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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拔腿跑回村的沙壩村村民也不跑了,他們奪走了綠色軍裝手上的鑰匙,會開卡車的村民自動自覺地爬上了駕駛座,轟隆隆的汽車聲更加振奮了還留在小路上與綠色軍裝搏斗的村民,村民們滿臉狠戾,揮動著拳頭,幾個人圍打著綠色軍裝……
終于,有村民把奪來的槍對準了綠色軍裝——
“砰!”
……
任非凡對于這里后來發(fā)生的情況并不清楚,作為少數(shù)會開卡車的村民之一,從混戰(zhàn)一開始,他便眼疾手快地扯了一個被村民們牢牢壓制在地上的綠色軍裝腰間的鑰匙,隨即毫不戀戰(zhàn)地跳上了卡車的駕駛座。
沙壩村他是知道在哪里的,不需要人帶路,他一上車,馬上迅速調(diào)轉(zhuǎn)了車頭,然后停在路口,猛地探頭大喊:“要去沙壩村的,趕緊上車!”
隨著他的這聲大喊,呼啦啦就從下面跑上來了一大群人。等這群人最后一個人爬上來之后,任非凡一踩油門,卡車便如離弦之箭,沖進了小路盡頭的水泥路。
路上幾乎沒有人影,卡車橫沖直撞,風馳電掣般在山路間一路高歌猛進。
很快,一條小村落便出現(xiàn)在前方。
“吱——”
沙壩村,到了!
眼前的慘像超出了人們過來之前的想象——冒著煙的屋子,倒在路邊的焦黑死尸,哭得撕心裂肺的的中年婦女,滿臉麻木、衣衫破爛的少女……
哭得聲嘶力竭的中年婦女聽到車聲,身體如同僵硬的木偶一般,慢慢地轉(zhuǎn)過頭來。
“瓊英……”
她的丈夫訥訥地叫著她的名字,眼中帶著驚慌和試探,似乎害怕自己的舉動會刺激到她一樣。
中年婦女猛地沖了過來,揪著丈夫的衣領(lǐng),扭曲的臉龐充滿了憤怒和絕望:
“都是你,都是因為你不在家,要是你留在家里,媽就不會被殺死!佳佳也不會被那些人糟蹋!你為什么不留在家里!?你為什么不留在家里!”
她的情緒是如此的激動,以至于手臂薄薄的皮膚上隆起了一塊塊形狀明顯的肌肉,脖子上、額頭上的青筋條條暴起,像是下一刻就要擇人而噬的惡鬼,極為恐怖。
她的聲聲質(zhì)問如同一柄大錘,重重地敲擊在在場所有男人的心頭上。
丈夫抱住自己的腦袋蹲下來,痛苦地哀嚎。
“啊啊啊……”
“我、我要回我村了,我要回去看看我女朋友!”一個田家村的小伙子忽然顫抖著開口,猛地轉(zhuǎn)身,慌慌張張地朝田家村的方向跑去。
“我也是!我媽還在家里呢……”或出于朋友道義,或出于親戚關(guān)系而跟來的田家村村民馬上聯(lián)想到了自己家的情況,心臟緊緊地揪了起來,恨不得立刻拔腿沖回家。
目睹了沙壩村的慘況之后,這一刻,所有人都迫切想要見到自己最為掛懷的親友,他們想要確保他們現(xiàn)在是安全無虞的,想要看到他們一如自己出門前嘮叨的身影和殷殷囑咐的面容。
發(fā)生在沙壩村的慘禍震驚了京海鎮(zhèn)所有的村子。
經(jīng)過多條村子的村民齊心協(xié)力的多方打探,那群在沙壩村犯下了滔天惡行的匪徒,正是之前一直流竄在京海鎮(zhèn)和撫海鎮(zhèn)兩地之間的那群食人肉的惡棍!
這群惡棍不事生產(chǎn),專門以掠劫過往行人為生。他們不單單搶奪路人的糧食財物,還把人作為食物帶走。也正因為這樣,他們剛開始在京海鎮(zhèn)作案的時候,受害者往往會連人帶貨物一起失蹤,人們一開始并不知道他們的存在,后來活動的跡象多了,就被過往行人發(fā)現(xiàn)了端倪。
這些人沒有固定的巢穴,往往是搶了東西就往山里面跑。趙朝陽還在的時候,曾經(jīng)在他們經(jīng)常出沒的幾個地點進行過幾次大規(guī)模圍剿,可惜都被他們借著熟悉地利之便僥幸逃脫。
發(fā)現(xiàn)自己生活的村子周圍的山山嶺嶺里面隱藏著一群殺人如麻的惡鬼,田家村村民們?nèi)夹捏@膽戰(zhàn)起來,他們守在自己的屋子里,再也不敢隨意離開村子。
村民們變得空前團結(jié)。每天晚上的巡邏,再也沒有人偷奸耍滑,再也沒有人喊苦喊累,尤其是目睹了沙壩村當日慘況的年輕人們,仿佛一夜之間成長了許多,臉龐變得更為堅毅,稚嫩的肩膀變得更加有寬厚有力。
那天發(fā)生在小路上的暴動很快就傳到了鎮(zhèn)政府和其他村子村民的耳朵里,但是比這個消息更快傳開的,是發(fā)生在沙壩村的事情。
原本為形勢所迫參加民兵組織的村民紛紛翻了臉,再也沒有人依言行事。一旦綠色軍裝有以武力脅迫的苗頭,村民們就紛紛效仿田家村村民。甚至有的村子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殺死不算,還像攆野狗一樣,把那些見機不妙在村民們動手之前逃跑的綠色軍裝一路趕,直到趕到鎮(zhèn)子外圍為止。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半大小子追在丟盔棄甲的綠色軍裝屁股后面,喊打喊殺,態(tài)度真是張狂又囂張,把駐守京海鎮(zhèn)外圍的綠色軍裝氣得半死。
龍在云顯然沒意料到組建民兵組織這么簡單的一件事情會在初始階段就遇到如此巨大的阻力。光是兩三天的時間,被他派到鄉(xiāng)下農(nóng)村的兵力就折損了三分之二,剩下的龜縮在臨時駐點里,有些甚至夾著尾巴像喪家之犬一樣被村民們趕了回來。
更為糟糕的是,為了盡快開展圍墻的建造工作,他派出去的大部分都是自己的親信!這樣一來,留在鎮(zhèn)上能為他所用的士兵,就只有不到兩百個人了!其中一部分還是他來到京海鎮(zhèn)之后,原趙朝陽的部隊向他倒戈的。
龍在云接到報告的時候,事情已經(jīng)發(fā)展到他所派遣到村子的士兵全都有去無回的程度。從來沒有遭遇過如此打擊的他大發(fā)雷霆,氣得摔了辦公室里一套最昂貴的紫砂壺:“這些無法無天的鄉(xiāng)巴佬!”
被他召集前來商議圍墻建造有關(guān)事宜的手下連忙勸慰:“龍先生,請息怒!”
“為那些人生氣不值得,氣壞自己的身體就不好了!”
“那些刁民不知死活,我們會慢慢收拾他們的。”
坐在會議室邊緣的原鎮(zhèn)政府官員安安靜靜的,努力把自己等人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外界只知道原來的部隊長官死后,軍方派來了新的接任者。只有京海鎮(zhèn)的政府高層和一些消息靈通的人士知道,這個自稱是接任趙朝陽的龍在云根本就沒有任命書!龍在云不是上面派來的接替趙朝陽的人,而是從縣城安全基地里帶兵走出的龍家少爺!
然而懾于對方木倉支彈藥的威脅,加上被對方截斷的對外通訊,很顯然原鎮(zhèn)政府成員沒有絲毫置喙的余地,龍在云在武裝部隊中地位合法性一事,高層們有志一同地保持了沉默。
龍在云又摔了桌子上的一套茶盞,憤怒的心情才漸漸平息下來。
他的視線在會議室內(nèi)移動,突然一指角落里一個窩著的原政府官員:“廖鎮(zhèn)長,您說說,為什么情況現(xiàn)在會變成這樣?”
被他指名點到的廖鎮(zhèn)長是一個臉頰有些清瘦的老頭,身上大一號的外衣讓他看起來瘦弱而衰老,整根脖子畏縮著被收進了衣服里,只露出骨棱棱的尖削的半張面孔。聽到龍在云的點名,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起來,身體抖如篩糠,聲音抖索:“我我我……大概是是那些村民膽子太小,太害怕那群匪徒?”
龍在云無趣地揮手讓他坐下。這個廢物!還以為他會有什么有用的建設(shè)性分析,結(jié)果卻是提出這么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這種在和平年代只會吃公家糧的蛀蟲,真不知道趙朝陽為什么會把這種人留下來。
廖鎮(zhèn)長顫抖著坐了下來,長長地呼了一大口氣,臉上的神色分明是撿回一條小命的慶幸,還緊張地用臟兮兮的袖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龍在云冷眼看著對方窩囊的表現(xiàn),忽然笑了起來:“廖鎮(zhèn)長在京海鎮(zhèn)生活多年,對當?shù)氐拿袂槭至私猓揖彤斒沁@樣的原因好了,既然原因找到了,那么,現(xiàn)在,我們來討論一下,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他看著廖鎮(zhèn)長旁邊的中年白胖男人,慢條斯理地道:“張書記,接下來,不如就由你來談一談?”
龍在云談話的姿態(tài)輕松,他靠在厚軟的黑椅里,一邊說著話,一邊動作隨意地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把擦得油光錚亮的□□,狀似開玩笑一般地瞄準了張書記的腦袋,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張書記倒吸一口冷氣,桌子下面的雙腿抖個不停,好半晌才站起來,他的面上依然保持著鎮(zhèn)定,力持冷靜地道:“我們過去搞村鎮(zhèn)建設(shè)的時候經(jīng)常說,‘有錢出錢,沒錢出力’。既然村民們現(xiàn)在不愿意出工出力,那就讓這些不愿意出工的村民出錢好了!”
“嗯?”龍在云來了興致,把□□擱在了桌子上,發(fā)出咔噠的清晰一聲,他盎然地問道:“說說看?”
張書記把視線從那把□□上收回來,定了定心神:“我們可以規(guī)定不出工的村民一天需要交納多少糧食以抵押這一天的做工。每條村的村民雖然人數(shù)不少,但是我們可以集合大部分兵力,集中到該村收繳糧食。我相信京海鎮(zhèn)任何一條村子都不會有鎮(zhèn)政府那么多的士兵和槍彈,有了糧食,還怕招不到做工的農(nóng)民嗎?”
“你是說,到時候雇傭村民做事、建造圍墻?”龍在云的眉頭微皺。豈不是需要一大筆糧食支出?存儲的糧食他另有用途,從來沒考慮過浪費在那些村民身上。
張書記輕輕笑了笑:“龍先生,糧食并不需要從公賬上出。只要交一點糧食,就不需要在寒冷的時節(jié)做辛苦的累活,我相信那些怕吃苦的村民一定很樂意。”
“哈哈,張書記好建議!”龍在云聽他這么一說,眉頭頓時松開了,開懷大笑,“我看,明天我們就去最近的米康村‘收工錢’好了,暫定一個人一天三斤大米!一天一天收零零碎碎的太麻煩,不如一次性先收一個月的,大家覺得如何?”
“龍先生言之有理,這個主意好!”
“一切聽龍先生的。”
“這樣好!避免手續(xù)繁瑣,又能迅速增加財政部門的收入。”
“對,如此一來,建造圍墻的工人也找到了!一箭雙雕呀!”
眾人紛紛附和。
于是,事情得到圓滿解決。龍在云解決了最近的麻煩,心情大好,爽快地散了會。
眾人魚貫離開了會議室。原鎮(zhèn)政府的官員手上的權(quán)力現(xiàn)在基本被龍在云架空,在日常運作里只是擺設(shè)一樣的存在,這次開會只是形式上讓他們參加而已,散會之后,他們就可以回家去了。
廖鎮(zhèn)長裹著一件厚大的軍綠色棉襖,佝僂著腰背,沿著街道慢慢走著。他家離鎮(zhèn)政府比較遠,光憑兩只腳幾乎將近十分鐘才能走到。
一個騎著自行車的男人在他一側(cè)停了下來,操著一口熟練的當?shù)乜谝簦骸按鬆敚灰嚕挎?zhèn)上范圍,任何地方都只要一個玉米餅,很便宜的。”
這個男人穿著一件臃腫的羽絨服,戴著灰撲撲的口罩和灰黑色的帽子,頭臉遮得嚴嚴實實的,就連雙手也戴上厚實的破了一個口子的舊手套。在化冰的天氣里,這種打扮的搭客佬(指以自行車、摩托車、電動車等交通工具載客的司機)比比皆是,廖鎮(zhèn)長撩起昏沉的眼皮子打量了他一眼:“半個玉米餅,到鎮(zhèn)東的糧油店門口。”
“行!您上車,扶穩(wěn)咧!”搭客佬殷勤地扶著廖鎮(zhèn)長上了車。
自行車慢慢啟動,穩(wěn)穩(wěn)地朝鎮(zhèn)東的方向駛?cè)ァ?
“大爺,您一把年紀了還出來啊?現(xiàn)在治安不好,沒事還是別在街上瞎晃蕩比較好!”
風中隱隱傳來搭客男人好心的叮囑。
大爺沒回話。
等到自行車來到一處荒僻的地段,廖鎮(zhèn)長忽然拍了拍搭客男人的肩膀一把,低聲道:“龍在云已經(jīng)把小張的提議聽進去,你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自行車車頭忽然搖了搖,隨即被男人穩(wěn)穩(wěn)擺回來,搭客男人笑著大聲道:“真是謝謝您了大爺,要不是您今天看上我這破爛自行車,今天我肯定得餓肚子了!下次您要去哪里,盡管來幸福路找我,我經(jīng)常在那條路上攬客,您來我只跟您算一半的價格!”
糧油店很快就到了,廖鎮(zhèn)長下了車,慢悠悠地往家里走。蒼涼的道路上,老頭的身影分外的瘦小。搭客男人在原地一直目送他走進家門,才收回視線,然后便調(diào)轉(zhuǎn)車頭,消失在了道路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