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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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運氣好，而有些人的運氣每次都差了點。楊家從楊老爺那一輩起直到盼盼出生之前,嫡支里一直沒有生女孩兒,盼盼出生之后那真是如珠似寶的疼愛,就連楊老爺也愛逗一逗她。雙胞胎出生之后,黃氏被查出有兩個多月的身孕,八個月后，孩子生下來也是個女兒。

    雖然在楊家其他人眼里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在黃氏看來卻真是戳了她的肺管子，畢竟是三房里第一個孩子，男孩兒才是最好的。若非得是女孩兒,做家里的長女也行啊，前頭頂著一個算怎么回事？若是年齡相差的大她可能也不會太在意，偏偏相隔連一年也沒有，讓她有種命運不公之感。家里人對女孩兒的喜歡都傾注到第一個身上了，她生的這個孩子豈不又是被忽視的命？！黃氏心里再一次鉆了牛角尖。

    她這情緒若是表現(xiàn)出來，或許楊三弟體諒她剛生了孩子，會慢慢開解她，過段時間就好了。可偏偏早先楊太太將她領(lǐng)在身邊的時候教過她喜怒不形于色，再加上坐月子期間見的人也不多，楊三弟還得再接再厲準(zhǔn)備會考，黃氏就算見了他也不會提讓他分心的話，還真讓她瞞住了。黃氏心里未必不知道自己這想法不對，可她依然克制不住覺得林黛玉與他們?nèi)肯嗫恕?

    時間靜靜走過，各房都過著各自的小日子，縱然有相處不愉快的時候也都各退一步過去了。黃氏長大了心眼也多了，心里的隔閡不再像以前一樣肆無忌憚表現(xiàn)出來，乖乖跟著楊太太的腳步走，一邊養(yǎng)孩子一邊調(diào)養(yǎng)身體一邊還要時刻照顧著楊三弟的飲食起居，這個家倒也平和。

    再有半年就是會試的日子，楊三弟該上京備考了，楊家在京里有宅子有下人，倒是不用跟普通人一樣著急吃住的問題。但是早去幾個月多認(rèn)識些學(xué)子和大儒還是有必要的，若是可能見一二往年的考官對他大有助益。楊家本身的人脈不少，黛玉也給自己父親和弟弟去了信拜托對楊三弟照顧一二，提前半年到京城正好合適。

    依楊太太的意思，黃氏最好也跟著去，這兩年黃氏在對外交際上已經(jīng)學(xué)得差不多了，起碼不會再讓人覺得小家子氣。跟著去京城正好將京里的關(guān)系熟絡(luò)起來，畢竟要走仕途的是楊三而不是旁人。至于欣欣，黃氏生的女兒楊太太給取乳名欣欣，是欣欣然的意思，楊太太年紀(jì)并不算大，可以幫他們照顧著。

    在楊三的事上，黃氏是難得的精明，楊太太提了個引子她就心里有數(shù)。若是她不去，京里那些人脈關(guān)系就只是府里的，以后也只會是大房的，跟他們沒有關(guān)系。若是去了，那就與自己有了來往交情，以后再辦事就不只是看在府里的面子上。再說，走禮還是走公帳，不用他們房里自己出，這是只賺不賠的買賣。于是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

    黛玉在給林家的信里從未提到過與黃氏的不愉快，一方面是婆家的事不好隨便搬弄到娘家，另一方面也是在她自己可以處理的范圍內(nèi)，所以林家對楊三夫妻兩個還是很熱情的。柳哥兒也要參加會試，正好與楊三相互督促，兩人時常來往倒也相處得宜。柳哥兒畢竟活了兩世，還曾經(jīng)站在上位者的位置上看問題，思路比楊三更加活泛，林海作為過來人再時不時指點一下，楊三受益匪淺。黃氏見狀，對賈敏和武琳便也傾心相交，沒表現(xiàn)出絲毫對黛玉的不滿，甚至還經(jīng)常主動提起楊誠和盼盼以及楊毅三個孩子的趣事，說他們怎樣怎樣可愛。楊毅是雙胞胎里的男孩兒的名字，是楊老爺路遇僧人，人家主動給的名字。本來楊時禮還嫌俗氣，黛玉因為自身經(jīng)歷過鬼神之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力壓楊時禮定下來這名字。

    半年的時間過得飛快，趕考的學(xué)子們感覺還有很多書需要再看看呢，竟然已經(jīng)到了要進(jìn)場的時候。接連幾天下來，就算柳哥兒和楊三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出貢院大門的時候也極其疲憊，走路東倒西歪。兩個人勉強打了聲招呼，便各自爬到自家等候的馬車?yán)铮碜右煌峥康杰噹虾莺蓍L舒了一口氣。

    賈敏早就叮囑了黃氏和武琳，要早早準(zhǔn)備好熱水熱粥，他們回家之后讓他們好好歇著，不許東問西問，特別不許問考得如何。所以縱然黃氏抓心撓肝，還是忍著沒多說話，讓楊三洗漱一番再吃了碗熱粥之后便給他蓋上被子自己悄悄出去了。也幸好沒問，若不然縱然楊三脾氣溫和，那時候被人煩著估計也會發(fā)脾氣。

    會試結(jié)果出來，不出意外，柳哥兒和楊三皆榜上有名，且名次還都很靠前，特別是柳哥兒，雖不是頭名也排在第二位，楊三稍差些，也在十二名上。黃氏此刻免不了又有些小心眼了，心里可惜怎么楊三就沒能壓林昭一頭，但更多的卻是歡喜，楊三一擊即中，他的年紀(jì)在榜上有名的人里不算最小也算得上低了，說一句年少有為絕對不過分。

    殿試的時候，楊三有些緊張，雖然說起來殿試跟會試其實也沒差別，只是將考試的地方從貢院挪到了金鑾殿，但對于一個從小將皇帝視為天子至尊的人來說，想想最上頭坐著的人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幸好大多數(shù)人都是緊張的，結(jié)果出來他的名次還在二甲之內(nèi)，這就是進(jìn)士了，依著楊家的身份，不愁沒有官做。

    柳哥兒春風(fēng)得意，前三甲文章都是花團錦簇各有長處，他憑借強大的心理素質(zhì)和見識，在當(dāng)堂奏對時強壓當(dāng)年會元，后來居上翻身做了狀元。本來依柳哥兒的年紀(jì)和風(fēng)姿，按理是要點為探花郎的，可巧今年奪得會元的那人也是位少年英才，與柳哥兒不分軒轅。主考官念及會元已經(jīng)奪過解元，有意湊齊三元及第的美名，遇上了柳哥兒這個用了心思揣摩過當(dāng)今心思的，只能抱憾。

    黃氏的內(nèi)心一半是冰一半是火，真是糾結(jié)的無以復(fù)加，若林黛玉不是林昭的親姐姐，可想而知這回他們回去得是多么風(fēng)光，偏偏沒有如果，林黛玉的娘家就是在時刻給她撐腰，這風(fēng)光硬生生被她壓得烏突突不再顯眼。

    高中之后的事宜還有很多，宴請同年，拜訪座師，等等。再者，有點背景的都知道，若是想要好職位最好在回鄉(xiāng)祭祖之前就打點好一切，除非三甲之類被皇上或是高官記住的，其他人若真等到之后再打算，縱是進(jìn)士也只是個閑職的進(jìn)士或被發(fā)配到貧苦之地。戲文里總說金榜題名之后娶大家閨秀，不是沒有道理的，這娶的不光是大家閨秀，更重要的是大家閨秀的娘家背景，貧苦出身的人讀書趕考已是不易，哪還有那么多資本去爭去搶，只能另辟蹊徑。

    楊三還要在京城逗留很長一段時間。消息被報喜的差役傳回楊家之后，大肆慶祝是免不了的，好多人聽說黛玉的弟弟奪了狀元之位，更是親熱地向她賀喜。晚上黛玉夫妻回房，楊時禮問黛玉：“別人鳳冠霞帔加身，你看著有沒有羨慕？”

    黛玉知道這是楊時禮的小心眼又犯了，楊時禮什么都好，就怕因為自己讓黛玉覺得委屈了，所以就算他心里清楚明白真到事兒上也免不了酸兩句，黛玉都習(xí)慣了，也找到了化解之法，狠狠罵兩句就好了。

    “你又瞎尋思，我看你真是吃多了撐的，好話聽多了不舒服非得找罵才舒服是吧！三天不敲打就癢癢，慣得你！”伸手去擰他耳朵，“聽聞有個地方的男人就得妻子擰著耳朵才聽話，你是不是也想試試？”

    “我若在意這個，當(dāng)時哪里會嫁你，京里多少找不得？這么些年了，誠哥兒都老大了，你還說這話，是想故意惹我生氣還是想讓我多說幾句好話你聽？人家說話說多了不自覺就信了，我以后不想再聽你說這話，若再有下次我可真要生氣了。咱們早就說好了的，坐看云起時閑看花開葉落，教養(yǎng)好兒女，寫些游記傳奇，快活一生，偏你總忘！”

    楊時禮揉著耳朵笑瞇瞇聽黛玉說，黛玉有一句話說對了，他就是喜歡聽黛玉一遍又一遍的說在乎他，也算他為數(shù)不多的一個惡趣味。及聽到‘話說多了不自覺就信了’這一句時，打了個激靈，他是絕對不允許出一點差錯的，忙道：“你放心，我知道你的心，以后這話再不說了。”

    黛玉笑道：“鳳冠霞帔也沒覺出有多好來，我娘家母親是誥命，這里母親不是，兩個人不都是過得好好的？也沒見母親少了什么，有哪里不方便。官府的那幾兩俸祿，年節(jié)賞下的那點東西，咱們家也不缺，好好過自己日子罷了。”

    楊時禮來了興致，翻身去找裝書稿的箱子，非要將書稿拿出來欣賞。黛玉也被他挑起興致，拿根絲帶將袖口扎住，摘了釵環(huán)，也去翻箱倒柜。一卷卷書稿已經(jīng)攢了兩大箱子，為了防蟲防潮做了不少工作，兩個人也是，偏要自己翻騰，就是不叫人進(jìn)來幫忙，將這當(dāng)成夫妻間的情趣。最后總算找出想找的書稿，也弄得蓬頭垢面了，趴在大箱子沿上看著對方的臟亂模樣，相視而笑。

    梳洗干凈之后，于燈下共執(zhí)一卷書，頭頂著頭指點著討論，歲月在這一刻靜好……

    作者有話要說：最后一段是我很喜歡的一段腦補，從很久之前就想我一定要寫這一段，這一章終于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