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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下的聽白茶館中,三四個孩子正繞著幾棵名貴茶樹相互追逐,并不吵鬧,反而與室內靜謐的氣息相映成趣。顏晗感受著外邊熱鬧的氣息,聞著鼻端縈繞的茶香,冬日的嚴寒也被驅趕殆盡。
雖然開著窗,但是室內的暖氣開得很足,她面色酡紅,額上細汗沁出,顯見已熱得不行,可她還是不愿脫下身上厚重的羽絨服。她也不肯喝他親手泡的茶,手里只捧著一杯白開,偶爾盯著外面的孩子,微微而笑。
她對著別人笑得那樣純粹,卻吝嗇給他一個笑容,曾經相愛的兩個人竟生分至此。
對面的章赫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微含慍怒。他緊緊捏著瓷盞,白皙的手指正環在一朵紅梅上,恰似指尖滴血。
她結婚一年了,他還是在等她。因為他知道,她還愛他,他也還愛著她。可是段向晨那個神經病,就在他們準備結婚的時候,用生命要挾她。顏晗與那個人青梅竹馬,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成為對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她放不下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他能夠理解。
可他明明說過只要顏晗幸福,他能夠做任何事情的,為什么還要采取那種極端的方式拆散他們!
他要死就去死,為什么要破壞他們的幸福!
最可惡的是,那個神經病每次都能戳中顏晗的軟肋!
盡管他憤怒,心中一直在咆哮,卻無法恨那個人,因為他確實有病。
而顏晗,她太善良,說得難聽點,過于圣母,過于愚蠢!就為了他,她失去了自我,她為了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把一輩子的幸福葬送在一個神經病手里。
但是,每每看到顏晗凄惻的神情,他就心疼,他也不愿意去傷害她的“朋友”。所以,他就等。
可這樣,他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等到自己的幸福。顏晗,你到底要怎樣才愿意放棄那個人?
“晗晗。”章赫勛終究還是受不了這怪異的沉默,咚一聲放下手里的茶盞。
“赫勛。”顏晗知道他要說什么,眼神終于從窗外收回,搶白,“赫勛,什么都不要說了。我今天來,是把這個還你。”
章赫勛看見她從包里掏出一個酒紅色的小盒子,心里咯噔一聲,她連最后的念想都不肯留了。她的動作優美如昔,面色平靜無波,卻像在他心里割了一道口子。
“赫勛,我跟向晨結婚一年了,過得……很好。我知道你在等我,可我注定要辜負你,對不起。你找個好姑娘,忘了我吧。”
“晗晗,你明知道的。你做得到,你就以為我也做得到嗎?”章赫勛微微低頭,抬眼瞪著她,滿面不可置信。
“赫勛,我和向晨之間的事情沒那么簡單,你也清楚。而且我的性格,你更是了解。所以我不再多說,我只想說一句,我已經變了,我們別再見面了,徹底了斷,都離開對方的生活,好嗎?”
“不好,怎么會好!”章赫勛一拳擊在桌上,桌上的茶盞突地凌空跳起,落下去旋了個圈就滾落在地,碎成了幾片。
“赫勛……”顏晗還想說什么,見他咬肌鼓起,額上青筋暴露,眼睛一直盯著前方,卻是眼神渙散,暗暗嘆口氣,放下盒子,提起包就下樓,出了聽白茶館。
這個茶館,曾經也有她一份,現在她離去,再也不會回來。離開他,今日就是訣別,與自己曾經最深的愛戀訣別。
絕交,再也不見。
章赫勛盯著那個盒子,多少甜蜜與心酸涌上心頭。可等他反應過來時,她早已消失。他猛地拔腳追出去,撞落了擱在架上的一排茶罐,驚了館中的熟客,投來一片關心的眼神。但是他什么都顧不上了,他在馬路上狂奔,大聲呼喊,顏晗卻蹤影全無。
終究,她還是選擇了段向晨,即使他等了她一年,即使他們還相愛。
為什么!
章赫勛一拳捶在欄桿上,掉落一地粉塵,路人側目,交警聞聲前來。這里是個三岔路口,人來人往,他這番動作實在太惹人注目。反正她也逃不開他的手掌心,回頭再好好解決那個段向晨!
顏晗知道他會追出來,所以并未走遠,而是躲在一個隱蔽的巷子里。章赫勛憤怒的動作,激憤的神情,全看在她眼里。親見此情此景,她身上是錐心般的疼。
可是,她答應了向晨,好好跟他過,和章赫勛一刀兩斷。
沒有了章赫勛,向晨就會好的,真的。
她靠在墻邊,盯著頭頂灰蒙蒙的天空,想著她與段向晨可能的未來,卻怎么也理不清頭緒,她看不到一絲光明。
或許,是她不夠努力。畢竟她與向晨之間不是沒有感情,只是她從來不去呵護。
從小到大,都是他纏著她,他像個女孩子一樣撒嬌使性子,她則跟個男人一樣站在他身前,保護他愛護他,以至于他成了她下意識會去寵愛的人。
不過,自從他們結婚后。向晨已經改變了很多,不再任性撒嬌,不再粗心大意,他努力地工作,處事漸漸成熟。最重要的是,他顧忌她的感受,從來不逼迫她。
他們結婚一年了,卻從未同房過,他是個正常的男人,她知道。但是他寧愿自己難受,也不會強迫她。他將自己的所有都交給她,金錢、感情、性命,他能給她的都給了。為了她,他做了所有能夠做到的,做不到的。她該對他好一點。
他們雖有名,卻無實,她很不安,愧疚到每天看到他都心虛。
眼下,她跟章赫勛一刀兩斷,該和他好好過日子了。他是個敏感的人,心理極其脆弱,甚至得了輕微的抑郁癥。
現在的她,對段向晨的感情十分復雜,是愛人卻更像親人。
無論如何,他都是她最想去保護的人。盡管,她知道,她可能永遠不會愛他。但是只要他好好地活著,她就愿意去迎合他的喜好。因為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成了她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顏晗緩緩從巷子里出來,攥著拳叫了出租車。
突然嗞一聲,一輛車超過出租車在她背后停了下來,顏晗回身盯著車里的人看了半晌,面色煞白,等他出聲催促才慌慌忙忙上去。
他一臉平靜,車后座還放著菜和一大疊的文件,顯然是剛下班,事情還沒處理完就去買菜了。但是部分文件胡亂地散著,其中一個塑料文件夾被扯破了兩個角。三根黃瓜生生被掰成了幾段,三鮮袋子里的鵪鶉蛋也被捏碎了,蛋白蛋黃分離,留下一片狼藉。還有一個雞蛋孤獨地在她腳邊滾來滾去,告訴她曾經發生了什么。
他知道她去了聽白茶館,所以他對著文件和菜發泄憤怒。
可他對著她,卻跟個沒事人一樣,她頓時心驚肉跳起來。
“晗晗。”段向晨似乎真沒什么異樣,沖著她笑了笑:“今天我做飯,我們明天再出去吃。你不喜歡西餐,就去吃中餐,綠苑怎么樣?我聽說那里古色古香,還有越劇可以聽,最重要的是有你最愛的小蒼蘭香氛。”
“你別浪費錢了。”顏晗忙擺手拒絕。他們現在住的房子是顏晗賣了外婆留下來的老房子才付的首付,每個月按揭就能花掉段向晨全部的工資,兩個人就靠著顏晗那點小錢過日子,她根本不敢大手大腳在外面花。
“哪里浪費錢了,明天是我們結婚一周年紀念,等明天,我送你一份大禮,好不好?”段向晨握方向盤的右手伸過去包住了她攥緊的拳頭,濕冷。
“是,我都忘了。”顏晗驀地發現方向盤上的套子不見了,大概是被他扯掉扔了,頓時笑得尷尬起來,卻不知該怎么跟他說,手也抽不回,只是別開了臉,裝作在看窗外的夜景。
段向晨笑笑,不置可否,車速卻加快了,在下班的車流高峰中穿梭如箭。他知道她去見章赫勛了。他知道她忍不住的,可是他得忍。是他不擇手段搶走了她,他絕不能給章赫勛半點機會。只要她還在他身邊,他可以做任何事,可以付出任何東西,包括生命。就是死,他也不能忍受她離開。
車外一對吵架的情侶一閃而過,顏晗蹙起了細如柳葉的眉。
她和段向晨,從來沒有那樣吵過。歇斯底里,卻仍然充滿愛意,最后總有一方會認錯,抱著對方說一句“我愛你”,就揭過不提。盡管下一次還是會繼續吵,繼續歇斯底里。但只要有愛,吵架只是調劑而已。
但是,她跟段向晨之間沒有愛,遑論情趣了。
“你在想什么,該下車了?”不知什么時候,車已經到了地下車庫,段向晨就抱著一大堆東西,在這邊艱難地敲著窗。他下眼瞼微青,下巴可見冒頭的胡茬,嘴角翹著熟悉的弧度。
顏晗這才反應過來她走神很久了,急急忙忙下車,還差點踩到腳邊的雞蛋。她探手去拿菜,段向晨卻不讓,只把鑰匙扔給她:“這些都是男人該做的,你就管鑰匙管吃管喝管睡就好。”
顏晗無奈,跟著他進了電梯,幾次想提章赫勛的事情,最終還是難以啟齒。
“哎呀,顏晗和小晨回來啦。”要出電梯時,正好碰到要下樓的李阿姨,見著他們,打趣道,“顏晗,小晨對你可真好啊,不像我家那個老頭子,菜也不洗一根,衣服也不洗一件,拖個地還唧唧歪歪的,你可要好好珍惜。”
他們兩個貌合神離,李阿姨看出來了,替段向晨不值。可是段向晨好像私底下提醒過她,后來李阿姨就不明著揶揄她了,但是仍舊會時不時就敲打她一下,生怕她辜負了段向晨一個大好青年。
“是。”顏晗無言以對,只能輕輕應了,就轉動鑰匙進了家門。
“晗晗,你去坐著,今天我做菜。”李阿姨多話,段向晨也無計可施,他怕顏晗往心里去,進門就搶活干。雖然那些破破爛爛的菜是他故意讓她看到的,但也不能真讓她拿這個做菜。
“哪天不是你做菜,今天我做吧。”顏晗想起李阿姨的話,她其實是指桑罵槐,說她不做家務,都讓向晨做吧。她許久不做菜,早已手生,可還是會的,不由分說搶了段向晨手里的東西。
段向晨也想念她的手藝了,見她堅持,便不再僵著,卻還是搶過了黃瓜和碎掉的三鮮扔到了垃圾桶里,轉而從冰箱里拿出貯存著的菜肉遞給她,自己則去了客廳。
顏晗豎著耳朵,聽他開始給客戶打電話。為了不影響到她,段向晨盡量壓低了聲音,她便也只斷斷續續地聽來一些。
“您好,鐘先生。我是小段吶,喂……喂,又掛了。”語氣中帶著明顯升騰起來的沮喪,還有怒意,不過他很快就開始打下一個電話。
“您好,林總,我是小晨。是,是。我之前跟您說過,那支股票高開低走,不適合您這樣愛玩大把的。我看著,最近有色金屬行業還不錯,但是不要投紫金礦業。什么?我騙您?不可能的事,您肯定對我有誤會。我態度不好?林總?喂喂?”
顏晗對證券知識一竅不通,聽不出是哪里出了問題,只知道向晨似乎又被人刁難了。而段向晨幾乎是強壓著怒氣,她也不敢出去招惹他。
“您好,是顧女士嗎?我是小段吶。哦,哦,好的,顧姐,那您叫我向晨就行。”
“是,是,我不敢說保本的話,這是我的職業操守。但是我敢說,您有很大的幾率大賺一筆。”
“吃飯?顧姐,我已經吃過了,哈哈,我老婆正在廚房里洗碗呢。啊,是啊,我結婚了。喂,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