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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云中來了之后,獨孤皎皎就開始拋棄了獨孤七和宣娘,天天鉆在云中的房間里。
云中她一來就讓她滾,可身體還是控制不住洪荒之力地掏出各種從揚州帶回來的稀奇玩意,一臉“這種破東西我才不要,給你,你都拿去”的樣子,把一堆堆的玩具、飾品統統上了供。獨孤皎皎也不想和獨孤七睡了,每天晚上也賴在云中的房間里不肯走,在他的床上安了自己的鋪蓋。自己房里只留下獨孤七獨守空房暗自垂淚。
云中才八歲,她的皮囊也就六歲,兩人睡在一起也不尷尬,要是要她去睡已經十五了的容與,她這個裝了二十多歲靈魂的老臉一定會紅。
云中喜靜,夜里守夜的人都在外間,他身體不好,家里特地只給他燒了地龍,房間里暖得像是夏日,獨孤皎皎都蓋不住被子,她熱得翻來覆去了一會兒,說:“中哥,你說宣娘的事情要怎么辦呢?”
云中不比她,宣娘一直住在長安,可是獨孤家大房的四個兄妹全都出生在洛陽,除了云中,其他三個是到了長安才和獨孤宣混熟的,可云中才來長安,此前都沒見過獨孤宣。他問:“你就瞧見了那崔園一面?那你見過宇文家的兒子么?”
“沒呢。”她哪里能見得著。宇文家想和獨孤家結親的事情興化坊里大媽們都在說,覺得這兩家極為登對,崔園的事情被她發現后,宇文融還來登門拜訪過祖父幾次,不過現在還沒正式定親,要是正式訂下了,再解決崔園,就來不及了。
可獨孤宣這個月卻仿佛顯出了消極怠工之相,這回是真的懶得出門了,窩在家里頭不知道想些什么,也閉口不再與她談崔園之事。獨孤皎皎覺得應該是獨孤宣認為姐弟倆還小,根本幫不了他們什么,已經準備認命乖乖嫁給宇文融的兒子了。
想到這她就心塞得厲害。那日在平康坊瞧見獨孤宣和崔園在棋樓下頭聊得多開心啊,眉毛都彎了起來,她還從未見過小姑這樣放肆笑過,想必崔園是極得她喜歡。她要是平常家的姑娘,那么喜歡,填房也就填房了,可是她卻是獨孤相的女兒。
她玩著云中有些冰涼的手,說:“不過宣娘那么喜歡那個崔園,他應該不會差到哪里去吧?”
云中的聲音在夜里頭有點悶:“不如我們去見見那個崔園,再去見見那個宇文什么的。要是崔園真的比那個宇文什么好很多,我們就幫宣娘,可是萬一那個宇文什么更好呢?”
獨孤皎皎一想也是,小姑娘家家總歸對初戀放不下,可萬一初戀是個渣男呢?說不定宇文融的兒子更好。她點點頭,揪著云中的領子就睡過去了。
*
太極宮觀云殿,武惠妃聽著身邊女史說著大明宮里頭的消息,眉心一跳,心里頭突突突地就開始亂起來。
她慌忙讓人把楊三找來,問他:“你身邊的那個黃門現在有消息了么?”
楊三愁眉苦臉的:“沒呢。”失蹤的那個黃門倒不是他特別喜歡的,只是一直跟在身側,也服侍慣了,一時不在怎么都找不著,心里頭也堵得荒,又覺著要有什么事情發生似的難受。
武惠妃一雙細長的眉毛皺了起來:“你知不知道他讓人在大明宮找著了?”
楊三嚇一跳,不知怎的心里就漫上了不好的預感,說:“他跑到大明宮里去做什么,人呢?母親,兒子親自去管教他!”說著抄起馬鞭,似乎想把那個黃門親自抽一頓解氣。擅離職守那么多天,還在未經過允許的情況下跑去了大明宮,沒入掖庭獄都是輕的了。
武惠妃連忙攔住他,這個兒子咋咋呼呼的沒完,都那么大了,腦子里的筋就長了一根。她說:“他早就死了!”
楊三渾身一震:“死了?”
宮里頭死個宮人倒是沒什么稀奇的,可是他失蹤了那么些日子,卻死在了大明宮,就讓人不得不浮想聯翩了。
武惠妃繼續說:“死在太液池里頭,大理寺的人來驗過,是被人先勒死然后推到太液池里的!”
楊三就算是再腦洞缺根弦,現在的臉色也白了,問他:“母親,這……”他的黃門莫不是惹上了什么事情,這尸體上明明白白地就寫著殺人滅口四個大字啊!
武惠妃說:“這兩日四殿下那里有沒有什么不對勁的?我瞧你總跑去立政殿但是好像他并不怎么搭理你?”
楊三摸了摸腦袋,思索了一陣說:“四弟最近學業挺忙的,獨孤皇后盯他盯得緊,就十一弟會來陪我玩會兒……”他越說就越小聲。就算是再蠢,他都能感覺出立政殿的人對他的不對勁了。
他慌忙辯解說:“母親!難道皇后以為千秋節的事情是我做的么?怎么可能!”
武惠妃的太陽穴突突突突地直跳,心塞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噴出一口老血來。她的確是恨透了立政殿里那個女人,連帶著也很想把她生的那個兒子給做掉,可是還不至于蠢到如此不擇手段。四皇子晙千秋節出事的時候,她還幸災樂禍了一陣,可轉念一想就覺得不對了。那做事的人好像的確留了個馬腳,可賣的蠢卻直直地指到了觀云殿里頭,現在兒子身邊的黃門一死,她立刻就明白過來了,是有人在針對她們,要讓她倆都得你死我活好坐收漁利。
這幾年兒子越長越露出了缺根筋的性子,她都懶得和獨孤皇后斗了,只想先把兒子的智商給提上去,其他事物以后再說,可宮里頭就是有不嫌事大的,硬是要把臟水往她身上潑。別看獨孤氏現在一副母儀天下公平公正的婊樣,她可是見過獨孤氏伸出爪子的樣子。說武家人狠毒,獨孤家哪里差了半分。
她嘆息一聲,說:“你以后別去找楊四了,我看獨孤皇后恨不得現在就能把你扒了皮抽了筋掛到玄武門頭上去!”
她看著腦子怎么都轉不過彎來的兒子,人家楊四不知道心里怎么瞧他的,也就是他,能對那個獨孤家女人生的兒子掏心掏肺。
楊三掙扎了下,怯怯地說:“那我找十一弟行不行?”
武惠妃簡直要背過氣去,心想這么個兒子為什么沒生出來的時候就把他給悶死!武家竟然還指著她把他送進東宮,他要是能進東宮,這是得當今圣人的兒子們都死絕了才成!
大明宮發現死黃門的事情立政殿也立刻知曉了。
獨孤皇后聽后皺著眉頭,但也仔細問了問:“被人謀殺的?尸體竟然是在水里頭發現的?”
來傳話的黃門俯首帖耳地回答:“是,脖子上頭還有勒痕。大理寺的人說是被人先勒死后丟入水中,想要偽裝成自殺,尸體都已經泡腫了。”
獨孤皇后聽到“尸體泡腫”幾個字,臉上露出了嫌惡的表情,拿廣袖掩了掩,又問:“確實是觀云殿里頭失蹤的那個?”
黃門說:“查實了,確實是貼身服侍三殿下的。牙牌都還在,名字寫得清清楚楚。照理說若是武惠妃那邊處理不聽話的宮人,也沒道理用這樣的方式,有的是手段能讓他悄悄兒的從太極宮里頭消失,叫人找不出半根毛來,可如今卻把事情鬧得那么大……”
獨孤皇后面色有些不好,揮了揮手讓他閉嘴:“本宮沒必要管武惠妃怎么想的,可這事都出動了大理寺,本宮就沒理由不過問。”
黃門恭順答了一聲:“是。”宮里頭兩個娘娘也斗了很多年了,卻都是在暗面上,從來沒搞到這么明面上來過。可人死在大明宮,白天發現尸體的是羽林衛,這事就沒經過獨孤皇后直接報到了大理寺。大理寺一派人來,就算是宮里的腌臜事情也都瞞不過了。
獨孤皇后沒比武惠妃舒爽到哪里去,揮手讓那個黃門退下了,一面念叨:“奇了,怎么會被弄到太液池里頭去。”
楊十一坐在立政殿里頭,裝智障玩著球,一個軟球在手里滾過來滾過去,對剛才那些話仿佛充耳不聞。他把球滾給陪他玩的黃門,那黃門就把球給滾回來,他再給滾過去,這本是三歲小孩玩的東西,他三歲在掖庭是沒玩過,沒想到他到了七歲,竟然能在立政殿玩,一玩就是好幾天。四皇子晙七歲就開蒙了,不過他一個寄住在立政殿里頭的皇子,也不能要求獨孤皇后大發慈悲的地給他也找個啟蒙的師傅吧?還是乖乖玩智障球好了。
獨孤皇后揉著太陽穴,看了一眼角落里安安靜靜呆呆傻傻滾球的楊十一,這孩子一臉就寫著蠢萌二字,她吐了一口氣,叫身邊女史把他給抱來。
自己唯一的兒子已經十一歲,開始肩負起重任,可是身為母親,都喜歡無憂無慮的小孩子,她瞧著一臉呆傻癡兒樣的楊十一,朝他拍了拍手,又拿了個球逗他。
楊十一心想,獨孤皇后時因為楊四落水的事情查得太累,打算放飛自我了么?
但他還是乖乖邁腿,去撲那個球。
獨孤皇后逗他玩了一會兒,覺得這個小皇子雖然動作還算有趣,可一張臉總是沒什么表情的傻樣,便叫女史:“去宣皎皎和照來吧。”
楊十一聽見她宣召獨孤皎皎,心里頭直如擂鼓,抱著球坐在毯子上,呆呆地看著那七彩絳扎成的玩意,也不說話。
獨孤皇后問他:“怎么,聽說你挺喜歡獨孤小郎?”
楊十一點點頭,說了句“喜歡。”
他在立政殿住的有點久了,獨孤皇后也曉得他三腳踹不出一個屁的性子,肯說句喜歡說明是真喜歡獨孤小郎的,又笑著逗他:“讓獨孤小郎住在宮里頭可好?”
楊十一說:“好,可是要麻煩皇后娘娘。”
獨孤皇后看他一板一眼地說著這話,像是背書似的,竟然笑了起來,只覺得這孩子怎能那么可愛呢,要是自家四郎也能那么可愛就好。她摸了摸楊十一的頭,雖然知道這孩子出身不好,現在倒也不愿意就這么讓他回掖庭去了。
她對身旁的黃門說:“聽說前兩日平陽大長公主給圣人獻了個粟特來的歌者,會唱逗人的小曲兒,把他叫來陪小殿下。”
黃門允諾了一聲,一溜煙地跑了。
獨孤家里頭獨孤皎皎和獨孤云中正準備著去會會那個崔園。原來被容與看著,又有獨孤七這么個礙事的,她絕對沒有可能自己出去,但是現在云中來了,想出門只要跟著云中,反正獨孤七最怕他了,一見著云中就躲,根本不可能屁顛顛地跑來跟著他們。
她出門的衣服都換好了,云中也已經找人打聽好了崔園的住處。興化坊里頭確實是有家姓崔的,也是出身清河崔氏,但是卻不是青州房的崔,崔園一家住在宣陽坊里,臨近著萬年縣縣衙,倒也是個黃金地段,擱在北京就是二環內了。想來以他父親和他自己的官職來看,他家不算顯赫,倒也畢竟姓崔。
從揚州帶來的幾個王家家仆都很聽云中的話,套了車,將兩人送上車去。跟著云中有個貼身的僮仆,很得王氏的信任,有他在王氏也就放心大膽地讓兒子女兒去了。他們說著是去東市,車子出了興化坊也是往東市那個方向走,誰又能知道他們只是去的宣陽坊?
就剩下不敢和云中搭話的獨孤七一個人坐在曾經和姐姐玩玩鬧鬧的院子里,自從中哥來后他就失寵了,越想越傷心。
這個時候立政殿的黃門來了,叫他進宮去。
獨孤七一下子來了勁頭,宮里頭的殿下可比獨孤家兩個哥哥有意思多了,若是能遇見觀云殿的三殿下顯,又能大賺一大袋的糖,他立馬一骨碌爬起來叫巧文給他擦臉更衣,套上了乖巧伶俐的人皮,隨著黃門進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