當做是賠禮。”
荀久淺淺一笑,“千依姑娘客氣了。”
千依稍稍抬頭,見到正對面坐著的女子微微勾唇,那一張絕美容顏,眉眼間寫不盡的嫵媚風華,畫不出的瀲滟無雙。
早就聽聞前太醫院使荀謙的女兒荀久艷名動六國,今日見了方驚覺真人比傳言更美。
千依盈盈目光中有驚艷之色一閃而逝,余光瞟了荀久旁邊的扶笙一眼,稍稍蹙了蹙眉。
她這個反應,盡數落入了荀久眼中。
荀久覺得非常奇怪。
按照常理,所有的女人在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視線首先會落在扶笙身上。
畢竟他長相如此驚為天人,無論到了哪里都會自動吸引姑娘們的目光,千依也不該例外才是。
然而荀久卻見到千依第一個看的人竟然是她,還對她的容貌表示驚艷!
什么情況?
荀久全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扶笙自千依進來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抬過頭,仿佛不知道這個人存在過一般,指腹輕輕摩挲著白玉杯,時不時為荀久夾菜。
眼見著氣氛尷尬,季黎明很不好意思地干笑兩聲,“既然姑娘身子不適,那還是早些回去歇著罷。”
“千依告退。”她再度福了福,轉身推開門慢慢走了出去。
千依走后,季黎明的神情才恢復了自然,斜睨著荀久,“表妹,老實交代,你剛才為什么一直盯著她看?”
荀久一個不妨,吞咽地太急,嗆到了,立即將身子歪往一邊掩唇劇烈咳了起來,小臉漲得通紅。
扶笙從懷里掏出錦帕遞過去,余光冷睨了季黎明一眼,“就你話多!”
“我也沒說什么呀!”季黎明頓覺無辜,他剛才是真的覺得表妹看千依姑娘的目光有些不對勁。
在扶笙的輕輕捶背順氣下,荀久終于緩了過來,眸光左右掃了二人一眼,“你們倆不覺得這個千依很奇怪么?”
“哪里奇怪?”季黎明很是無語地看著她,“上次在磯石巷,你也說顏碩很奇怪,今日你又說千依奇怪,我是否可以認為你見到陌生人的反應就是覺得奇怪?”
“去!”荀久踹他一腳,“我是說認真的,她從進門到出去都沒看阿笙,這不是很奇怪么?”
荀久這么一說,季黎明不樂意了,哼哼道:“興許人家根本就不喜歡他那種冰山。”
荀久眨眨眼,“那她也沒看你啊,就只看了我一個人,你該不會告訴我,千依姑娘喜歡我這樣的吧?”
這一次,咳嗽的換成了季黎明,他好久都沒能緩過氣來。
荀久看向扶笙,“阿笙,你不覺得奇怪么?”
扶笙淡淡喝了一口酒,聲音比眼神還淡,“沒注意。”
荀久:“……”
季黎明:“……”
這么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進來又出去了,他竟然說沒注意?!
荀久哭笑不得,“合著來了這么半天,你就只注意羅浮春了?”
“還有你。”扶笙抬起頭,看向她的眸光柔似清泉。
這猝不及防的秀恩愛……
荀久表示……這理由她接受。
季黎明憤憤然,剛想發作,卻聽得扶笙又道:“順便想了想婚禮的布置。”
“蒼天啊!”季黎明捶桌,“你們倆能不能考慮考慮我的感受?”
“考慮了。”荀久面上一本正經,“據我深切的觀察,你應該對方才那位千依姑娘有那么一丁點兒意思,你若是真有意,表妹可以為你出謀劃策將美人追到手。”
“得了吧!”季黎明徑自倒了杯酒猛地灌下,醉意微醺地偏頭看向窗外,聲音有些模糊,“我不過是看她有些像……”
“像你母親?”扶笙接過話,問得非常平靜淡然。
荀久卻聽得心中駭然。
季黎明醉意全退,愕然看著扶笙,滿面不敢置信,“你怎么會知道?”
扶笙淡淡看著他,“你身邊若是真缺女人,只管在季府大門外貼個告示,我能保證,一天之內,隊伍能排到燕京城門外。可你偏偏要在這茫茫人海里撈一支只見過一次面連名字都不曉得的針,除非你對她的容貌記得十分清楚,否則早就將她畫下來了。”
不顧季黎明錯愕張大嘴巴的神情,扶笙繼續道:“難道你這輩子最想見到的女人不是你母親么?”
“原來如此!”荀久驚嘆一聲,難怪她一直追問,季黎明都不肯說。
季黎明曾說他自滿月就被送去了魏國外祖父家,從未見過他母親,七歲那年,好不容易等到父母凱旋歸來要經過魏國,他在必經之路上等了好久,只等到四個字——戰死沙場。
“你說的沒錯。”被戳中了心事,季黎明黯然垂下眸,“我沒見過我母親,只見過她僅有的一幅畫像,我恨,恨當年她沒能強行將我留在身邊,那樣的話我就不用去魏國,更不會到她死都沒見過她長什么樣子,可是思念卻多過恨,我想見她,想到心痛。那一年,我在街頭見到了一個女子,她長得和我母親好像。那一刻,我以為是上天感應了我多年的心愿,終于讓我能見她一面,所以自那以后,我發了瘋一般找那個人。”
說到這里,季黎明苦笑出聲,“可是這么久了,無論是我自己還是派出去的隱衛全都苦尋無果,那匆匆一瞥就好像上天特意恩賜給我的,只能見一面,僅此而已。”
荀久心中無奈地嘆息一聲,她想過很多種可能,卻唯獨沒料到季黎明竟然有戀母情結。
“倘若你找到了那個姑娘,當如何?”荀久有些不忍心地低聲問。
“我……”季黎明一時語塞。
這個問題,他似乎從未考慮過,只知道要找到她,倘若真有那一天,她愿意跟他回去的話,他肯定會百般對她好,可……若是她不愿意,或者她已有心上人,甚至已有家室,那他又當如何?又能如何?
“我不知道。”抱著腦袋,季黎明心中一團亂麻。
荀久嘴角微動,原想說些什么,卻在看到他那般孤清冷寂的身影時將話語化成無聲的嘆息。
這種時候,除了安慰,似乎再沒有別的話可說,甚至連安慰都顯得多余。
“久久這個問題很關鍵。”扶笙也開口,“找到了她,你得有個交代,你究竟是只想見她一面,還是想找到她然后將她帶回季府?”
沉默了許久,季黎明才終于像下定了決心一般抬起頭來,語氣堅定,“倘若她還沒有家室,倘若她愿意,我便帶她回季府。”
“好。”扶笙道:“那從明日起,我會派出秦王府的隱衛幫你去找,一定給你個交代。”
“子楚……”季黎明目光切切看著他。
“不必感激涕零。”扶笙不看他,將杯中最后一口酒飲盡,“我性取向正常,只對久久有感覺。”
荀久扶額,想著這個人總是在嚴肅時刻還能一本正經地開著玩笑讓人哭笑不得。
季黎明似乎早已經習慣了扶笙的毒舌,他也不甚在意,落在扶笙身上的眸光不曾移開,“我的意思是,有生之年遇見你,竟能省我一大筆積蓄。”
扶笙:“……滾!”
從小竹樓出來的時候,夕陽已經完全沉了下去,暮色初升,秋風送涼,天空好似一塊上好的淡墨,汝河對岸的八大胭脂巷已經燃起了綺麗燈火,于暮色中呈現美人含羞帶怯的朦朧微光。
今日雖是荀久請客,卻還是同上次遇到顏碩一樣,因為一個琴師千依而勾起了季黎明的傷心事,導致三個人都沒怎么盡興。
“不要……快放開我,嗚嗚……求你們放開我……”
青灰石板鋪就,長滿了青苔的廢舊小巷里,隱隱傳出女子低弱的求救聲。
昏暗天光下,隱約可見兩道健碩的男子身影將女子扣壓在墻壁上,另外一只手正迫不及待地去撕扯女子的衣襟。
這種場景,無論是小說還是電視劇中都很常見,不用想也都明白小巷內正在上演著怎樣的一幕。
并行的三人不約而同停下腳步側目望去。
荀久神情一凜,袖中手指條件反射地攥緊了放銀針的那個位置,同為女人,看見這樣的場景若是就此走開,實在有些于心不忍。
原本還沉浸在悲痛中的季黎明突然之間反應過來,面色震驚,卻不等他反應,扶笙已經“嗤啦”一聲快速抽出季黎明腰間的短劍。
短劍小巧,卻在夜色下呈現冰霜一般的銀寒之色,再加上扶笙周身的冷氣,頃刻之間就將小巷內的空氣都給凍結了幾分。
巷口高墻之上僅掛著一盞褪了色的燈籠,里面光影明滅未定,閃閃爍爍,迷離微光鋪散在扶笙沉黑色繡暗銀曼陀羅錦袍上,愈發顯得他面色凜冽。
這即將是一場英雄救美的戲碼。
荀久抱手靠在巷口,等著看扶笙如何收拾那兩個猥瑣男。
雖然她想不明白扶笙何時竟有這般俠肝義膽去管別人的事,可既然遇上了,那么他們三個人里面總要有一個出手去救人。
扶笙也許不是最合適做這種事的,卻是最不合適讓她出面去救人的。
所以,轉來轉去,還是他出手最為妥當。
扶笙的速度很快,好像幽冥暗影浮動,不過瞬息就到了那兩個壯漢跟前。
荀久正想大贊一句這個人武功之高絕,卻聽得旁邊徹底清醒過來的季黎明面色突變地大叫一聲“遭了”,然后飛速沖了過去。
遭了?
什么意思?
荀久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看季黎明那個樣子,似乎已經預料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
荀久暫時放下了看戲的心態,一路狂奔至他們面前。
方才那兩個壯漢早已被扶笙兩腳踢翻在地,此刻正蜷縮在地上痛苦打滾。
而扶笙手中的短劍鋒利的刃口正橫在女子雪白的脖頸上。
看清楚了這一幕的荀久簡直難以置信。
不僅僅是因為方才險些被褻瀆的女子正是小竹樓里才見過面的琴師千依,更多的是因為扶笙此刻的舉動。
他竟然要殺了千依?!
“子楚!你醒醒!”季黎明在一旁拽住扶笙拿著短劍的那只手臂不讓他真正劃傷千依的脖頸。
季黎明這一喊,荀久立即意識到了不對勁。
扶笙的氣息不對勁!
此刻的他,就好像從地獄里放出來的惡魔,全身上下充斥著暴戾的氣息,似乎不把眼前的女子殺死不罷休。
而且聽季黎明的語氣,他似乎已經完全陷入魔怔境界。
“阿笙!”荀久急得大喊,“你快醒醒啊,她是琴師千依,我們才剛見過面的,你不能殺她!”
扶笙毫無反應,握住短劍的那只手骨節已經泛出青白色,可見用力之大,若非季黎明緊緊拽住他的胳膊,荀久毫不懷疑千依整個腦袋都會被他給直接削下來。
“到底怎么回事啊?”荀久急得直冒汗,蹙眉看了季黎明一眼。
季黎明忙道:“現在沒時間解釋,子楚心魔發作了,你快喊他,一定要將他喚醒,否則千依姑娘會被他直接殺死的!”
“心魔……什么心魔?”荀久一臉茫然。
“來不及解釋了!”季黎明咬著牙用力將扶笙已經頂在千依脖頸上的短劍拽回來一些。
地上兩個壯漢見到這驚悚的一幕,早就嚇得兩股戰戰,趁荀久他們不注意一溜煙跑出了小巷。
千依臉上的面紗早就被兩個壯漢扯下來,清麗素凈的面容上此刻只剩慘白和驚恐,她小心翼翼地看著眼前持劍欲殺她的男子,一雙美眸里水汽氤氳,淚光閃閃,恰如春雨細細撫過剛冒新芽的草尖,惹人憐愛。
“阿笙,你快醒醒!”荀久還在著急大喊,她不敢晃動他的身子,唯恐一個不小心致使利刃直接朝著千依劃下去。
“子楚……”季黎明驚駭過后放軟了語氣,“子楚你聽我說,這里是燕京,不是魏國,你是秦王,是女帝最為看重的親王,是她的左膀右臂,你們已經在九年前就回到燕京了。”
扶笙眼眸內的赤紅色退去了一些,緊攥住短劍的手指也稍稍松了松。
季黎明見剛才的勸慰有了效果,繼續說:“你還有一個最愛的女人,荀久,你們馬上就要大婚了,你聽到沒,你都快大婚了,這里再不是魏國,再沒有人會欺辱你。”
“哐當”一聲,扶笙手指一松,短劍直接掉在地上,發出清脆卻讓人心顫的聲音。
扶笙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荀久趕緊扶著他,將他的一只手搭到自己肩頭,準備就這么帶著他走出去。
季黎明彎腰撿起匕首,抬眸之際借著巷口的微弱光線看清楚了千依的面容,頓時嚇得又將匕首掉到了地上。
聽到聲響,荀久頓了腳步,無法回頭,她只能背對著季黎明問:“表哥,發生了什么事?”
季黎明沒有回答荀久的話,而是定定看著千依,唇瓣翕動了好幾次才喃喃出聲,“竟然……是你?”
千依剛從險些被殺的驚恐中回過神來就對上季黎明滿含激動的雙眼,她一時有些茫然,趕緊理了理衣襟,慌忙垂下頭,“敢問,二少識得千依?”
“幾年前,我曾在街頭見過你一面。”季黎明也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趕緊收斂了幾分情緒,歉意笑道:“姑娘莫介意,只是你太像我一個故人了,所以……”
千依雪白貝齒輕輕咬了咬下唇,聲音輕柔,“若非二少出手相救,千依很可能已經命喪黃泉了,小女子無以為報。”
“不不不!”季黎明連連擺手,“我不要你報答什么,只是想說,能再次見到你,我很高興,也很榮幸。”
“承蒙二少厚愛,小女子不敢當。”千依恭敬地福了福身子。
“你分明一早就出了小竹樓,為何還會逗留在此?”季黎明想到她方才險些被那兩個壯漢欺凌,面色頓時寒涼下來。
千依原本恢復了幾分的面容聽到季黎明這句問話以后再度黯然下來,纖纖素手絞緊了衣袖,許久才低聲道:“千依,無處可去。”
這么個嬌滴滴的美人在夜深人靜之夜險些被欺辱,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季黎明心心念念找了許久的姑娘,此刻再聽聞她說無處可去,悲憫愛憐之心自然大起,心底完全軟化成一灘春水。
季黎明眼底閃過絲絲欣喜,“既然姑娘無處可去,那你可愿……”
“表哥,我一個人扛不動,你過來幫幫忙。”扶著昏迷不醒的扶笙站在巷子口聽了全部過程的荀久突然開口,聲音中隱隱含著幾分不悅。
“這……”季黎明看一眼千依,又看一眼背對著他的荀久,一時間有些為難。
荀久沒聽到季黎明過來的聲音,不由得怒了,語聲恨恨,“你不是阿笙的發小和兄弟嗎?怎么這時候見他昏迷不醒,你卻不管不顧了?”
“表妹,我……”
“二少還是快些過去吧!”千依牽了牽唇角,“小女子這就告退了。”
季黎明心中一急,這可是他找了多年才終于不期邂逅的人,怎能就此放她離開?
“千依……”季黎明的稱呼也由略微生疏的“姑娘”直接轉化為昵稱,“你既無處可去,可愿跟我走?”
聽到這句話,荀久頓時覺得季黎明沒救了。
戀母情結果然害死人!
雖然只見過兩面,但荀久對這個叫做“千依”的琴師沒什么好感,總覺得這個人很危險,留她在身邊必定沒好事。
可關鍵點在于這是季黎明找尋多年的人,對于季黎明來說,便是此刻站在面前的女子內里是個蛇蝎,他也甘之如飴。
忍住想罵人的沖動,荀久托著扶笙繼續走,恍惚中又聽得千依謙謹的聲音傳來,“小女子只不過是紅塵草芥,哪里配得上二少這般厚待。”
季黎明還沒說話,千依又道:“方才出手相救的還有久姑娘,若是久姑娘不嫌棄,千依愿跟隨您左右侍奉,以報救命之恩。”
荀久胸腔內莫名有些惱,“不好意思,我不缺……”
“表妹。”季黎明打斷她,“你馬上就要搬遷至女帝御賜的新府邸了,身邊只有一個丫頭哪兒成,既然千依有報恩之心,那便讓她追隨你左右,我知你為人開朗大方,定不會虧待與她的。”
荀久默然不語。
現在住的府邸是季黎明的,招桐和柳媽媽也都是季黎明安排來的人,他又是她半路撿來的兄長,無償對她好了這么長時間,該是她回報的時候了。
季黎明把話都說到這程度上了,她如今還能說什么?
扯了扯嘴角,荀久道:“表哥高興就好。”
“這么說來,表妹就是同意了。”季黎明無聲笑開,轉頭對千依道:“那你以后便跟在表妹身邊吧,你放心,名義上是讓你侍奉她左右,但表妹為人大方,又不計較什么主仆之分,跟在她身邊,她不會虧待你的。”
“多謝二少。”千依盈盈一福,忙走過來就要同荀久一起攙扶扶笙。
“哎,這就不必麻煩了。”荀久拖著扶笙沉重的身軀挪開了一些,“阿笙不喜歡別人靠近他。”
千依伸出來的手僵在半空,無措地看著跟隨而來的季黎明。
季黎明柔聲道:“子楚的確不喜歡生人靠近,便是我都不行,攙扶他的事,就交給表妹一個人吧,否則子楚醒過來定是要發怒的。”
千依想到方才秦王拿著短劍赤紅著雙眸要殺她的樣子,不覺抖了抖身子,偏頭卻見扶笙安謐的睡顏在微弱燈光下愈發顯得輪廓分明,線條流暢,弧度精致,整張面容是丹青圣手也難以描摹的風華絕代,清逸無雙。
千依隱在昏暗光線里的瑩白耳垂,忽然現出一抹緋色,眸中幾分羞怯,趕緊垂下了頭。
這一幕在季黎明看來卻是千依因為自責而做出的舉動。
“千依……”他輕喚,“你不必自責,子楚的這些癖好,只有接觸過的人才曉得,你第一天認識她,不知者無罪嘛!”
千依呆愣了一瞬,片刻反應過來季黎明是將她方才垂首的動作會錯了意。
淺淺一笑,她道:“二少教訓得是,看來我以后得好好跟久姑娘學學。”
荀久早就在兩人的談話聲中帶著扶笙走近馬車,在車夫的幫助之下將扶笙抱了上去。
“甄叔,我們走吧!”
將扶笙放置平躺在寬大的座椅上,荀久對外吩咐。
甄叔猶疑地看了一眼季黎明和千依所在的方向,“久姑娘,要不要跟二少打聲招呼?”
“不必了。”荀久冷然道:“我只有一顆心,同時關照不了那么多人,阿笙如今昏迷不醒,得盡快將他送回府才是。”
甄叔聽她這么說,也覺得殿下的事才是頭等大事。
再不多話,甄叔迅速驅動馬車朝著秦王府方向行去。
“這丫頭!”季黎明看著馬車離去的身影,不由得皺了眉,“平素開朗大方,這會子怎么連招呼都不屑與我打一個就走了!”
千依從已經消失在夜色中的馬車上收回視線,輕聲道:“久姑娘興許是著急秦王殿下所以才……”
“哦對對對。”季黎明似是才反應過來一般,“子楚方才心魔發作,昏倒過去了,表妹肯定著急。”
“心魔?”千依疑惑地看著季黎明,“什么叫做心魔?”
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季黎明改口道:“不過就是子楚練功有些走火入魔而已,也沒什么大事,表妹擅長醫術,等回去扎上兩針,子楚鐵定轉醒。”
千依一雙瑩瑩剪水眸微微閃了閃,“二少,我找不到久姑娘的府邸。”
“沒事兒,我這就親自送你去。”季黎明隨意攤攤手,走出巷子將自己的馬兒牽來伺候著千依坐了上去,隨后二人共乘一騎離開了小竹樓附近。
季黎明挑了個捷徑,恰巧從磯石巷過,見到顏碩的酒館在打烊,他好奇地問了一句,“夜市才剛剛開始,你們怎么就打烊了?”
小廝道:“公子不在,他臨走之前吩咐了酉時便可打烊。”
“哦?”季黎明來了興趣,“你家公子腿腳不便,能去哪里?”
“這我就不知道了。”小廝撓撓頭,“我們做下人的,只管按照主子的意愿行事,哪里敢過問半句呀!”
季黎明將千依送去荀久的宅邸,與招桐好生解釋了一番后才折返回秦王府,荀久正在給扶笙施針,見到季黎明急匆匆進來,她懶得去過問千依的事,只蹙眉問:“你剛才說的心魔,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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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洞模式開啟【捂臉】看完了不爽的姑涼不要朝我扔雞蛋啊,衣衣這只是在埋雷,下一個重磅炸彈的驚駭程度不亞于荀府抄家真相。
當然,后面還有好幾個重磅炸彈,咱一個一個來,爭取把潛水的也給炸出來。
ps:還是那句話,你們要相信,衣衣沒有拖情節,鋪墊是必須的,先有鋪墊才有揭開真相那一刻恍然大悟的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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