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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獄。
仍然是那滿院的落葉。
仍然是那一道道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森鐵門。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錦哥不需要穿過一重重鐵門才能看到她的父親。她的父親宋文省,早已被人抬出詔獄,正躺在離她不足三尺遠的一塊冰冷木板上,身上還裹著一塊骯臟得看不出顏色的破布。
“……畏罪自殺……皇恩浩蕩……發還尸體……遣回原籍……”
耳畔,宣讀圣旨的聲音若隱若現,錦哥跪在老管家的身旁,默默凝視著那個說是她父親的人形包裹,心里一片茫然。
父親,死了。
父親他,竟然畏罪自殺了?!
不!錦哥沖著自己默默搖頭,她的父親一直堅信自己是正義的,他絕不可能自殺,更不可能畏罪自殺!
宣旨的聲音剛一停頓,錦哥就忽地從地上爬起來,沖到那具人形包裹前,抓住那塊破布,猛地一把揭開。
破布下,宋文省那血跡斑斑的遺體霍然出現在眾人眼前。不知從哪里傳來一陣倒抽冷氣的聲音,錦哥沒有回頭,只是低頭默默凝視著父親的臉。
宋文省的臉已經被酷刑折磨得完全變了形,唯一一只沒有腫著的眼倔強地睜著,向著蒼天控訴著自己的冤屈。
錦哥雙膝一軟,跪倒在父親的身邊。老管家也撲過來,跪在她的旁邊。
然而,錦哥卻沒有像老管家那樣痛哭流涕,她只是默默凝視著父親的臉,手指順著他的手臂摸向他的手。當摸到父親的手時,錦哥一怔,猛地舉起父親的手。
卻只見宋文省那原本修長優雅的手指,如今竟已殘缺不全。老管家見了又是一陣痛哭。
錦哥卻依舊沒有流淚。她扯開宋文省的衣領,仔細查看著著父親胸前那累累的傷痕,以及脖子上那道所謂自殺所形成的青淤勒痕。
她忽然想起曾在無意中聽到父親的客人跟父親討論殺人案時曾提及,自殺的勒痕兩端應該向上,而父親脖子上的勒痕卻明顯是平直的。
“自殺……”
錦哥輕聲說著,胸中悶燒著的火焰越燃越烈,直灼得她的五腑六臟陣陣生痛。漸漸地,她的呼吸急促起來。她握緊父親的手,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卻越來越無法辦到。驀地,她仰起頭,沖著秋日蔚藍天空大叫一聲:“爹!”
等她低下頭來時,臉上卻不見一絲淚痕,一雙原本明亮的眼眸變得深沉而黝黑,似千年古井般照不進一絲光亮。
瞪著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后的周轍,錦哥冷冷說道:“你們殺了我爹。”
她的語氣平靜而冷漠,令人忍不住從心底升起一股涼意。
錦哥親自駕著馬車,拉著父親的棺柩駛進宋府大門。
一見棺柩,還不等馬車停穩,鄭氏便嚎哭著撲了上來,太太也是搖搖欲墜。
錦哥從馬車上站起,頭也不回地命令老管家:“關門!”
老管家忙跳下馬車,恨恨瞪了一直跟在車后的周轍一眼,當著他的面關上大門。
車旁,太太忍著淚,撫著鄭氏的背安慰道:“莫哭,等一會兒,我們一家就能團聚了。”
錦哥卻驀然一轉身,怒道:“我們不死了!”
眾人一怔,抬頭望著仍然高高站在馬車上的錦哥。
錦哥咬牙道:“爹不是自殺的,他們殺了爹,卻還誣蔑爹是畏罪自殺!如果我們死了,他們也會說我們是畏罪自殺!他們想要我們死,我們偏偏不死,我們要活著,絕不能如了他們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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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門外,周轍抿著雙唇望著緊閉的大門,眼前不禁再次閃過錦哥那似枯井般幽深無波的眼眸。那雙眼眸,曾經是那么的清澈透亮……
身后,忽然傳來一陣馬蹄雜踏。周轍冷然回頭,卻只見林岳峰打馬飛奔而來。到了近前,他飛身下馬,跑到周轍身邊壓低聲音道:“快,出事了,皇上命你即刻進宮。”
周轍皺起眉,一邊問著,“出什么事了?”一邊跟著林岳峰一起轉身奔下臺階。
“護國公的車隊被一伙不知來歷的賊人偷襲了,太后震怒,正逼著皇上四處抓人呢。只怕朝堂上又要有一陣腥風血雨了。”
接過羽林衛遞來的馬韁,周轍又問:“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嗎?護國公怎么樣了?”
“他倒是好運,只受了點輕傷。不過,他一口咬定是淮左大營的叛兵干的。”
“淮左大營?!”周轍不由擰起眉。
前段時間暗衛剛剛查明,淮左大營所謂的“營嘯”確實是因護國公濫用私刑而逼起的兵變,那些叛兵有一部分當時就被護國公殺了,而大多數都逃了出去,只是不知道他們怎么會出現在京畿附近。
忽然,周轍的眉又是一皺,他猛地扔開韁繩,轉身向著宋府大門又折了回去。
林岳峰一驚,忙跳下馬,一把拉住他:“你要干嘛?”
“宋大人就是因著淮左大營的事才會被害,如今又出了這種事,只怕護國公會遷怒于宋家家眷,此刻京城不安全,得讓她們趕緊離開才行。”
“可皇上那里……”
“救人要緊。”周轍推開他,頭也不回地跑上臺階,抬手去敲宋府大門。
等了半天,就在周轍不耐煩地幾乎要命人撞開大門時,老管家這才慢悠悠地開了門。
見是他,老管家沉著臉,也不問他任何話。
周轍則一把推開他,徑直向內院走去。
“哎?你們這是要干什么?!”老管家詫異地驚呼著,忙待轉身去追,卻被尾隨著周轍進門的羽林衛們遠遠隔開。
周轍邊走邊吩咐著陸堅道:“你去找兩輛馬車,再護送她們去我在南山的別院,然后你就在那里守著她們,等我過去。”
陸堅領命而去,林岳峰一邊跟著周轍,一邊急道:“皇上那里急等著你呢!”
“我知道。”望著聽到動靜跑出來查看的錦哥,周轍一臉堅毅地道:“不管怎么說,這一次,我要救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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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外面的盔甲響動,鄭氏嚇得面無人色,抱著剛剛清醒過來的無憂顫聲道:“又、又怎么了?”
“我去看看。”錦哥放下手中正在縫著的孝服,扭頭看了一眼玉哥。玉哥點點頭,也放下手中的孝服,轉身坐到床邊。床上,太太正昏睡著。
錦哥又看了一眼她的家人,這才轉身出來。
卻只見周轍領著一隊羽林衛撲進內院。看到她,周轍并沒有跟她答話,而是直接命令那些羽林衛:“去,幫她們收拾收拾,要快。”
錦哥一皺眉。她隱約想起,在詔獄里聽到的圣旨中,似有把她們遣送回原籍的旨意。她不禁沖著周轍冷冷一笑,倔強地揚起下巴。
直到這時,周轍才有空轉過身來。他剛要開口向她解釋,卻撞上她那敵意深重的目光。想來就算跟她解釋了,她一時也不會相信。這么想著,周轍就改了主意,轉身掀著簾子進去,打算直接跟老夫人或夫人去說。
屋內,鄭氏懷里抱著一個神情萎靡的男孩,滿臉驚嚇地望著他。老夫人則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旁邊,那個玉美人也是一副眼淚汪汪的模樣。
見這一家人沒有一個是可以主事的,周轍一皺眉,決定以后再向她們慢慢解釋,直接命令道:“快收拾收拾,我們一會兒就走。”
玉哥一驚,抬眼看向跟著周轍進來的錦哥。見錦哥只顧著怒瞪著周轍,她忙起身跳下床,掀著簾子跑了出去。
周轍則彎腰從鄭氏懷里抱起無憂,又伸手拉起鄭氏,道:“夫人莫驚,時間緊急,且容我以后再解釋,眼下我們要即刻出發。”說著,又命兩個人小心抬了太太出去。
錦哥此時心頭一陣混亂,一邊不知所措地望著周轍押著她的家人出去,一邊除了憤怒,她又無能為力。
而,她痛恨這種無能為力!
見人把老夫人抬了出去,周轍這才扶著鄭氏要出去,扭頭看到錦哥仍站在那里憤憤地瞪著他,不由一皺眉,喝道:“還不跟上!”
錦哥出來時,只見玉哥懷里抱著一個大包裹,正滿臉驚慌地望著她,“姐,我們這是……”
“遣送回原籍。”錦哥冷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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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著宋氏家眷和宋文省棺柩的馬車剛剛拐過巷角,林岳峰就看到巷子的另一邊揚起一陣塵土,一隊錦衣衛急急向這邊跑來。
他不由急了,忙跑到周轍身邊道:“快走,被他們發現就糟了。”
周轍點點頭,轉身上馬,領著羽林衛絕塵而去。馬上,他的唇角輕揚,向來清冷的眼眸中透出一絲欣慰。
然而,他的欣慰并沒能保持多久。當晚,暗衛的人就悄悄給他送來一人,卻是重傷的陸堅。
“怎么回事?”周轍問。
陸堅斷斷續續地道:“沒走出多遠,我們就被西山大營的兵給劫了……他們人多,我們人少……那位大小姐,駕著馬車……帶著宋大人的棺柩……翻下了山崖……”
周轍垂下眼簾,沉默良久,抬頭問那個送陸堅過來的暗衛:“你們可有什么發現?”
望著那雙比往常更加冷冽三分的眼眸,衛榮搖搖頭,“山崖下是條河,前些日子大雨,河水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