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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覺得自己正沉浸一個逃不出去噩夢中。
頭痛了這么久,他神智已經開始迷糊,周遭發生了什么都感覺不到了,只能看到一個又一個模糊影子閃過他眼前。
太匆忙,他怎么也抓不住。
恍惚間,他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時候他還不喜歡云娘,她犯下大錯,引得他勃然大怒,決定殺了她泄憤。
他忽然愣住。
他想些什么?
他幾時想過要殺云娘?
本已略微緩下來頭顱又開始劇痛,仿佛要把它生生撕成兩半。
他再也無法忍受,一把解開下頷處紅纓,將冕冠取了下來,扔到了地上。
冕冠前后二十四旒互相撞擊跳躍,勻稱圓潤玉珠發出清脆聲音。
殿內服侍宮人眼睜睜看著這象征帝王尊貴身份十二旒冕冠被隨手扔到地上,嚇得眼睛都瞪圓了。
“臣死罪!”呂川忽然高呼一聲,跪倒地。
其余人立刻反應過來,忙跟著跪下,齊聲高呼:“臣死罪!”
皇帝沒有理睬誠惶誠恐宮人,只是看著光滑如鏡金磚地。玄色冕冠躺上面,折射起一段刺眼光。
他被那光線晃得眼發痛,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頭顱失去了冕冠束縛,仿佛瞬間失去了枷鎖,無數東西爭先恐后地涌出來。
那是,塵封那大腦深處東西。
姜月嫦靠他懷中,面色慘白,哀哀哭泣,“陛下,臣妾孩子沒了……是公儀佩和皇后害了臣妾,害了我們孩子!您要為他報仇啊!”
母后神情疲憊,語氣無奈,“云娘做下這樣事情,你要廢了她我也沒立場阻止你。只是,請你看她還是你遠房表妹份上,留她一條性命。”
云娘一身青衣,跪他面前重重地磕了個頭,目光里滿是悲哀和絕望。她輕聲問道:“陛下,您當真不要臣妾了嗎?”
呂川一臉惶恐,“邢柔華梅園摔倒,皇裔……皇裔沒有保住……”聲音顫抖,“當時只有廢后、薄美人和葉才人三位場……”
他立大正宮書房內,下面齊刷刷跪著十幾名宮人。寫完一行字,他慢慢抬頭,眼角眉梢都是冷冷厭憎,“宮中絕不可留如此包藏禍心之人,看她服侍母后多年,賜她個全尸吧。”
靜生閣內,云娘悲愴地大笑,聲音仿佛杜鵑泣血,“我真是太傻了,居然為了一個心中沒有我人把自己弄得千瘡百孔、面目丑惡。”
然后她仰起脖子,飲了玉杯中朱紅毒酒……
“不!不要喝!不要喝!”他驚恐地吶喊,想要阻止她。
可是沒有用,她還是喝下了那杯毒酒。
宮中毒藥都是好,見血封喉,再迅速不過。不過片刻,她口中就嘔出了鮮血。
他呆呆地看著她一步一步地走回案幾后,端正地墊子上跪坐下。她面前是來送她上路呂川,此刻已經不忍地別過了頭。
她案幾上趴了下去,臉頰枕著手臂,唇邊有極淡笑容。她輕輕道:“癡心錯付,是我太蠢,怨不得旁人。”
那雙美麗眼睛慢慢地閉上。
它曾溫柔地凝視過他,里面閃爍著讓他安心光芒;它曾含著晶瑩淚水,讓他愛憐痛惜;它曾冰涼如刀地射向他,帶給他驚怒和惶恐。
可是那雙眼睛閉上了,再也不會睜開了!
他如被五雷轟頂,心里是潰不成軍恐慌,仿佛身處漫天箭雨之中,一不當心便會被流矢射中。
她死了?她真死了?
居然是他殺了她!
居然是他!
就他慌張到極點時候,眼前再次出現了黑夜里靜生閣。
云娘一動不動地躺床上,眼眸緊閉,額角全是冷汗,不時發出一聲夢囈。
他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明明她剛才已經飲下毒酒身亡了,怎么突然又會活了過來?
還沒想出個究竟,她已毫無征兆地睜開了眼睛。小小臉上滿是驚懼,仿佛夢到了什么十分可怖事情。
撐起身子坐起來,她脖頸僵硬,慢慢地打量四周,渾身顫抖不已。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她突然抱住手臂,慌亂地縮到床角,如同一個受到驚嚇小女孩。
室內一點動靜都沒有。
又過了許久,她才慢慢抬起頭,看著黑暗中屋子,輕輕說了一句,“是……夢?”
他瞳孔猛地縮小。
鳳輿不緊不慢地朝暉昇殿行去,皇后儀駕浩大,華蓋招搖、威嚴無限。
顧云羨跪坐車內墊子上,沉默不語。
她身上穿著華貴袆衣,頭上則是沉重鳳冠,稍微一動便感覺到巨大壓力。這套從周朝傳下來禮服太過莊重,讓穿著它人本能地敬畏,不敢有絲毫輕慢。
似乎也是被衣服氣勢感染,顧云羨腰背挺得筆直,儀態端莊,十足國母風范。
遠遠望去,她仿佛如畫中神祇,遙不可及。
柳尚宮見狀忍不住想起多年以前,她親自教導她各種禮儀情景。
顧云羨是江南小城長大,不像顧氏本家女兒自幼出入宮廷,很多東西根本不懂。她原本以為她會很難教,但沒想到她居然那般聰慧,再復雜規矩講兩遍也能記住。
走路姿勢,跪坐姿勢,執杯飲酒姿勢,跪拜行禮姿勢。她教得認真,她學得刻苦。三個月后,顧云羨一舉一動已基本和那些自小接受教導名門貴女一樣。
無一處不優雅,無一處不美麗。
今日,她會以這樣風儀再次出現群臣面前,接受冊封,成為這個國家尊貴女子。
“娘娘,尚宮大人……”采葭原本跟車旁朝前走,此刻卻忽然出現窗邊,一臉焦慮道。
“怎么了?”柳尚宮問道。
“奴婢適才聽到消息,說……”采葭結結巴巴道,“說陛下車輿還未離開大正宮,恐怕不能吉時前抵達暉昇殿了!”
按照規矩,帝后各坐一輿前往暉昇殿,然后準時吉時開始封后大典,若皇帝不能按時抵達……
“怎么會這樣?”柳尚宮驚訝道,“你可聽到緣由了?”
“沒有。”采葭眼角眉梢都是擔憂,“不過那個傳話宮人說,好像今晨何進何大人帶著張御醫去了大正宮……”
柳尚宮轉頭看向顧云羨,“娘娘……”
顧云羨想了想,平靜道:“看這樣子,恐怕是陛下頭疾犯了。”
“那該如何是好?”柳尚宮急道。
“如何是好?”顧云羨自嘲一笑,“本宮怎么會知道?這樣時候,我也不可能離開這鳳輿一步。”見柳尚宮一臉憂慮,又安慰道,“不過你也別太擔心,陛下心性過人,只要他愿意,定能準時過來。即使真誤了吉時,回頭只要不記上去,也不是什么無法挽回事情。”
事已至此,柳尚宮也只能這么想了。
鳳輿繼續朝暉昇殿行去,然而眾人心情已不如方才那般喜悅激動,而是惴惴不安中帶著祈盼:陛下啊陛下,您老人家可千萬不要遲到啊!
鳳輿吉時前一刻抵達暉昇殿。顧云羨踩著馬凳子從車上下來,長長裙裾磚地上拖曳三尺。
大晉歷來尊左卑右,是以她此刻站左側臺階下,一會兒將順著這里臺階上到暉昇殿前。而皇帝則會從右側臺階上來,兩人殿前會合。
如果,他能準時抵達話。
鼓聲起,宣布了封后大典正式開始。雖然看不到,但顧云羨知道,導駕官正引著百官入場,站到各自位置。
她心里發麻,想起方才自己安慰柳尚宮話,唇邊忍不住溢出一絲苦笑。
那些話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其實從今日起床開始,她心里就一直有一絲不安,仿佛即將發生什么不好事情。她預感一向精準,這么一來心里就忐忑得不得了。
然而再擔憂也沒辦法,她只得強迫自己忽略這異樣感覺,安慰道不過是太緊張了以至于胡思亂想。
她神色如常,聽從旁人安排,穿衣梳頭,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會發生。
然而再怎么自欺欺人,聽到采葭話時,她仍是心底發出了一聲輕嘆:果然。
老天爺一向愛折騰她,此番復位過程這般順利,早已讓她覺得驚訝。如今,果然還是出了岔子。
他不會讓她這么順利地當回皇后。
若今日皇帝真病到不能參與封后大典,她從此變成一個笑話不說,恐怕還會被有心人利用,生出別是非。
她都能想象出那些人說辭了,“顧氏乃不吉之人,陛下執意立其為后,違逆了天意,故而上蒼有此暗示。望陛下萬萬不要逆天而行、收回成命!”
也許,他們還會再次上演叩求皇帝賜死她戲碼。即使看她腹中皇裔份上不可能真成功,也能把她打入這后宮底層……
越想她便覺得心沉得越深,好像掉入了一口古井,撈不回來了。
大樂忽起,顧云羨眼睛猛地睜大,與柳尚宮相對而視。
這樂聲是皇帝御輿而出時奏響,也就是說,那些人已經看到了皇帝車輿了?
一側導駕官輕聲道:“皇后娘娘,請由此上。”
顧云羨回過神來,點點頭,“諾。”
望著眼前長長臺階,她深吸口氣,踏上了第一級。
這條路她不是第一次走。早麟慶二十七年時候,她就已經身穿袆衣、頭戴鳳冠,走過一回。
那時候她才十七歲,還不曾經歷過生死,一心一意愛慕著自己夫君,痛恨一切與她爭寵女人。
轉眼已經六年了。
她終于走到了臺階頭。暉昇殿前立滿了身著朝服百官,而她對面,是一身袞冕皇帝。
隔得太遠,她看不清他神情,也就無從判斷他是否真生病了。
耳旁是禮官聲音,一切不過是六年前重演,對她來說也沒什么鮮。
她按照規矩與他一起行至御座前,跪拜天地。
承制官宣制曰:“……賢妃顧氏,乃章獻皇后侄女。柔嘉成性,宜昭女教于六宮;貞靜持躬,應正母儀于萬國。今以冊寶立爾為皇后,佐宗廟維馨之祀。欽哉。”
伴隨著承制官聲音,顧云羨一直懸著心終于落下,多年夙愿也這個聲音里塵埃落定。
顧不上大典仍進行,她側過頭看了看皇帝。
他面色發白,唇上并無血色,當真是遭受過一番折磨樣子。
其實她原本真對他沒什么信心,但沒想到他居然真能準時趕過來,即使自己病成那樣。
她忽然有些心軟。
無論從前如何,他如今對她,委實是不錯。
察覺到顧云羨目光,皇帝微微側頭,一雙黑眸情緒莫辨,對上她眼睛。
一瞬之后,他薄唇微揚,露出一個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顧云羨錯覺,總覺得那個笑容帶著幾分冷意。
像是譏嘲著別人,像是譏嘲著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寫得我萬分糾結啊!就說了不喜歡正式大場面!
關于封后儀式,雖然阿笙也查了明會典,但還是請大家不要深究哈,遇到什么覺得不對勁地方,就告訴自己這是架空吧。我量有依據,但水平所限,沒辦法完全按照歷史上規矩來啦~~~
大家都很敏銳嘛,陛下確實想起來上輩子事情啦,后面劇情會腫么發展呢?大家可以猜一猜哦~~~【托腮無辜看
對了,后問一下大家,后*一直抽,我想問問有菇涼買文很困難或者留評很困難嘛?
反正我后臺一直不正常,讓我異常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