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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溯到新歷136年6月。
麥爾在高臺上乖乖站了三天。當然了,乖巧懂事的聚落妖精們沒有一直讓麥爾站在高臺上展示自己,吃飯、休息和睡覺的時間都是有的,距離高臺比較近的聚落妖精們還會主動向他搭話,免得讓他感到無聊。
第一天的時候,麥爾的同伴們就離開了中心區。劉秀去了東邊,參觀聚落妖精的工坊去了。安潔與珍心去了西邊,繼續在聚落中游玩。炎鶴與南怡居士去了北面,但她們并沒有走遠。南怡居士在觀察聚落的供水系統、供氣系統,以及聚落的布局,炎鶴陪在南怡居士身邊,順便和聚落妖精們互動一下,然后有關“窒息怪獸”的流言就在“金鳥”聚落傳開了。
分開的三組人,晚上住在不同的地方。炎鶴與南怡居士晚上會回中心區來住,其他三人則是走到哪里就住到哪里。麥爾也住在中心區,與炎鶴和南怡居士住在同一棟樓里。
到了第四天的中午,麥爾與聚落妖精們聊起了和目標有關的話題。無主的泰容妖精的生活是沒有目標的,走一步算一步,且走好每一步,直到死去的那一天,這就是無主的泰容妖精的生活方式。
這種生活方式讓麥爾為她們感到惋惜,于是他就忍不住說了下面這番話。
“神讓你們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你們就應當聽從神的命令,按照自己的意愿活。所謂意愿,并非是像泰容人那樣任意妄為,它只是你們內心的想法和愿望。你們想要一個怎樣的自己,想要過怎樣的生活,想要一個怎樣的世界,這就是意愿。
如果你們還是不懂,我就以我自己來舉例好了。我想做一個正直的人,一個強大的人,一個可以保護別人的人,在不久前我又給自己增加了一個目標,那就是做一個仁慈的人。對于生活,我的要求不高。我有很多妻子,還有很多孩子,我想讓他們都開心,快樂,過上平安的生活。我還有很多朋友和部下,我也想讓他們都開心,快樂,過上平安的生活。我還想消除世界上的一切不公正,還想讓惡行在這個世界上消失,這些都是我的意愿。
這些意愿不是從一開始就有的。在我沒有離開父母,住在山上的時候,我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和父母一起開心、快樂的生活,僅此而已。在下山之后,我見識到了惡行,于是我便下定決心,要做一個正直的人,還要變得強大,因為只有強者才能擊敗惡者,才能從惡者手中保護別人。
下山之后,我遇見了很多人,慢慢有了朋友、戀人和部下。我很喜歡他們,所以我愿意讓他們生活的更好,更順心,也愿意去滿足他們的愿望。不過人無完人,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不足,我會盡力幫他們糾正,讓他們真正的過上開心、快樂、平安的生活。
后來我成了領主,實力越來越強。我發現我已經能夠改變很多東西,從那時起,我就有了新的意愿,那就是消除世界上的一切不公正,還有所有的惡行。我希望每個人都能幸福,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一個看起來本本分分的農民,在遇到災禍之后,轉眼間就變成了無惡不作的暴徒;一個看起來很有善心的人,在發了一筆橫財之后就開始驕傲自大,目中無人;一個看起來很可憐的人突然翻了身,就變成了比惡徒還暴虐的惡徒——這些事都是我親眼見過的。
不公正出自哪里?惡行又出自哪里?不都是出自人心嗎?可是誰能看透人心呢?就算能看透人心,又能改變什么呢?誰是惡人呢?誰是善人呢?我不清楚,也無法分辨。我原本以為自己足夠正直,足夠善良,但在見到你們之后,我才發現我很冷酷,也很任性。所以我才給自己增加了一個目標,就是做一個仁慈的人,哪怕是要殺人,也不能隨性去殺。
我愿意改變,我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不少人愿意改變,但不愿意改變的人應該更多。我雖然身居高位,坐擁數萬人馬,但我仍然改變不了人心。我的領地中還是有犯罪者,官員中還是有貪污受賄的、玩忽職守的人。我明明已經給了他們最好的條件,可是還是有人選擇犯罪,我實在是不清楚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做。
但我的意愿擺在那里。我想消除世界上的一切不公正,也想消除世界上的一切惡行,所以我必須努力思考,努力分析,不斷嘗試,找到達成意愿的辦法。我知道這很難,甚至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我仍然會為此而努力,因為這是我的目標,我一定要朝著那個方向前進。
在我小的時候,我的父親讓我用一把鋒利的小刀去砍一棵小樹。我對父親說,這把刀太小了,砍不倒那棵樹。父親卻對我說,不是小刀砍不倒樹,而是它砍倒小樹所用的時間太長了,長到讓我無法接受的地步,所以我才認為這是不可能的。
我不相信父親說的話,于是我每天晚上都用半個小時的時間去砍樹,就用那把小刀。在我砍樹的時候,樹還在生長,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變粗一點,讓我感覺自己努力白費了,不止一次的想要放棄。但我還是堅持了五個月,把這棵小樹砍倒了。
在小樹倒下的那一刻,我的心中沒有一絲喜悅。我拿著小刀陷入沉思,如果今后我遇到了像是小刀砍樹這樣的事,我還會堅持下去嗎?萬一到時候我遇到的不是小樹,而是一棵參天大樹,我手里的小刀又不鋒利,我該怎么辦?
我不知道我能活多少年。也許是兩百年,也許是三百年,如果我遇到的問題是我傾盡一生也無法解決的,我又該怎么辦?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好多天,直到母親看出我有心事,主動向我詢問,我才把這個問題講給她聽。母親覺得我應該量力而行,放棄今生做不到的事,但我卻不甘心,可又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甘心。
于是我又去問了父親。父親先是嘲笑了我,說我連這么簡單的問題都想不清楚,真不像是他的兒子。然后他非常隨意的給了我一個答案——你做不到,你還有兒子呢?你的兒子還有兒子呢?如果他們愿意接過你的小刀繼續砍樹,總有一天樹會被砍倒的。
當然了,前提是他們愿意——父親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十分嚴肅,又似乎在期待些什么。在這之后,他開始給年僅十歲的我講男女之事,又告訴我這樣就能有孩子,還嬉笑著讓我多娶幾個女孩子回來,這樣就能早點有孩子了。
在真正有了孩子之后我才知道,想讓孩子繼承自己的意愿,真的是一種不小的挑戰。我想讓孩子過上自由快樂的生活,如果他們繼承了我的意愿,就要像我一樣忙忙碌碌,經歷很多不開心,甚至是讓自己感到心痛、憤怒的事。這時我才理解父親那句‘前提是他們愿意’的含義,也真正意識到了我已經繼承了父親的意愿。
呃……不好意思,說的有點多,好像是跑題了。所謂意愿,就是這么一回事。在成長中定下一個又一個目標,又為了這些目標而努力,僅此而已。當然了,我舉的例子比較特殊,也比較沉重,你們不必以此為參考。你們需要做的,只是想一想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去努力追求就可以了。”
這番話給聚落妖精們帶來了很大的觸動。沉睡在她們靈魂最深處的記憶開始蘇醒,妖精們的祖先埋藏在最心底的愿望像因地震而破土而出的古跡一樣顯示出來。被神賜予自由的她們并非沒有愿望,她們渴望與泰容人的祖先,就是那些不曾虐待她們的泰容人生活在一起。
但是那些人已經死了,他們只存活在泰容妖精那永不磨滅的記憶里,他們的后代沒有繼承他們的優良傳統,反倒是越發苦待服侍他們的泰容妖精。泰容妖精認為現狀無法改變,所以她們放棄了這個愿望,開始了沒有目標的生活。
現狀真的無法改變嗎?
泰容妖精們開始思考。想要在不傷害泰容人的情況下,讓泰容人變回他們祖先的樣子,這確實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改變前提條件,只考慮讓泰容人變回他們祖先的樣子,這個目標并非是不可能完成的。
她們憑著精準的直覺,判斷想要將泰容人變回他們祖先的樣子,至少要五百年的時間,而且她們必須要變得比泰容人強大,這樣泰容人才能開始改變。但是泰容妖精最多只能活六十年,在場的所有妖精都活不到完成目標的那一天。
但那又怎么樣呢?
等到了那一天,那時存活的泰容妖精就能過上祖先們夢寐以求的生活。對于愿意為同族,為后代犧牲一切的泰容妖精而言,這個理由足以讓她們行動起來了。
聽見麥爾這番話的泰容妖精大約有兩百只。她們開始與身后的同伴交流,把麥爾的話傳遞下去。“麥爾女裝鑒賞會”就此中止,妖精們開始朝著廣場外移動腳步,好讓更多的同伴能聽見這些話。
妖精們的表現讓麥爾回想起麥格涅那些高喊革命的伊利比公民,他知道自己似乎又在不經意間做了件大事,有些哭笑不得,卻也只能接受這個結果。
不過泰容妖精們并沒有像那些激動的伊利比公民那樣,扯著嗓子大喊,只是像往常那樣把信息傳遞給同伴,僅此而已。一傳十,十傳百,麥爾沒有在泰容妖精們臉上看見一絲激動的神情,她們的表情都很嚴肅,因為她們知道這番話的重量。
新世界不止有泰容人,還有其他種族的人。泰容妖精想要過上祖先所盼望的生活,就必須把其他種族的人也給改變了。這樣一來,她們就不得不付出更多的時間。
如果只是付出時間的話,她們會毫不猶豫的邁出步子。但現實卻是,絕大多數泰容妖精對外族人沒什么了解,就目前而言,她們找不到改變外族人的辦法。她們必須慢慢摸索,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還需要付出很大的犧牲。泰容妖精的祖先中曾有人想要以真情打動泰容人,然而這些泰容妖精無一例外的被虐待或是殺害,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這些事情都被其余的泰容妖精看在眼里,又將記憶傳給了后代。
所以在泰容妖精們看來,除泰容人以外的異族是可能被真情打動的,但是泰容人是絕對不可能被真情打動的。她們覺得自己只要接近泰容人,就會被他們抓回去當奴隸,受到各種各樣的折磨,從而付出巨大的犧牲。
其實虐殺和殺害泰容妖精的泰容人是泰容人最初的統治階級。泰容人是在他們的影響下,才開始苦待泰容妖精的。泰容妖精的離去讓泰容人不得不親自工作,還讓泰容人受到了泰容妖怪的攻擊。泰容人對此極其不滿,他們起來推翻了這些人的統治,又選出了新的統治者。而這些新的統治者,就是泰容貴族的祖先。
在接下來的十幾天里,“金鳥”聚落的泰容妖精們仿佛是忘記了“麥爾女裝鑒賞會”的事,所有人都在討論關于“意愿”和“改變”的話題。最先覺察到異樣的是距離中心區最近的南怡居士與炎鶴,然后是劉秀,最后是安潔。珍心因為太單純,從始至終都沒有發現泰容妖精們的異樣。
于是大家立刻回到中心區,找到已經換回男裝的麥爾,想知道聚落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麥爾把他在高臺上對泰容妖精說的話,盡可能簡單的對同伴們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