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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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上午說可是茶會結束后交流，沒想到這時就主動找進來了。尋香有些結舌，同時不想令老人難堪，只是笑一笑，不說話，心中卻吃驚，這邊后門有改建過，不象原來看見地理便能猜到東面后門通內院，東面院子外面還建有一排房子，事實上開后門看著象通往東面房子。可是這位鄒婆婆卻是輕車熟路地進來了……

    一種莫名情感和情緒，令尋香再次給予這位老人特別待遇，“既然來了，就跟我來吧。”

    “夫人！這位老太婆，別看她長得老實，討人信任。可是她一直鬼祟地盯著你……既是要交流，待吃罷午膳去外面品茶廳交流吧。會長大人用完午膳之前……你……跟我來！”洪媽媽卻是不輕易放過鄒婆婆，拉著她胳膊把她往前堂外帶。

    “尋家媽仆好生厲害。”鄒婆婆依然沒生氣，使出勁來穩著腳步，和洪媽媽似較力一般，兩相比較不分上下。

    “凝兒！幫我把她拖出去。”洪媽媽好生氣惱。

    紫凝微皺一下眉，看著夫人，不敢出手，也不愿意出手，怕會傷著老人。

    洪媽媽比皺婆婆年輕些，兩人僵持一會，鄒婆婆有些敵不住，憋紅臉，身子一沉，學著練武扎緊馬步，就是不肯被洪媽媽拖走。

    尋香心里再次升起心疼，這么一位老人，防她什么呢？

    “洪媽媽。放開她。”

    軟軟聲音帶著幾分命令。洪媽媽怔了怔，鄒婆婆趁機脫局，拎著竹簍子，跑上走廊，向墨遠齋那邊趕來幾個人影跑去。

    不只尋香驚愣了，就是洪媽媽和紫凝都有些吃驚。這位婆婆好象對內院地理十分熟悉？

    前面來是程媽媽和她家一個丫環，那一個丫環就是去看皇上賞給她兩個宮女。

    “香兒。怎么了？”程媽媽遠遠地就關切地問。

    程媽媽現家里人口多了，又有了自己鋪子和些地，尋香一直不讓吳媽媽再來尋家伺候，程媽媽卻非要隔三岔五地來尋家幫著打理事情。于是尋香索性和程媽媽認了親戚，讓程媽媽作了有名份長輩，喚她作程伯娘，有了這層關系，尋香便不再擔心辱沒程媽媽是太夫人身份，能夠經常以長輩名義來尋家幫著理事。程媽媽也很樂意。

    尋香剛滿過百日不久，程媽媽眼里還應好好調補，所以精心為她備了午膳擺墨遠齋休息室里。已進午時。尋香還沒回來，便出來查看原因。

    “沒事。”尋香笑呵呵走上去。

    “哎呀。我兒，瞧你一上午累得……這臉色都白了一些……你可是才滿百日！”程媽媽遠遠地就張揚志來。

    嗖，迎面來老太婆動作利落地從她身邊竄過去，直奔墨遠齋里。因為動作太，差點把程媽媽撞到地上。

    程媽媽以為那人到她面前會停下來，沒想到她竟然敢沖撞過去，驚得指著藍色背影，“這……這個人……怎么沖過去了？”

    “瞧吧。鄉下人粗魯得很！”洪媽媽終于抓到機會攻擊鄒婆婆。

    尋香依然保持寬容，勸慰她：“老人家從塞北來參會。地寒天遠很不容易，體諒一下她吧。”

    程媽媽永遠看尋香臉色行事，雖然受驚。見她寬洪大度，毫無責備之意，以為那是跟尋香回來客人，定下神來拉著尋香一起回屋。

    “你這個老太婆怎么可以這樣嘛？那是夫人午膳，你不可以動！”

    屋里丫環小紅嗷嗷大叫。鄒婆婆沖進屋里。坐香噴噴飯菜前，笑瞇瞇地深嗅幾下。大有立即要動筷子架勢。嚇得小紅把她往旁邊拖。小紅長期宮里，干雖是伺候人活，可是并未吃過什么粗重苦，所以力氣不象洪媽媽那么大，拉了幾下拉不動，只得靈機一動，拿起她旁邊沉沉東西，咬牙鼓腮地往外拖，嘴上還叫著：“我扔，把你們扔出去！”

    鄒婆婆果然急了，連忙起身拉她，小紅拉不動老太婆，但要抱起這藍布包著竹簍，卻不算太吃力，身子機靈地一閃，避過鄒婆婆，步到門邊，咬緊張，漲紅小臉，舉起那東西……

    “扔不得！”鄒婆婆撲上來死死抱著她腰，急道：“你要扔了她。會長大人會剝你皮！”

    小紅氣得翻白眼，才不信這瘋老太婆瞎說，憋足勁，轟地一下把那東西扔出去。

    “死丫頭！扔東西不長眼睛？”

    一個東西從屋里飛出來，直直地沖向回來人。程媽媽嚇得一個靈活跳躍，高舉雙手接著那東西。

    “還好。”鄒婆婆放開小紅，跑出屋里，從程媽媽手上拿過東西，極小心地放地上，緊張表情放松下來，仿佛那是一個孩子，剛才差點被人摔死一樣。

    “太夫人。這老太婆一沖進來就坐桌邊要吃夫人午膳……”小紅委曲地告狀。

    “你……還知不知恥？”洪媽媽再次被激怒，衣袖一卷要上前教訓人。

    鄒婆婆低下頭，表情變得平靜淡泊。

    “大家不要誤會。這位鄒婆婆是我請來客人。”尋香不想大家再鬧下去，現正是吃午膳時候，想必這位婆婆吃不慣外面茶膳，面對一桌美味怎有不饞道理？

    “老人家，請進來坐吧。”尋香看一眼紫凝，先進了屋里，以主人姿態坐桌前。

    “鄒婆婆請入坐吧。這東西是茶樹？我幫你放到一邊去。”紫凝過去幫鄒婆婆拿東西，鄒婆婆把東西交給她，大方地進去，尋香旁邊坐下。

    “我來幫你抬。”另個丫環小霜要幫紫凝忙。

    紫凝搖搖頭，年紀比小紅小得多，拿著這東西卻并不吃力，畢竟是鄉下出生孩子，自小便有干些粗活，因此生得嬌憐，卻并不嬌氣柔弱。

    “伯娘。請一起坐。”尋香招呼程媽媽，看洪媽媽還外邊，把她支開：“洪媽媽，去幫我問問醫會那邊怎么樣吧。一上午了，都沒個人來給我報信。”

    “我們開飯吧。小紅小霜你們外邊候著就好。”程媽媽坐尋香另一邊，象半個主人一樣，把一雙筷子遞到鄒婆婆手上，“老人家。喜歡吃什么，自己用，可好？”

    鄒婆婆雙手接過筷子，極有禮教地向她點點頭，剎那間丑陋人臉上呈現著一種淡然高貴。不只尋香，程媽媽都是一愣，就是她貴為太夫人也沒有那樣氣質。

    尋香剛拿起筷子手，又顫抖地放了下去，這一份氣質只有外祖母才有，不同是這個婆婆長得太丑。

    “請慢用。”程媽媽不由自主地使用對待上賓語氣。

    鄒婆婆再次微笑頷首，一笑一動竟是十分優雅脫俗。

    程媽媽脫口而出，“馬老夫人……”聲音極小，三人卻都聽得清楚。

    三人俱驚，六目相碰，猶如雷擊，俱是一顫。

    “太夫人請。”鄒婆婆放下筷子，語氣一變，除了模樣，周氏活生生地回來了。

    “外祖母？”尋香動動嘴唇，雖然她幾次控制著沖口而出叫喚這個親切稱呼，都理智地控制下去了。去年四月尋勇去過觀音寺，想移走老主人尸骨，主持不同意，但讓他再睹了一次老主人遺容，然后他協助下，安葬了周氏尸體。所以外祖母怎么可能復活呢？

    “香兒請。”

    這是天下極熟悉極親昵呼喚，別人學得再象，濃濃情感卻是難以學象。她這一聲

    象一股熟悉暖流直接匯入尋香心底悲澀地方，只有這個聲能令那里再次幸福地充盈起來。

    “真是馬老夫人。”程媽媽知道周氏死了，可此時情不自禁肯定，心里不相信世上會有這相象兩個人。周氏可是她暗地里極欣賞人，常常感嘆，天下老婦怎么會有周氏這么高貴優雅呢？周氏身上高貴味道可不是金銀珠寶和功名勢利滋長出來。常想，貴婦能如周氏這般，便不枉作真貴婦，她雖為下人，卻是極鄙視那種功名利祿堆積出來高貴之氣。暗中曾經格外留意周氏神態舉止，以及她說話聲音語氣。因此先前這老太向她點頭回禮時神態，瞬間和心中周氏吻合上。

    “外祖母……”尋香嘴唇不停地顫抖，鄒婆婆十足就是外祖母，可是尋勇絕不會拿老主人生死來開玩笑，尋勇不會把沒死周氏說成已死。

    “會長大人，太夫人。我們吃飯吧。”鄒婆婆突然改變語氣，象先前那村婦一般，揮動筷子，直往面前白玉碗里挾菜，小小白玉碗變成一座小山，見尋香和程媽媽還不動，拂起衣袖，反客為主，幫她們挾菜。

    波斯麥竹和老茶香燒鴨子，這是尋香愛吃，還有老樹菇燴豬排，素烹嫩竹蓀……

    她挾給尋香每一道菜都那么準確無錯。

    外祖母魂魄附這老太身上了。尋香兩眼一亮，自己重生過，對魂魄附體這樣事比別人相信。

    “鄒婆婆，你也請用吧。”尋香盈盈一笑，一掃驚愕和猶豫。

    見鬼……程媽媽腦中閃過鬼字時，心中顫幾顫，也想到莫不是周氏魂附這老太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