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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Action!”
陳夏銘再次打下場記板,所有群眾演員走動起來,扛著大包小包的旅客蜂擁在車門口,爭先恐后地往車上擠,口哨聲,人聲,汽笛聲構(gòu)成吵雜的火車站場景。
季羽一直望著站臺方向,乘務(wù)員催促多次后才登上列車,依然站在門口。
火車發(fā)出轟隆聲,緩緩啟動,游鈞從進(jìn)站口跑進(jìn)來,大聲喊著云初袖的名字,喊得聲嘶力竭,火車起步速度并不快,他很快趕上季羽那節(jié)車廂,飛身跳起來拉住車門處拉桿跨到季羽面前。
“初袖,不要走……”游鈞大口喘息著,右手撐在季羽耳側(cè)的車門,他已經(jīng)決定,如果等會季羽不配合吻戲,就強(qiáng)吻得了。
“遲少,你我本就不是同路人,請回吧。”季羽眼中隱藏著怒意,跟剛才滿含期待望站臺的樣子判若兩人,卻非常巧妙地轉(zhuǎn)換了情緒,節(jié)奏把握得恰到好處。
“等我處理好家里的事,你想去哪兒,我都護(hù)著你。”游鈞用祈求的語氣,悲傷地看著他,站臺上演遲霜家丁的幾個群眾演員跟在火車后面跑,大聲喊著“少爺”,游鈞紅著眼睛回頭吼了句,“滾開,老子再也不回那個家了!”
只要回頭,強(qiáng)吻,這段就算過了。
但季羽并沒有像劇本上寫的那樣抱著他,更沒有等他下一步動作,而是直接將他推下列車。
好在游鈞之前有作過最壞的打算,而且吻戲之后,確實有季羽推他的劇情,火車行駛速度也不快,他調(diào)整身體平衡,落地時才不至于太狼狽。
“停停停!”陳夏銘跟著跑過來,上下打量了一遍游鈞,“你沒事吧?”
“我沒事,可以繼續(xù)。”游鈞苦笑著搖頭,接過助手遞來的水喝了口,溫水入喉卻如何也壓不下嗓子里火燒火燎的痛。
又一次NG后,季羽走位依然無可挑剔,但只要一到接吻鏡頭,就會突然把游鈞推下火車,陳夏銘抓著頭發(fā)快陷入崩潰了。
陳夏銘無力地?fù)u了搖手,“全體休息一刻鐘。”
望著季羽頭也不回走向臨時休息室的背影,游鈞也瀕臨絕望了。
他知道季羽可能會討厭他,但沒想到會到這種地步。如果這部電影能順利拍完,恐怕季羽再也不想跟他私下見面了吧。
陳夏銘在柱子前沉默了好幾分鐘,才走到游鈞身邊對他說,“季羽在接《長守》時,我就跟他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過,有幾組鏡頭尺度比較大,他說既然他接,就已經(jīng)作好心理準(zhǔn)備,而且我也說過可能是跟不熟悉的人,他演過那么多電影,再清楚不過。可能還是你們之間的問題,你再跟他溝通一下吧。”
游鈞解開藏青色中山裝領(lǐng)口兩顆排扣,深吸了口氣,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季羽走進(jìn)休息室,在他對面坐下。
休息室里只有兩個人,季羽正在喝溫開水,眼睛望著窗外,連頭都沒回一下。
“季羽,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討厭我,但是你也用不著草木皆兵。以前我沒有愛上過一個人,并不認(rèn)為喜歡男人,或者喜歡女人有太大不同,過去的事情……”兩人的關(guān)系從沒這么僵硬過,游鈞感覺此時面對季羽一秒鐘都是煎熬。
“哦,”季羽打斷他的話,語氣依舊疏離,“我想你是有些誤會,我演不下去跟你是不是同性戀完全沒有關(guān)系,只要你一靠近,我就覺得惡心而已。”
“我明白了,”游鈞頹然站起,背過身后低聲開口,“上次我給你辭職信,是仔細(xì)考慮后決定的,如果你實在不想看到我,可以直接跟導(dǎo)演說。
我本來就決定演完這部電影退圈的,早些遲些對我來說都一樣。還有,臨走前白少澤找我,說他有個通告給我,當(dāng)時想著征求你的意見……回去以后,我會推了的。”
游鈞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嚇到聽的人,難得那么柔和的語氣,季羽卻聽出他說最后一句時,聲音有些哽。
然后,就快步走出休息室。
再次開拍,陳夏銘提出新的方案,讓火車不要啟動,游鈞直接跑上去,然后對話,接吻,省得再猝不及防地摔下來,萬一發(fā)生意外,后面的戲都不用拍了。
季羽的行程本來安排得就緊,在這邊取景只有半個月,還要拍兩人中年到老年一直生活在這座城市的戲,當(dāng)然,等華盛頓那邊拍完再過來補(bǔ)拍也行,但是租借的車站和火車,多耽擱一天就得算錢,劇組這么多人和器材。
陳夏銘一想到這些就想撞柱子,如果這部電影拍不下來,他就準(zhǔn)備退出導(dǎo)演界吧。
不過這個提議遭到季羽的反對,火車不走,勢必會跟后面追上來的家丁發(fā)生糾紛,這不合邏輯,也不符合原著。
“那就借位吧。”陳夏銘絕望了,“游鈞,你只需要側(cè)頭配合攝像機(jī)的角度就行了,季羽你就稍微配合一下,你們這種狀態(tài),還怎么拍下去,后面還有尺度更大的鏡頭啊。”
“Action!”
季羽像先前每一次那樣,完美地演繹著重復(fù)多次的走位。
待火車啟動,鏡頭轉(zhuǎn)向游鈞,他開始在站臺上奔跑,大聲喊著,他的喉嚨像要裂開一樣生疼,聲音早就變得嘶啞。
陰沉的天空突然下起陣雨,豆大的雨滴在地面上越來越密集,雨一開始就下得很急,很快,雨簾就模糊了游鈞的視線,雨水在車窗上流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游鈞的短發(fā)全濕透了,隨著他跑動的步伐凌亂地拈在臉上。
從來沒有感覺這么累過。
一直都追隨著那個人的腳步,卻沒有任何回應(yīng)。
是時候放棄了吧……
季羽飛倫敦那天晚上,去送他就好了,至少在季羽反感他之前,至少在他決定再也不出現(xiàn)在季羽面前之前。
至少,有過一次道別。
漸漸地,他接近了季羽站的車門口,這次他沒有跳上車,季羽也沒有伸手。
他跑著,季羽看著,兩人之間不過一步之遙,風(fēng)將季羽穿的長衫吹亂,打濕的布料貼在他身上,顯得格外消瘦。
站臺很快就到了頭,再往前幾步就可能跨下一米多高的站臺,游鈞跟他對視著,兩人都沒有說話,游鈞也沒有停下的意思。
突然季羽伸出手,游鈞借著他手上的力道就跨上車,旁邊同步運行的列車上,幾臺攝像機(jī)也開始工作,車廂里還在喧嘩,雨聲也很大,但是世界卻突然安靜下來。
游鈞的手臂依然撐在季羽耳側(cè),逼窄的車門口讓兩人的身體幾乎貼在一起,灼熱的體溫隔著濕透的布料無比鮮活,游鈞另一只手還拉著季羽的手,但此時,誰也沒有去在意這個細(xì)節(jié)。
“初袖,不要走……”游鈞低下頭,發(fā)梢的雨滴落在季羽肩上,聲音溫柔得令人心碎。
“遲少,你我本就不是同路人,請回吧。”季羽眼中的憤怒變成無奈,還有游鈞怎么也看不清的情緒,空洞而迷茫,這樣的眼神游鈞在孤島上就看到一次,但現(xiàn)在卻讓他更心疼。
“等我處理好家里的事,你想去哪兒,我都護(hù)著你。”游鈞說這句話時,也開始迷惘,他仿佛跟劇里的遲霜重合了,想要緊緊抓住的人,卻無從左右對方的選擇。
哪怕是一秒鐘,他也想多呆在季羽身邊。
有雨水從季羽臉上滑落,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去擦拭,卻越來擦越多,季羽還是沒有主動抱他,游鈞慢慢地靠近他,只要再靠近一點,就可以借位完成這組鏡頭。
再NG下去,他明天都說不出話了。
盡管如此,游鈞還是用手指輕輕拭過他的唇角,那么美的唇形,曾經(jīng)讓他無數(shù)次肖想,又留戀不舍地品嘗,近在咫尺卻更加想得發(fā)瘋……
就在這時候,季羽微微仰起頭,吻住他的唇。
“季羽。”游鈞當(dāng)然沒忘記現(xiàn)在還在拍戲,明明剛才已經(jīng)說好借位。
就在兩人一觸即分時,季羽抬手勾住游鈞的脖子,整個人都貼進(jìn)他的懷里。
游鈞的腦子里轟地就炸開了,朝思暮想的人濕身摟在懷中,是個男人都很難把持不住。
他在季羽唇角嘗到一絲苦澀的味道,難道,季羽在流淚?
游鈞呼吸急促地睜大眼睛,卻見季羽眼中如深陷的意亂情迷,心里驀地一蕩,左手環(huán)住他的腰,右手托住他的后腦,將他推向車廂里。
扮演旅客的群眾演員全都進(jìn)里面,狹窄的車廂接頭處,只有扛著攝像機(jī)尋找最佳角度的攝影師。
游鈞細(xì)細(xì)地舔舐他臉上的水痕,用舌尖描著他的下巴、鼻尖、眼睛,慢慢地移到他的耳垂,輕輕地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叫了聲“小貓”。
“嗯。”季羽含混地漏出哼聲,身體輕顫了一下,就似難耐地掙開耳朵,重又吻上他的唇,舌頭糾纏在一起。
雨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車窗里投進(jìn)一道暖暖的陽光,搖晃的車廂里,季羽緊緊地抱著游鈞的脖子,無法割舍般,仿佛用盡一生的力氣。
周圍越來越安靜,火車慢慢停下,狹小的車廂里兩人的呼吸卻越來越急促,不斷的索取和迎合,游鈞也不記得兩人有多久沒這么激烈接吻了,兩個月,半年,還是從未有過的。
最重要的是,季羽在吻他,主動的,充滿占有欲和報復(fù)的。
又在他更霸道的回吻中,更熱烈地回應(yīng)。
這一刻,什么演戲,什么反感都不重要了,最后只剩下灼熱的呼吸和隔著濕透的布料加快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