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回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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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人哪知葉莫逍心里在想些什么，忽然笑了笑，繼續道：“‘出征’的前一晚，我跟夏殤說看在我救過他的份上，讓我再見一面靈曦可好。夏殤猶豫了一陣，卻終還是答應了我。那一晚，月很亮，仿佛是掛在天上永遠都不會墜落的夜光寶石，極為美麗，只是，那月卻是細如針、彎如弧線，并且雖然漫天星空，但是月的四周竟離奇的沒有一顆星。我是術士，而且還是整個天下間一等一的術士，這樣的天象我又怎么會看不明白！一個雖然清晰但卻并不圓滿的天象，我知道，那一夜與靈曦之間的見面，怕就是今生我與她的最后一次見面了！”

    若有人能看見，便會發現血人莫邪此刻的神情竟沉默得宛如望歸崖上的石像，只是其一雙眼睛中的眼神平望著前方竟是眨也不眨，仿佛，他的回憶來到了最刻骨銘心的一段，他要掂量一番自己的勇氣，方才敢繼續回憶下去。

    人生漫漫，會無數次的分別，也會無數次的再見面。

    只是，再見就宛如是有著一個上限的期限，我們在分別后習慣著會再見，在習慣中不以為意地不停揮霍著再見的次數，直到某一次終于揮霍到再見達到了上線，然后，我們再分別時便沒了習慣中的再見，再見也終究成為了再也不見。

    然后，我們內疚曾經對彼此還不夠好，后悔沒能足夠好地珍惜曾經在一起的時光，我們氣憤，我們瘋狂，我們不能接受！

    而后，在不能接受現實中落寞地慢慢接受現實！

    莫邪意識到這次很可能是自己與靈曦之間的最后一次再見，所以，莫邪格外地珍惜與慎重。

    靈曦是被軟禁在宮里的鸞香殿。

    鸞香殿在宮中處在地勢最高的一個位置，要想進入鸞香殿也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便是一段高達一百階的大長梯。長梯全都由大理石做基石，在表面上又盡數鋪滿一層昂貴稀有的漢白玉，乳白美麗，再加上皎潔月光的傾灑，整個長梯宛如夜色里乳白的月光石般散發著溫潤的乳白光芒，宛如仙神身上散發的淡然光芒，極是美麗。

    如果走過這樣乳白美麗的階梯便能迎娶到在階梯盡頭美如牡丹初開的你，是不是這世間最浪漫最幸福之事？

    只是奈何莫邪走在這條乳白漢白玉的長梯之上，卻是宛如邁向虎口一般，每走一步都要用盡今生的勇氣。

    莫邪期待，因為長梯的盡頭便可再見心中所念的靈曦；但莫邪也無奈甚至悲憤，因為長梯盡頭的繁華鸞香殿，就宛如是一副冰冷無情的牢籠般囚禁住了靈曦，讓得莫邪見到了靈曦卻還是不能帶她出來然后遠走高飛。

    本應是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便可走完的階梯，莫邪卻不知用了多長時間，仿佛是一個時辰，又仿佛是兩個時辰，直到最后莫邪感覺身體都快體力透支以后，方才終于走完這一段漢白玉的長梯。

    深呼一口氣，調理好呼吸的節奏以后，莫邪方才一咬牙推開了鸞香殿的大門，卻又是緩緩地，緩緩地……

    仿佛是在害怕推門聲太大打擾了里面的人，又仿佛是在害怕推門太快接受不了見到里面的人受苦的樣子。

    門，終于是緩緩打開，發出的噪音也極小，小到連屋里的人都沒有絲毫察覺。

    莫邪一推開門，幾乎是不用抬眸，便發現了屋里窗口邊那抹消瘦得令靈魂都是疼痛的身影。

    此刻的靈曦正憑窗而望，望著天際之上的孤獨細小彎月，眼角掛著兩行清淚。

    她也是在思念嗎？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靈曦，完全沒有注意到莫邪的靠近。

    只聽靈曦幽幽自言自語道：“邪，我陪你隱居山野十數年，始終生死相依，雖然日子平淡，但有你在，我便覺得始終都是天堂。如今身居這宮中，雖然繁華看盡，但少了你的身影，所有的色彩都只有暗淡。可不可以，你出現在我身旁，牽著我的手逃離這討厭的冰冷囚牢？”

    靈曦的自言自語，宛如直刺心底的針尖麥芒，灼燒著莫邪的靈魂，讓得莫邪發誓要將靈曦救離這冰冷皇宮。

    看著靈曦的消瘦身影，莫邪不禁動容喊道：“靈曦！”

    靈曦明顯顫抖了一下，仿佛是不敢相信這深入靈魂的聲音真的是在自己耳旁響起。

    靈曦緩緩轉身，看著真的是莫邪向自己緩緩走來，不禁開心地笑了，

    笑得都哭了！

    “邪，真的是你嗎？”靈曦呢喃一聲，撲到莫邪懷里。

    靈曦緊緊抱著莫邪，很是害怕這次相見到頭來只是一場寒夜里的夢；而莫邪也把靈曦抱得緊緊地，緊緊地……仿佛是要將今生所有的情懷都注入到這一次擁抱之中，擁抱了這一次之后，怕再也沒有了相見的機會。

    “是我！”莫邪開口道，聲音忍不住有些沙啞。“對不起，我來得有些晚了，讓你受了苦頭！”

    聽聞莫邪這樣一說，靈曦立馬就從莫邪懷里抬起了頭，道：“我不愿做夏殤的王妃，我只愿做你的妻，我討厭這皇宮冰冷猶如鐵牢的生活，邪，你帶我離開好不好？”

    莫邪捧著靈曦的俏臉，很想說一句“好”，可是莫邪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

    看著莫邪猶豫半天沒有回答，靈曦頓感心里拔涼拔涼的，有些害怕地道：“邪，夏殤可是要我做他的王妃，你的猶豫代表著你不愿帶我離開，難道，你不再愛我了嗎？”

    “愛！”莫邪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快速道。“我愛你，超越了愛我自己！”

    “那……”靈曦不懂，既然如此，為何莫邪不帶自己離開皇宮，離開夏殤。

    “因為這個鸞香殿，這個皇宮里的囚牢，已經不是我想帶你出去便是能夠出去的！甚至，就連我想你一面，都成為了奢侈！”莫邪將靈曦摟得更緊了，良久之后，方才鼓起勇氣繼續道：“夏殤以你作要挾，要我為他盜……出征，到哪****若助他一統了天下，他便放你出來讓你我遠走高飛！”

    莫邪冷笑一聲，繼續道：“呵呵，一統天下，又哪有這么容易，這個一統天下、他放你出來的日子，連我不知將是何年何日……”

    “我等你！”莫邪還沒有將話說完，靈曦便是堅定道。“不管是何年何日，十年，我等你；二十年，我也等你；五十年一百年，我亦等你。這輩子，我只等你，至死不休！”

    莫邪被靈曦的深情所徹底打敗，道：“靈曦，你信我給你的誓言嗎？”

    “信！”靈曦毫不猶豫道：“當年跟了你，你去哪兒我便跟著去哪兒，那時，我就已經信了，深信不疑！”

    莫邪想到今晚可能是與靈曦的最后一次見面，當下恨不得將心里所有的愛意與誓言都一股腦說出來，道：“既然你信誓言，那我便告訴你，不管是何年何月，十年，我要救你出來；二十年，我也要救你出來；就算是五十年一百年，我依然要救你出來。這輩子，我只愿為救你出去而戰斗，不死，不休！”

    夜，在莫邪與靈曦的海誓山盟中過得很快，快得令人就算再怎樣珍惜眼下也都覺得可惜！

    看著天際的一抹魚肚白，莫邪知道，自己該走了，雖然心中有千萬個不舍！

    捧著靈曦的俏臉，莫邪深深吻了下去。這一吻，是誓言的敲定，也是……吻別！

    然后，莫邪不敢啰嗦，更不敢回頭，轉身便往鸞香殿外走去，因為他怕他一回頭，便再也沒有了離開靈曦而去“出征”的勇氣。

    望著莫邪離開的身影，靈曦保持著擁抱莫邪的姿勢久久都沒能釋懷。

    直到莫邪的身影在靈曦的視野中消失在了鸞香殿大門口時，靈曦終于壓抑不住心中的不舍情感，倚在一旁的冰冷柱子上痛哭流涕。“你的身影，早已住進我的心里，占據了我生命的全部。這一次的離開，我是不是從此只能將你的身影用一生來眺望？”

    ……

    莫邪帶著與靈曦之間的愛情誓言，終于開始了夏殤安排好的“出征”。

    只是，莫邪哪里知道，他這一去，竟然就是十年。十年吶，人生又有幾個十年可以用來揮霍。

    莫邪在這十年里，為了靈曦放棄了尊嚴的為夏殤盜了數十個古墓，莫邪受過傷，腿斷過，肋骨裂過，有多少次，血流滿地，幾乎被認定為必死，但是，莫邪憑借心里對靈曦的誓言卻又是一次又一次從鬼門關把命硬搶了回來。

    十年，莫邪為夏殤盜取黃金白銀無數。

    夏殤依靠著莫邪盜取來的錢財，大肆培養軍隊，開始攻打著其它的諸侯王國。

    夏殤有錢，他培養出來的軍隊是個個生猛如虎。其它諸侯王國因為長年東征西戰，早已民不聊生，又哪還有足夠的錢來培養兇猛的軍隊！因此，當夏殤有了莫邪盜墓而來的大量資金以后，他的軍隊幾乎可以說是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不過莫邪也知道，夏殤用靈曦來要挾自己為他盜墓取財，那么，在天下一統之前，想必夏殤是不可能動靈曦一絲一毫，但是，天下一但統一，自己對夏殤就失去了利用價值，到時候，夏殤可能就會強要了靈曦，靈曦可就危險了。

    因此，在這十年之中，莫邪除了明面上將盜來的財物交給夏殤的神州王國之外，暗地里卻也將盜來的財物送給了梅兇國，暗中為神州王國養了一個對手。

    只要戰爭不息，靈曦便會一直安全！

    而在此期間，莫邪也從個別遠古古墓之中知道了星月之力這等玄妙力量的秘密。

    十年之后，神州王國與梅兇國兩分天下，兩個國家勢力相當，可謂是棋逢對手，誰都不輸給誰，卻也誰都贏不了誰。

    征戰了十年，兩國都已疲憊不已，再加上又久久不能將彼此吞掉，因此兩個國家都開始萌發了停戰修養的想法。

    而看著幾乎是自己一個人養出來的兩個國家，莫邪心想：“既然兩個國家如今都想休戰，自己對夏殤的利用價值怕是要大打折扣，靈曦就此要危險了。”

    但莫邪轉念又一想：“不過如今有著梅兇國與夏殤對峙著，就算休戰了，想必夏殤還是會時刻防范著梅兇國，若是一不小心兩國又開戰，夏殤全得仰仗著我為他盜墓取財，所以，就算休戰了我對夏殤還是有潛在的利用價值，他不敢動我，更不敢動靈曦。而既然兩國要休戰，我也就不用繼續盜墓取財，我這個時候去找夏殤要靈曦，想必夏殤也沒有理由阻攔。”

    當然，莫邪也明白，自己帶著靈曦遠走高飛從此隱姓埋名決計不可能，最多不過就是夏殤答應放了靈曦，然后讓他莫邪與靈曦在夏殤的監視中生活。畢竟，夏殤要放靈曦的前提條件是莫邪還有利用價值，而要是莫邪帶著靈曦走了、隱居消失了，那以后夏殤還到哪里去找莫邪幫忙？

    不過，既然落到了夏殤的手里，莫邪也早就不求能夠帶著靈曦像當初般隱居山林逍遙自在，但求能夠和靈曦相守在一起便已經知足了。

    只是，相守又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