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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舍長哭喪著臉道:“我自從聽到了橫生與孟小姐的對話,便開始暗地里向隱娘示好。一日隱娘給我拿來了一副圖,問我認不認識上面的人。”
“那副畫上的人是二十年前被火燒死的孟府書童孟天?”九如問道。
范舍長點了點頭,神情好似有些恍然:“過去這么多年了,我乍一眼都有些認不出來??墒悄歉碑嫯嫷锰窳耍蜩蛉缟透斈甑拿咸煲荒R粯?,也跟,也跟……”
“然后你們就發現了這副畫還跟一個人很像……”昭然道,“你將他指出來。”
范舍長不敢抬頭,手慢慢地抬了起來指向了孟承天,頓時圍觀的人群中一陣嘩然。
怎么會是孟承天?!昭然的眼皮跳了跳,九如追問道:“你沒有弄錯?”
范舍長苦著臉道:“小圣人,范某到了現在豈敢再說謊?”
“孟小姐……”九如沉吟了一下開口。
孟清婉面紗下的眸子轉了過來,九如淡淡地接著道:“麻煩孟小姐將面紗摘下來好嗎?”
“小圣人,你這是什么意思?”孟清婉面紗底下的聲音尖銳地道,“你是想要羞辱我們孟府嗎?”
孟山長好似嘆了口氣:“即然孟府是來配合查案的,那便依小圣人之言,摘下面紗又何妨?!?
孟清婉將臉上的面紗一摘,再次令昭然意外的是,面紗下的孟清婉鳳目薄唇,不是不美,只是宛如半規涼月,秀麗中透著一種寒意。
“看清楚了?”孟清婉冷笑道,“我自幼長相肖母,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長相肖母……昭然深吸了一口氣。
孟清婉緩緩地站立起身,她身形高挑,舉止優雅:“哥哥,孟府在書城已有千年,孟府不單單是我們的孟府,更是書院的孟府,書城的孟府。父親曾經教導過我們,人生在世,上有黃天,下有厚土,所做所為均都顯而易見,昭然若揭,所以做人可以有對有錯,但不能失之坦蕩?!?
孟承天看向了孟清婉,半晌才道:“原來是你?!?
孟清婉挺直了背脊:“這件事情我隱忍了許久,但是哥哥你一錯再錯?!?
她轉過頭道:“素芬,把畫拿上來?!?
階下的素芬低著頭走上來,從袖籠里抽出一副卷軸,走到燈下徐徐向眾人展開。
只見畫上的人一襲青衣,未語先笑,也不見得有什么出挑之舉,但卻讓人覺得風流自成,這就是孟府當年的書童孟天。
果然跟孟承天有七八分的相像。
階下再次群情激涌,昭然看了一下天,跟冷淡俏立的孟清婉……知道他上當了。
孟清婉從一開始就配戴著面紗,故意給他們造成一種錯覺,她的容貌上有不可告人之事,但其實最無破綻便是孟清婉的容貌,因為她長得一點也不像這副畫上的人。
酷似畫中人的——是孟承天。
“我將隱娘趕出府去,不是因為她偷出內府,而是因為她拿著這副畫意圖不佳?!泵锨逋駠@了口氣,“我做得最錯的一件事,就是為了府中的聲譽,又念及兄妹之情,給了隱娘一筆封口費,將這副畫私藏了下來。若我當時便能夠跟爹爹將此事坦蕩告之,就不會發生如此之多的事情,哥哥你就不會陷得如此之深……”
她說著眼淚在眼眶中輕微地轉了轉,又用手帕輕輕地將眼角的淚珠拭去。
這么個輕描淡寫的動作,令氣質冷麗的孟清婉好似突然多了幾分柔軟,讓人聯想起這許多日以來,她面臨著一起又一起的兇殺案,不知道受了多少煎熬,令人頓生憐惜之情。
昭然低頭突然看見了自己的手指,它們又開虛幻了,他會消失。
他睜大了眼睛,指尖好似順著絲絲縷縷的月光在飄散,他連忙將手縮進了衣袖之中。
孟承天冷笑道:“先生還未審案,妹妹就急著大義滅親了!”
孟清婉轉身看向了孟承天,面上的神情好似凄楚又悲涼:“哥哥,你以為我不打聽清楚,就會在這里將這副畫拿出來嗎?班頭什么都跟我說了,母親當年為了掩蓋私情,她放火燒死了孟天,可是卻不慎將一只繡花鞋落在了失火的現場,也許是人在做,天在看,就那么湊巧,這雙繡花鞋上落下的珍珠被你撿到了。這件事被宋嬤嬤知道之后,她別有具心地將另一只繡花鞋給藏了起來。班頭了,殺死宋嬤嬤的人就是偷走繡花鞋的人!今天我讓橫生去了一趟你的房間,果真找到了它……”
她尖尖蔥白的手指指著橫生,一直垂頭的橫生這才站起了身,從袖子里拿出了那只一直只聞其名卻不得一見的綴珠繡花。
淺荷色的繡花鞋上綴著一只拇指大小的珍珠,也許是過去了太多年,明珠蒙塵,看上去略有些泛黃,這只二十年前的鞋子有著時光流逝的痕跡,卻又好似將某些時光的片斷牢牢地鑲嵌在了上面。
看著這只繡花鞋,別人好像看見了白梅從失火的書房里驚慌失措地跑出來的身影,她走在門坎上不慎摔了一跤,跌落了一只鞋子,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火勢舔著油紙窗戶已經洶洶地燃燒了起來,火光映照著她微泛淚光又驚懼的眼睛,她從地上爬了起來,沒有再看一眼身后,穿著一只鞋倉皇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孟承天卻沒有去看那只鞋子,而是看著橫生笑道:“在哪里找到的?是在書房棗樹底下?我們小的時候,經常在那里藏東西的?!?
橫生垂目不語。
“人證物證俱全,你還有何話可說?!泵锨逋耖_口道。
孟山長長嘆了一口氣,滿目失望地道:“承天,真得是你。你為何要做這樣的事情,就算你不是我親生的,可是這許多年來我親手撫養了你,你在我心里永遠都是兒子。你怎么可以做出弒母,殺人這等事情?!?
他說著有些老淚縱橫,鎮民們都怒了起來:“山長,龍生龍,鳳生鳳,如此之子就是養蛇為患!”
孟承天后退了一步,環視了一下四周,灑笑道:“這個鬼地方我呆夠了!你們誰要呆,誰呆吧!”
只聽一陣轟然一聲響,階前一片濃霧,班頭連忙喝道:“快,別讓孟承天跑了!”
底下的人一陣慌亂,等霧散了,孟承天已不知去向,九如的座椅上也空了,倒是昭然愣愣站在一個人的面前,班頭湊過去一瞧驚道:“孟承天又把范舍長給殺了?!?
范舍長干瘦的臉上兩只眼珠瞪得大大的向前突起,像只過了秋露的螞蚱,他背心插著一把匕首,已然氣絕身亡。
”這個孟承天實在是太猖狂了!”班頭怒極,孟承天當著他們的面跑了,臨走之前還把一個重要的指證他的證人給殺了。
昭然慢慢地站起了身,他從棺材里爬出來連遇無燈巷案,佛母案,陰離案,所有的案件都不下這件案子的復雜,可是唯有此案,令他上了個大當。
這起案子的兇手從來沒有表現出高瞻遠矚般的布局,可卻是一局接著一局,□□無縫般的銜接。
他是所有的案子里最高超的一個殺手。
他只有一個破綻,現在這個破綻也被他消滅了。
孟清婉看向了昭然:“我想案情到此也水落石出了,我父親飽受了折磨,等小圣人回來還勞煩轉告一聲,我們就不等他了。”
她說完便攙扶起孟山長帶著孟府上下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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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師爺突然拉住了□□的小毛驢,臉上變色地道:“糟了,上當了。”
“上當,上什么當?”馬車剛巧磕碰上了一顆石頭,上下顛簸了一下,縣大人的腦袋恰巧就撞在了馬車框上。
師爺道:“這人殺了所有相關的人,隱娘,書鋪的掌柜,宋嬤嬤,甚至他自己的親生母親孟老夫人都殺得一干二凈,可是他為什么要留下范舍長呢?”
縣大人摸著腦袋道:“那他將范舍長故意留下是為了做什么……”
師爺拽著韁繩,坐在小毛驢長嘆了一聲:“好一著借刀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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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在原地張望了一會兒,九如才從遠處折回:“孟承天有人接應,我看著他們藏進了西山?!?
“他們為什么不出城遠離,還要藏在這附近?”昭然喃喃地道。
九如道:“看來你并不認為孟承天就是兇手?!?
“他不是。”最直接的理由就是昭然的肢體又開始虛幻了,但這個卻無法對九如說,昭然只得道,“我憑直覺?!?
“光憑直覺可沒有用?!?
昭然牽住了九如的手:“所以我們要去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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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氏在屋里咳嗽著道:“是昭顯來了?”她臉上的笑容在看見了九如便微滯了一下。
昭然拉著九如道:“我跟先生有件事情要問蘇阿娘。”
蘇氏一陣猛烈的咳嗽:“我知道你們想問什么。你們想問那副畫的事情,不錯那副畫是我的,是隱娘從我這里發現,并偷去的,上一次我故意那么說,是為了能有更多的疑點讓你們調查隱娘跟阿天的死。”
昭然卻道:“孟天死了快二十年,想必他的音容早在別人的記憶里模糊了,可是細心保存著亡夫肖像畫的蘇阿娘必定早就能認得出來孟承天長得很像自己的亡夫?!?
“一副畫又能證明得了什么?”蘇氏輕輕咳嗽了幾下。
“的確證明不了什么……但可以用來復仇?!闭讶坏溃爱斈惆l現孟承天長得酷似死去的亡夫時,你便想到了孟天絕不可能死于意外,他是被人刻意燒死的?!?
蘇氏又輕咳了兩聲:“總歸是他死有余辜,誰讓他跟主母私通呢?”
“他并不是跟主母私通,而是受孟山長的脅迫與白梅同床,這樣才能為根本生不出孩子的孟府接連二三地生下長子孟承天跟次女孟清婉?!?
蘇氏一陣猛烈地咳嗽,喘著氣道:“你,你……”
昭然道:“你想問我是怎么知道的嗎?”
“因為孟清婉的那句,我從小肖似生母……”昭然道,“她這句話無意中道出了真相,她并非不是私生子,只不過她生來肖似生母。”
蘇氏咬著牙,紅著眼道:“阿天從小就在孟府長大,對孟山長言聽計從,唯一沒有聽從他的命令就是與我這個逃難來到書城的外鄉女子成親。阿天與我成親之后,就越來越懼怕再回到孟府,有一次他甚至跟我說,將來萬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就讓我帶著孩子遠走高飛……可惜我沒能聽他的,現在連隱娘也死了。”
昭然道:“我們來是還想問你另一件事,宋嬤嬤曾經也生下過一個孩子,這個孩子……是否也是孟天的?”
蘇氏搖了搖頭:“我從沒有阿天說過,他只吩咐我要小心白梅,再沒提及過其他人。”
“那有沒有可能……當初蘇阿娘生下來的并不是隱娘,而是另一個孩子。”昭然道,“這個孩子雖然被孟府偷換,但在成年之后,通過某種方式知道了自己的來歷,他可能嘗試過接觸你,你有沒有印象?!?
蘇氏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擺著手道:“我要好想想。”
九如點了點頭:“那你好好休息?!?
昭然剛走到門口,蘇氏又道:“我之前倒是聽隱娘說起過,孟小姐愛喝茶,但不愛喝葉子茶,卻愛喝添了香料的團茶……這個習慣倒是與我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