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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晚道長從頭看至尾,輕輕搖了搖頭:“不在名冊中。這個異人多半是遺族。”
“遺族?”
“周王宴客,自然就有能入得了席的,也有入不了席的,入得了席為異人侯,即使不容于世,也可在容侯村里安身,所以這些異人的后裔多半稱自己為神族。而那些入不了席的,在往后的歲月里東躲西藏,顛沛流離,所以他們叫自己為遺族。”羊晚徐徐合上卷軸,“再往后一些容侯村覆滅了,一少部分的異人侯后裔流落至江湖,未免麻煩,也開始稱自己為遺族。錦衣衛(wèi)百戶聞之庚養(yǎng)的那只狗奴就是遺族,既然是遺族后裔當(dāng)不用掛懷,他的能力多半不強(qiáng)。”
九如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長曾經(jīng)推算過解開我血脈封印的契機(jī)在容安鎮(zhèn),可是我年年去,直到如今也沒有絲毫的改變。”
“天運(yùn)至人若細(xì)雨潤萬物,點(diǎn)滴而來,不著痕跡,需耐心等待。”
羊晚起身,九如又道:“不知道道長可知天蟒一族除了飛頭,石化血肉還沒有其它的本領(lǐng)。”
“其它的本領(lǐng)?”
“比如更改血脈的強(qiáng)弱,時(shí)而老弱,時(shí)而少壯。”
羊晚搖了搖頭,灑然道:“天蟒一族為大兇之物,何需扮老弱,若是現(xiàn)在的血脈還能剩那半成,天下都沒人敢去惹他們,只可惜他們最早學(xué)會制人皮,也最早與人族混居,恐怕現(xiàn)在的他們是所有異人侯后裔當(dāng)中最像人的。”
“道長有什么打算。”
羊晚道:“我最近幾日好似窺得天機(jī),若是佛子允許,本道想要擇日借鎮(zhèn)魔鐘往一趟夜孤城。”
九如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我給道長算路費(fèi)。”
“佛子不用客氣。”
“要的。”九如轉(zhuǎn)過頭來問名佛徒,“咱們塔里還有多少錢?”
“回佛子,還有一百文。”
“取六十文給道長。”
羊晚擺手道:“這怎么好意思。”
“這是應(yīng)該的。”九如微微欠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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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晚拿了六十文出塔,迎面就看見一個小胖子坐在樹上啃肉條便嘆氣道:“重耳,剛吃過晚飯,你又吃上了,這樣為師負(fù)擔(dān)很大。”
重耳“呸”的一聲將嘴里的肉條吐掉,羊晚連聲道可惜指著他道:“你咬便咬了,咬了便吃掉!”
“師父,佛子給錢不多,你別把氣都撒我身上,足音整天買胭脂花粉,你怎么不去說他?”
“佛子不給錢咱們就不來了,份內(nèi)之事,義不容辭。”
重耳道:“我明明聽見你跟師叔說,要不是國師塔管著咱們落子峰,就佛子每次給的那點(diǎn)錢,你才不跑腿。你還說巴結(jié)佛子,還不如直接去巴結(jié)國師呢!”
羊晚手忙腳亂地去捂他的嘴:“這還沒出國師塔的范圍呢。”
重耳被師傅捂得透不過氣來,連忙擺手示意不亂說話了,羊晚這才松開了手問道:“足音呢?”
“這狗食的,不知道跑哪去了,躲得無影無蹤,多半是又打聽到了什么小道消息,怕人搶功所以偷偷溜了。”重耳從兜里又抽出了根肉條狠狠地咬了一口。
這次羊晚只好假裝沒看見了,重耳又道:“他好像遇上了那個容家莊的小子,就是那個你本來打算收他為徒,結(jié)果他傻了的那個。”
羊晚吃了一驚:“昭然?”
“大概是。”
羊晚沉吟了一番道:“足音多半還在盯著嘉善公主府,你去那邊尋他,若是看見了昭然,就勸他上落子峰。”
“你還要收人?師父,你別忘了你的官銜只是錦衣衛(wèi)的一個小旗,只能養(yǎng)七個人,我們落子峰連雜役在內(nèi)可已經(jīng)有八個人了。”
“你少吃點(diǎn)就足夠我多養(yǎng)活個弟子了,還不快去。”羊晚瞪了他一眼。
重耳憤憤不平地幾口就把手里的肉條吃完了,幾下跳躍便蹤影皆無,他長得圓滾滾居然身輕如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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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足音還在道:“你若真不怕,那我去公主府夜探的那天便來尋你。”
昭然心想怕什么呀,別人見了墳地或許會害怕,但對他昭然來說不過是回了趟娘家,于是輕描淡寫地一笑:“男子漢大丈夫,還怕小鬼嗎?不為別的,就為你解了我的困,我也要陪你走一趟。”
“兄弟夠義氣!”足音狠狠地拍了一把昭然的肩,他的動作豪邁,無奈脂粉簌簌而下讓昭然有點(diǎn)無語。
等足音走了,昭然這才重新駕起了馬車向著姜府而去,他還沒走到一半的路程,突然狂風(fēng)大作,昭然心里剛叫了聲不好,自己的后脖子就被鷹爪給勾住了,直接就拉到了半空。
昭然心里……
“這次沒遲吧。”頭頂上有人冷冷地道。
昭然嘆了口氣,再遲點(diǎn)他就到家了,他生怕英寧一個歹意起來,將他從半空中丟下去,因此雙手過頂牢牢地抓住了勾住他后背衣服的鷹爪。
他握著鷹爪由上而下地看去,層林之上,云在松陰,落日險(xiǎn)峰,群山峻麗,一眼望去碧海松濤盡在眸底。大鷹振翅,他們自層林山尖凌空而過,遠(yuǎn)目千里,只見險(xiǎn)陘若棋盤,絕峰似落子,大有一覽江山小,豪氣吞云夢的壯志。
昭然不禁對著腳下大叫了一聲,空中沒有回音,因此叫完便結(jié)束了,于是昭然就一路“啊”地拖著音,英寧終于不耐煩了:“叫鬼啊,你想把國師塔的人招來?”
昭然“嘖嘖”了一聲,心想九如這個小佛子管得閑事還真不少。
英寧自然不會帶著他騎鷹進(jìn)城,因此還在上次的老地方將他給拋下了,昭然一瞧……比他剛才停車的地方還離著城里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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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阿寧開口喊道,她坐在馬車上滿面喜色地喊道:“你沒事吧?”
昭然斜瞥了一眼英寧,心里明白了,他們必定是約定好了,英寧去搶了人就往這里跑,這兒離著神族的集會點(diǎn)近,萬一被王增手下高人追殺,逃到這里也方便求得救援。
可方才明明沒啥兇險(xiǎn)了……
昭然轉(zhuǎn)過了眼笑道:“方才有些兇險(xiǎn),多虧得英寧趕來得及時(shí),我才化險(xiǎn)為夷。”
英寧抬著下巴,鳳目瞪視了一眼昭然,竟然毫不領(lǐng)情。
阿寧則瞧了一眼英寧,意有所指地道:“那就最好了。”
英寧也不吭聲,掉頭便放鷹去了。
昭然上了馬車道:“來這里正好,我們?nèi)フ引堊彘L,我有事想請他幫忙?”
“少爺找龍族長幫什么忙?”
昭然道:“龍族長擅長探查異人的血脈對吧?”
阿寧點(diǎn)頭:“是的,所以龍族長才能聚攏到這么多我們的族人。”
昭然一笑:“我需要他幫我找一個人,一個很聰明,但會殺人的異人。”
阿寧面上像是震驚地道:“有異人會殺人嗎?”
“異人不會殺人嗎?”
阿寧喃喃地道:“神族的使命便是看顧凡人,神豈能殺人?”
昭然心里嘆氣,這丫頭跟著龍族長豈能不傻,他有氣無力地?fù)]了揮手:“總之,你帶我去見他便是了。”
阿寧道:“可是龍族長前幾日便已經(jīng)離開了。”
“他離開了?”
“族長那日不是同你說,他要去夜孤城嗎?”
昭然回想了一下,然后捂起了腮幫子,阿寧連忙道:“少爺你怎么了?”
“牙疼。”
“那你且忍忍,我們很快回去。”阿寧說著便駕起了馬車朝回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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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回到姜府天色已晚,洋蔥頭看見他一下子就委屈地?fù)涞搅怂暮蟊成希讶豁樖峙牧伺乃哪X袋,便對阿寧道:“將舅媽跟外祖母送我的金匣子拿出來。”
“好的。”阿寧打開箱籠,取出一大一小兩只錢匣子,昭然又道:“只要外祖母的就可以了。”
阿寧便又將小的放了回去,將大的拿了過來,昭然翻出骨哨,狠了狠心用力吹了幾下。
他這才坐下來吃姜老夫人跟姜夫人送過來的吃食,還沒吃完,突然看見外頭的窗欞上倒垂下來一個人影,昭然乍然一見,差點(diǎn)把嘴里的米飯給嚇噴出去,只聽外頭有個慢吞吞的聲音問:“你找我?”
張小白來了。
他還以為上次張小白那樣現(xiàn)身是不得已為之,現(xiàn)在看來這是人家的御用姿勢,他打開了窗戶,果然是張小白倒吊在屋檐下。
趴在昭然身后的洋蔥頭腦袋一歪也看向了窗外的張小白,他眼睛一亮,是陌生人,可以吃,洋蔥頭不禁高興地笑了起來,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嘴里的兩顆尖牙。
張小白……
“你能把背后的那個放下嗎?”張小白道。
昭然扭頭看了看背后的洋蔥頭,他拍了拍他的頭道:“你說洋蔥頭?”
洋蔥頭……張小白心想隨便了,又道:“放下。”
昭然見張小白堅(jiān)持,只好回去把洋蔥頭扔回床上,然后回身道:“我要打聽異人的下落。”
“所有異人的下落都不便宜。”
昭然信手將錢匣子打開,里面擺放著整整齊的小金錠子,他豪氣地:“怎么樣,夠了吧?”
“夠了。”
阿寧走過來給他泡了壺茶,昭然道:“我首先想先打聽一下容家莊人的下落,他們逃哪去了?”
“只有半路的消息,終點(diǎn)在哪是空息,你要發(fā)布空息嗎?”
“還是只有半路的消息啊……”昭然心想容家莊人逃得可真夠遠(yuǎn)的,他揮了揮手道:“那就半路的消息。”
“流息一則。最后一次有他們的消息是在九尾峰附近。”說完昭然的匣子里就少掉了一半的金錠子。
昭然坐下悠然地喝了口茶:“我要打聽一個人的消息,這人是個女的,曾經(jīng)在宮里當(dāng)過女官,熟讀佛經(jīng),為人能言巧詞,可能還修過道,曾用名叫斂芳。她極有可能是個……異人,有擅長傳音的超凡本事。”
張小白開口道:“獨(dú)息一則,她現(xiàn)在的下落在……”他說到這里突然閉起了眼睛,良久才睜開道,“這則消息已經(jīng)成為秘息。”
“秘息?”昭然忍不住叫道,“可是你剛才還說這只是一則獨(dú)息!”
“方才是的,現(xiàn)在這則消息已經(jīng)升格成秘息。”
昭然氣得手里的茶水都快灑了:“我說張小白,你不是坐地起價(jià)吧。”
張小白也不惱,慢悠悠地道:“小白賣消息,童叟無欺,金字招牌,客人要是不信,可以不買,買賣不在仁義在。”
“可是你方才還說是獨(dú)息!”
“方才是方才,方才是獨(dú)息,但現(xiàn)今不是了,有人將它買斷了。”
昭然只好道:“秘息怎么買?”
“秘息是有人按日付錢,直到付不出錢來為止,當(dāng)中有人問一次,單價(jià)便要翻一倍。到時(shí)它的售價(jià)會按最終一日價(jià)來算。”
“問一次便翻一倍?”
張小白雙手?jǐn)n在袖子里道:“替人看守秘密壓力很大的。”
“說得是。”昭然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那他隨口問上個十次豈不是就翻了十倍,哪知張小白好像看穿了他心思開口道,“一個人問百次也只翻一倍。”
昭然只好道:“那你估算一下,到時(shí)它的售價(jià)會是多少?”
“珍珠一斛。”
昭然一口茶水都噴了出來,張小白道:“所以我才通常都跟客人說,重要的消息要先問。”
“那真是謝謝你了,那我要不要為你這條行規(guī)經(jīng)驗(yàn)付錢啊?”昭然語帶嘲諷地道。
哪知張小白有板有眼地道:“不必了,客人是回頭客,有些優(yōu)惠。”
昭然皮厚,首次遭遇臉皮比他還厚的人,不禁牙疼:“異人們有沒有什么集所,神族的你就不必說了。”
“流息一則,見風(fēng)山莊。”
“見風(fēng)山莊不是招待外省官員的嗎?”
“前門走人,后門走異人,丑時(shí)之后,從后門入。”張小白說完錢匣子里便又少了一半的金錠。
昭然瞧了一眼還剩下的金錠,咬牙道:“再問一則流息,可以查探異人下落的,除了你,龍族長,以及狗奴以外還有誰。”
“見風(fēng)山莊莊主傅恒。”張小白說完“嗖”地一聲人就沒了,連桌上的金子都沒伸手進(jìn)來拿。
昭然不禁笑道:“看來他也還算有分寸,知道本客人得罪不得。”
他的話音一落,只聽見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又爬回到身邊的洋蔥頭“哇”地一聲嚎開了,昭然詫異地道:“沒想到你這么喜歡這個奸商,罷了,等什么時(shí)候你爺我有錢了,一天給你傳喚張小白兩次,一次讓他講趣聞,一次讓他給你當(dāng)馬騎。”
已經(jīng)跑遠(yuǎn)了的張小白就莫名地腳一軟,差點(diǎn)從房頂上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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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寧又給昭然泡了杯茶道:“其實(shí)方才少爺有點(diǎn)冤枉張小白了,張小白并非坐地起價(jià),而是的確另有人搶在少爺?shù)那懊尜I斷了消息。”
“另有人,可是他明明在我這里。”
阿寧抿唇笑道:“少爺你不會以為張小白只有一人吧?”
“不是一人……難道還有幾個。”
“不是幾個而是不多不少十個,張氏一族又稱為十子族,他們每一代都有兄弟十人,長得一模一樣,心靈相通,一生下來族人便會斷其尾指,制成骨哨。所以張小白其實(shí)是十人,每人都是九指。”阿寧指了指昭然手里的骨哨道,“天下只有骨哨十枚,而少爺在不同的地方吹哨瞧見的張小白未必是同一個人。”
“這骨哨原來這么稀罕……”
阿寧道:“這骨哨歷來持有人都為天下大富大貴之人,且不是尋常的皇侯將相,因張氏有祖訓(xùn),凡人可以租用骨哨,但骨哨只能為有神族血脈的人持有,若是不小心落在凡人的手中,張氏都會想盡辦法將骨哨收回。”
她嘆了口氣:“只是如今看來,也不盡然,神族血脈沒落,張氏的祖訓(xùn)想必也早已改變。”
昭然翻了翻手里的骨哨,又瞧了瞧手里的尾指,不禁牙疼的“嘶”了一聲:“還是太貴了。”
阿寧詫異地道:“那即是如此,異人在哪里有集所,少爺你問我就好了,何必要去向張小白買消息?”
昭然“啊呀”了一聲,直挺挺地栽倒在了床上,阿寧嚇了一跳:“少爺你沒事吧。”
“沒事,少爺我冷……”昭然在床上哼哼地道。
“那我去給少爺弄個銅爐過來?”
昭然有氣無力地道:“不用了,只要把柜子里那個錢匣子拿過來,讓我抱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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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夫人送完了絡(luò)繹不絕的客人,這才將門關(guān)上,然后隔門道:“我要在佛堂里念會兒經(jīng),誰也不許打擾我。”
她進(jìn)了屋子,打開佛龕,點(diǎn)亮紅燭,然后跪在蒲團(tuán)上低聲轉(zhuǎn)珠念經(jīng),不知道過了多久,龕前的紅燭好似無風(fēng)自動,一個聲音從佛龕里響起:“許氏。”
那個聲音動聽而冷淡,好似高高在上,從九宵云外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