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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剛從天下垂落的時候,落在人的肌膚上只感到一絲涼,可是若踏進積水成洼里,卻是感到了徹骨的冷。
他們現(xiàn)在沿著書院的正門進入,那里過去是個很大的前庭,栽著銀杏,滿地翻黃的葉子鋪在黝黑的小青磚上,遠處的屋脊上綴著粉白的落櫻,庭階寂寂,萬籟有聲。
但此刻的白鷺書院卻像腳下的死水,翻著冰涼的泡沫,風從斷垣磚隙里發(fā)出空嗖嗖的聲響。
眾人站在門截上都有些躊躇,主要是不知道這水里會有什么東西在等待著他們,一時之間竟沒有人下水。
“真臟。”孟承天卻皺了皺眉頭。
橫生微微一笑道:“對大少爺來說,這里是污水橫流,但對我們這些下人來講,不過是個積了點雨的水洼罷了。”他說著竟然帶頭走進了水塘。
賈晨略覺的汗顏,他們口口聲聲拯求百姓,匡扶正義,臨到眼前連個水洼也不敢趟,還不如孟府上一個下人。
“我們也走吧!”他說著深吸了一口氣,也踏進了水洼。
真冷啊,賈晨反射地嚙了下牙,他忍不住轉(zhuǎn)頭看了一下先生。
先生仍然是一副將及冠齡的年青模樣,面貌秀氣神情平淡,身上背著個張頭探腦的小骷髏,他的背后是鉛灰色的天空,腳下是積水成洼的臟水塘,但從賈晨看上去,先生即不狼狽也不慌張,反而有種云到水窮處的平靜。
他身邊有俊美的孟承天,氣勢迫人的傅恒,先生即不俊美,也不氣勢逼人,可先生站在那里,別人一眼望去,卻第一個能見的人還是先生。
“先生,你等我們先過去您再過來。”賈晨想這么喊道,但耳邊卻聽人道,“賈晨,你發(fā)什么愣,快過來。”
賈晨一抬頭,這才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過了岸,只有自己還站在水塘里,他連忙趟水走到對面的禮堂,有名學生叫具顏地悄聲道:“你剛才是不是魔怔了,怎么站在積水里面發(fā)愣。”
“沒什么,有點走神了。”賈晨支吾了一下,他自己也沒想到只不過一回頭居然就走過了這么多時間。
傅恒道:“時間緊急,我們先分成三隊,從不同的方向收搜,我與錦衣衛(wèi)收搜講堂……”
昭然舉手道:“我們搜索宿舍區(qū)域,那里房間多我們熟悉。”
陸天最可能被壓的地方就是沈方寂的宿舍附近了,傅恒點頭道:“也好,那麻煩孟公子一行搜索一下教監(jiān)們的辦公區(qū)域跟御書樓。
孟承天正拿著一塊錦帕擦拭著自己臟了的鞋面,聽了頭也不抬地道:“大人您說了算。”
他丟下了錦帕瞧著九如微笑道:“先生要小心啊。”
昭然給了他一個大白眼:“不用你操心。”
“是嗎?”孟承天意有所指,橫生忍不住道:“這里形勢詭異,我們還是早點調(diào)查,趁著天黑出去的比較好。”
傅恒點頭贊同道:“好,不管哪隊先完成搜查,都到前庭前的禮堂處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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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院是依山而建的,因此前卑后高,層樓累榭,舍區(qū)靠著山近,地勢高,此刻的雨也早停了,他們越往后走,書院的積水越少,前方塌了,后面依然亭臺樓閣,鳥鳴花語,此刻瞧來猶如世外凈土。
學生們看見了自己平日里熟悉的環(huán)境仍然保存完好,一直緊繃的心這才放松了下來,具顏對賈晨道:“看來咱們書院一定藏著能克制這妖樹的法寶,跟著小圣人咱們一定能找到它!”
從學生紛紛點頭,賈晨轉(zhuǎn)頭去瞧九如,他背上的小骷髏已經(jīng)下來了,正四處奔跑,他嘴里道:“邪不勝正,自古如此。”
“賈晨!”忽然耳旁聽人喊道,賈晨轉(zhuǎn)過頭,只見具顏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你站在這座門前在看什么?!要不是我發(fā)現(xiàn)你不見了,你就該掉隊了,快跟上!”
賈晨突然覺得背脊上閃過一絲冷意,不,不對,他明明只看了那小骷髏的一眼,為什么就會掉隊了。
具顏不由分說拉起他就往前面跑,果然跑過了曲橋,賈晨發(fā)現(xiàn)所有的人都在舍區(qū)的門前等著他呢。
“賈晨,你跑哪去了?!”
“這時候你還到處亂跑,你也太大意了!”
“是啊,這也太危險了!”
學生們責備紛紛,九如開口道:“你剛才是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賈晨低著頭,額上冒著細汗,話到嘴邊卻沒有把自己的異樣說出來,萬一這些人把自己當成怪物怎么辦?
“我方才有些尿急,就找個地方去解手了。”
具顏道:“那你也要跟大家說一聲,這多讓人著急。”
賈晨愧疚地道:“對不起,下次我會注意的。”
九如這才道:“每兩個人一隊,大家分頭去找,首先看看還有人,如果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立刻支聲。”
“是。”眾人應(yīng)過之后,兩兩組隊沿著舍區(qū)的小道四期搜尋開來。
昭然扭頭看了一眼四周,舍區(qū)基本保存完好,只有幾棟舊樓傾斜了,莫非陸天不是被困在這里,他心里這么想著,但還是接著九如朝著沈方寂的院子走去。
他們的腳步聲走遠了,賈晨忍著沒回頭去看,他生怕一掉頭,自己的時間又莫名其妙地走失了。
具顏小聲道:“先回咱們的院,我還有些東西沒拿。”
賈晨有些心煩意亂地點了點頭,他跟著具顏返回了院子,具顏不是先生的弟子,但他的教監(jiān)蒲先生也是名動天下,他的書法堪稱一絕,極受外面富縉豪紳的喜歡,可謂千金難得。因此蒲先生也是所有教監(jiān)中最有錢的,他的弟子不但不需要孝敬,隔三岔五他這個做先生的反而會給學生們買點吃用的東西。
如果說范舍長是白鷺書院最討人厭的教工,那蒲先生就是最討人喜歡的那位了。
賈晨仰頭看了一眼天空,心里嘆了口氣,只是不知道這位討人喜歡的蒲先生如今去了哪里,有沒有為妖樹所殺,最后變成人頭樹上的果子。
“找到了!”具顏歡呼了一下。
賈晨低下頭,只見具顏從屋子里如獲至寶般捧著一件包裹出來,具顏邊解開邊道:“這是我家先生的手跡,哎,逢此大亂,也不知道先生有沒有逃得過去,若是逃不過去,這些東西可就都成他的遺跡了。”
他說著有點感傷地展開里面一卷短軸,上面寫著四個字:靜心生慧,鐵樹銀劃,氣勢磅礴,果然是一副好字。
但是賈晨的臉色卻漸漸地白了,他突然意識到哪里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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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這邊走!”昭然腳步徑直地朝著沈方寂的院子走去,即使不為陸天,他也不得不回去查看那只竹筒,倘若遺失了半塊令牌,他可就被困在這古怪的二十年前了。
他也打定了主意,倘若九如生疑,他就原原本本把這件事情都告訴他,相信九如也會把自己知道的那部分系數(shù)都告訴自己。
也許這樣他們能解開彼此都未知的那部分。
沈方寂的院子還是老樣子,亭中蘭桂翠竹,只是靠近竹林的那個部位被扒開了。
陸天來過了!可是他現(xiàn)在又去了哪里?
九如道:“看來這里沒什么異樣,我們?nèi)e處院子看看。”
昭然按捺住心里的疑問,跟著九如朝著其它院子走去,突然遠去傳來了驚叫聲。
“東邊!”昭然道,九如一抓他的胳膊幾個縱越便來到驚叫的地方。
“殺人了,殺人了!”一個人四處奔跑大喊道。
昭然認得那個驚叫的人,他名叫嚴丹,是書院的老生,因為一直都考不上國子監(jiān),已經(jīng)在書院盤恒了好些年,他年齡偏大一些,因此對誰都比較友善,包括昭然這個不怎么討人眾人喜歡的詭異小童,他見了也要微笑幾下。
“子重,誰被殺了!”有人問道。
嚴丹指著前方的亭子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我與顧寬巡視的時候,他說有些胸悶,我見他臉色有些蒼白,便以為方才逃難的時候,受了驚嚇,便讓他在亭子里稍事休息了一下。然后顧寬又說他肚子有點餓,我剛好想起自己的房里還有些糕點,于是便去房中取了來給他吃。誰知,誰知,我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顧寬的眼睛大睜著,背心一大攤的血,好似被人插了一刀,已然氣絕身亡。”
昭然道:“走,前面看看去。”
眾人跟著他一起往亭子的方向跑去,可是等他們跑到亭前,卻沒有見到顧寬的身影。
“人呢?”
“對啊,你不是說顧寬被殺了嗎?他的尸體呢?”
“從這兒到那亭子不遠啊,難道尸體長腳跑了不成?”
嚴丹急得繞著亭子轉(zhuǎn)了好幾圈,嘴里一直喃喃地道:“不可能啊,顧寬真得死了,我還摸過他的鼻息,是一點氣息都沒有了,脈脖也全然都無。”
“這妖樹會傷人,難不保顧寬中了什么毒,死后會詐尸。”有學生忐忑地推測道。
此刻的光景,真是什么樣的揣測都有人信,更何況嚴丹只不過跑出去短短十數(shù)步,顧寬的尸體就不見了,除了詐尸,實在沒有更好的解釋。
兇手是誰?顧寬是不是詐了尸?
一時之間,現(xiàn)場一片寂靜,忽然聽見一聲刺耳的“吱呀”一聲,眾人嚇了一跳,轉(zhuǎn)頭一瞧才發(fā)現(xiàn)是賈晨與具顏兩個人從對面的門里走了出來。
具顏瞧見了他們愣了一下神道:“你們怎么都聚在這里?”
“難道你們沒聽見子重喊殺人了嗎?”有學生反問道。
具顏嚇了一跳:“殺人了,誰被殺了?”
“是顧寬。”九如問道,“你們倆剛才在房里面做什么?”
“我們就是回房拿了一些自己的東西,剛才隱約聽見了吵嚷之聲,但沒聽真切,因此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情。”具顏有些支吾地道,眾人見他身上果然多了個包袱。
嚴丹面色凝重地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你們還留戀身外之物,你們的院子與長生亭面對面,要是多長那一點心眼,也不會為兇手趁機!”
具顏低下了頭,賈晨面色有些蒼白地道:“他是回來拿先生的手跡,蒲先生生死未明,有此機會能帶上也是好的。”
嚴丹這才面色稍緩,尊師重道,具顏回來拿自己先生的手跡總比回來取財物要好。”
昭然道:“方才除了嚴丹,還有沒有人是單獨一個人外出的。”
其他人都搖了搖頭,具顏瞧了一眼賈晨,但卻什么也沒說,但他心里很清楚,就在方才他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時候,準備把其它剩下的財物一并帶走的時候,他的的確確,很分明地聽見了外面的門響了一聲,這個院子里除了賈晨,還有誰會在那刻打開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