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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著黑漆的臺球桌被清理的干干凈凈,一雙指甲修剪干凈,指節有力而分明的手優雅的滑過草綠色的桌臺,一把小巧的銀色左輪手槍被右手食指用力一推,便到了坐在他對面,蒙著雙眼的金發少女手中。
“……左輪拋彈式,彈匣最高容量六枚——三重鎖閉鎖系統。”阿爾托莉雅拆卸手槍的動作頓了頓,慢吞吞道,“史密斯左輪,M1917型……哇哦,二戰的好幫手。”
男人嘴角的笑容略揚了揚,他的手指輕點桌面,左手打開另一個匣子,利索的卸下彈匣清空子彈后,又推去在臺球桌另一面的少女面前。阿爾托莉雅神色不變的接過手槍,用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手法一邊拆卸一邊細細撫摸過每一個細節——
“小巧玲瓏。”阿爾托莉雅撫摸著槍支骨干,“半自動,撞針撞擊,半圓行扳機護圈——柯爾特掌上微型?”拆卸完整只,阿爾托莉雅撫摸著一桌的配件,“不……德萊塞M1907,德國佬的愛好。比起德國萊茵,我更喜歡美國柯爾特。”
“就比如這把M1911?”Reborn漫不經心的抽出了自己在用的那把,丟給了阿爾托莉雅,“你從我這里抽走的時候沒有片刻猶豫。”
“誰不會不愛他?槍口偏移式閉鎖,大口徑殺傷——”阿爾托莉雅撇了撇嘴角,“他簡直是最英俊的紳士!”
“正緊的小淑女可不會對著把槍叫紳士。”男人漫不經心的收起一桌的槍支配件,“你父兄到底是怎么教育你的?真指望你和你兄弟搶奪加百羅涅第一把交椅嗎?”
“這只是我的興趣,我喜歡他們。”阿爾托莉雅刷的拉動了一下槍管,“加百羅涅是恩佐的,而我會成長為他最棒的槍。”
Reborn收槍的動作頓了頓,“真是有趣的想法,你看起來十分信任你的兄長。”
“如果你有一個哥哥從小幫你換尿布,相信我,你也會相信他的……而且,我缺乏能夠繼承加百羅涅的證明。”阿爾托莉雅摘下眼罩,抬起手槍瞄準了Reborn身后的花瓶,“更何況,如果說這世界上有誰寧愿自己死也不愿傷害我,那一定是恩佐和切西亞。”
“……這可真是難得,在一個黑手黨的家庭。”
男人將桌面收拾好,而阿爾托莉雅則在這一刻扣下了扳機——呯的一聲,子彈從槍膛射出的力道擦過Reborn的臉頰,身后的花瓶呯的碎裂一地,而他連眉毛也沒動一下。
阿爾托莉雅目瞪口呆望著手里的槍——“你沒卸子彈?”
“留著給你護身,我們很快就要用到了。”
男人說著,從自己的腰后摸出一把勃朗寧左輪,刷的一下就丟給端著剛煮好咖啡出來的萊茵哈特:“男孩,我想你會用吧?”
萊茵哈特手忙腳亂的接過手槍,臉色窘迫:“我,我恐怕不會……”
在阿爾托莉雅以及Reborn詫異以及難以理解的目光下,萊茵哈特冷靜的將視線轉向男人胸前別著的鋼筆——“我想,你如果能給我一張羊皮紙以及一瓶混有蛇血的墨水,我能用的更好。”
望著兩人越發匪夷所思的神情,萊茵哈特艱難的對阿爾托莉雅道:“小姐,我想您應該能了解……我也是個巫師。”
“……你是施奈德阿姨帶來的人,施奈德阿姨也是巫師!?”阿爾托莉雅皺眉,“我一直以為我是家里唯一的巫師……這么看來我的母親也可能是巫師?”
來到目標人物身邊不到三天,就暴露了身份的不擅長說謊·萊茵哈特痛苦的點了點頭。
阿爾托莉雅閉上了嘴,而Reborn卻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Reborn如果不混黑,而好好去做研究工作的話,想來不會比他混黑的水平差到哪里去。這個男人慣來奉行“即想即做”的風格。
當萊茵哈特說出這么一句話時,他的嘴角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呵……看來我沒找錯。”
說著他將胸前的鋼筆拔下遞給萊茵哈特,隨手撕了白色的窗簾——“只有這些,能先用嗎?”
圣徒第二代中的佼佼者,承繼煉金術大師伊莎貝爾·繆潔爾天賦的候補圣君“薩麥爾”,尚且年幼的萊茵哈特望著手里的金筆和破爛窗簾布,不得不向現實底下了頭顱,他沉默半晌,開口道:“湊合著吧。”
于是他帶著湊合著的用具上路了。
路上依舊腥風血雨——不,該說這一次才算是真正的腥風血雨。
有了上一次的經歷,這一次萊茵哈特已經能保持自己的面部表情在正常范圍內了,并且同時在鋪在后座上的窗簾布上寫寫畫畫。追擊他們的仍然是先前一批人,不過比起上一次像是小孩子打架一般的追擊,這一次對方顯然動了真格。
五輛漆黑的雪佛蘭緊追不舍,而伴隨著汽車緊跟而來的槍擊令這些轎車流暢美麗的流線造型都變得可惡起來。
阿爾托莉雅抓著后座,開槍崩了一輛車的前輪,轉頭略微崩潰的沖Reborn喊道:“你到底對卡魯卡沙做了什么?當年他們追恩佐都沒這么狠過!”
開車的男人一個急轉,直接將車頭調轉,正沖那些追擊的車猛地撞去。追擊的車輛顯然沒料到男人這廂動作,就在他們手忙腳亂的一瞬間,男人已經穩穩的一槍打碎自己的玻璃,又一槍射過玻璃正中副座射擊男人的眉心,幾乎在同時發出的另一槍射中了司機。
他開玩笑道:“或許是因為我上次睡了他們頭的女人沒給錢?”
阿爾托莉雅憤怒:“Fuck you!要不是怕落到他們手里威脅到恩佐,我早就幫他們一起送你這個綁匪去見上帝!”
男人漫不經心輕笑道:“淑女可不該說這種話。”
說罷,Reborn毫不猶豫的撞向失去控制的汽車尾,刺啦一聲——這輛車立刻由于外力在原地打了個趔趄,成功的為他們阻攔了一波地方的槍擊。在做完這件事的瞬間,Reborn幾乎是立刻掉頭接著逃命,手腳利索的一秒鐘都沒有浪費。
Reborn從海濱度假區新偷的這輛豪車,現今幾乎已經沒有一塊玻璃尚且完好,看起來連輛兩百美元的二手車都不值。他側眉望了眼后視鏡以及后視鏡上千瘡百孔的車身,狀似不禁意問萊茵哈特道:“你還要多久?”
萊茵哈特一愣,尚且來不及問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下意識回答:“好了,但還缺點血。”
Reborn頭也不回,淡定無比道:“那就快點,我看見有人拿火箭筒了。看起來卡魯卡沙這回是真要我的命。”
“什么?火箭筒?”阿爾托莉雅抽了抽嘴角,手下卻是利索的換了彈夾,“端得人在那個方向?”
Reborn瞄了一眼后視鏡,開口道:“你的兩點鐘,看見沒,那輛沒了右試鏡的雪佛蘭。”
阿爾托莉雅幾乎在同一時刻瞄準了對方,在對方剛剛探頭一瞬間爆了對方!
“……我覺得我一輩子的準頭全在今天了。”阿爾托莉雅松了口氣,雖然對方有的是人手再上,但這一下至少還可以給他們多賺幾秒。她揉了揉因為連續槍擊而發青的右手,轉頭對萊茵哈特道:“你要什么血?”
“最好是小姐您的,畢竟比起我——”
“我覺得你可以考慮我的試試。”Reborn突然開口,他的手指在后視鏡上一抹,立刻被割開了一道傷口——天知道他什么時候在那種地方塞了刀片,“如果我的推測沒錯,搞不好我們三個人中,最好用的是我的。”
萊茵哈特只不過猶豫了一秒,就將畫在窗簾布上的法陣毫不猶豫的放在了男人手指下方,并且拽過男人的手指,就著鮮血添上了最后一筆——
就如同電影里常放的一樣,這輛車陡然間爆發出如太陽一般燦爛的光輝——下一秒,追擊他們的卡魯卡沙發現,前一秒還在他們面前的逃命破爛,這一秒消失的無影無蹤。
人間蒸發。
阿爾托莉雅望著身后突然停下慌張不定的卡魯卡沙,不解的往下一邊仿佛被抽取了全身力氣,臉色發白不住喘氣的萊茵哈特——“他們好像看不見我們了,你做什么?”
“隱蔽咒,小姐。”萊茵哈特虛弱的笑笑,“我能力有限,最多堅持一分鐘,所以Reborn先生——”
“一分鐘夠了。”Reborn抬手壓了壓帽檐,笑容輕柔,“還算是寬裕……嗯,以一輛跑車的質量而言。”
萊茵哈特:“——!!!!!!!!!”
即便還困惑于借用了麻瓜的血,為什么還能將法陣的效用發揮到最大這個問題。萊茵哈特尚未來得及為自己冒險的成功慶賀,就先一步體會到了何為地獄。
他覺得,坐在一輛破破爛爛千瘡百孔的轎車上體驗高達兩百多碼的飛馳——比體驗一把在火箭筒中浴火重生,恐怕好不了多少。
Reborn在路邊隨手拋棄了這輛跑車,阿爾托莉雅作為人質和他一起步行到不遠處的小鎮,隨后趁人不注意,Reborn利索的再次偷了一輛別克,拉開車門讓兩個小鬼轉進去。
萊茵哈特覺得自己快習慣這種做法了。
甩開了卡魯卡沙之后,Reborn的車速立刻緩了很多,今天已經是圣誕假期的第四天,街道上仍然能體會到過節的氣氛,可阿爾托莉雅卻是實實在在的錯過了自己的圣誕節。
她握著柯爾特,面無表情道:“你綁我就是因為我是個巫師?你是怎么知道巫師的?學校老師可是說巫師的存在是對麻瓜保密的。”
“我并不知道什么巫師,我只是對來源好奇。”Reborn側首,“你難道就沒好奇過嗎?有關Vongola代代相傳,看似獨一無二的火焰?”
“而你誕生在同樣擁有特殊力量的加百羅涅,卻被傳言擁有并非加百羅涅承繼的力量。”Reborn笑了笑,這讓他看起來極為紳士,“我原本只想綁你,可你的小騎士不知為什么第一刻發現了我,我只好連他一起綁——現在想來恐怕不是我的問題,而是像剛才一樣,是什么魔法陣的功效吧?”
“說實話,我對這些不同的力量都很好奇。”
萊茵哈特沉默不語。
Reborn并不介意,他悠閑道:“這世界上總有些人擁有別人所沒有的力量,比如令Vongola得以君臨西方的死氣之炎,比如加百羅涅的‘跳馬刺青’,又比如身在加百羅涅家族,卻成了巫師的小淑女你。”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右手微微凝聚著黃色的光芒,阿爾托莉雅望著對方和Timoteo形狀相似顏色卻截然不同的火焰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說,我和你以及那一位小巫師的差別在哪兒?你身為擁有“跳馬”加百羅涅血統的巫師,和他的差別又在哪兒?剛才的實驗似乎證明,我的力量與這位小巫師堅持的力量,有一定共同性。”在剛才的生死一瞬中,也敢毫不猶豫拿命來賭一個論證的男人看起來沉穩無比,他漸漸開里的城市,視野逐漸廣闊。
Reborn閑適的在佛羅倫薩的郊區停下車,而他的對面,恩佐正帶著近十輛屬于加百羅涅的手下嚴正以待。
“換句話來說,我們的力量到底來自哪里?是什么將人類分成這樣的三類,或者更多?”Reborn抬起手,金色的火光倒影在他深不可測的漆黑瞳孔里,男人嘴角帶笑,“亦或者,我們擁有的其實都是同一種東西,而這個源頭……就是這個世界的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