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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夜人的人選歷來是由鑰匙穿梭時空選擇的。
最初時,因為有已實現自身愿望的就職前提在,巡夜人是沒有酬勞可拿的。至于巡夜人從什么時候開始有酬勞的,鎮民手冊和影像里沒有記錄,所以陶小霜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是有工資的,數目還很豐厚。
不過,因為和鎮民如同日夜交替般永不相見的特殊性,巡夜人的工資不發銀基尼——迷霧鎮上使用的銀幣,而是采用記賬制;記得也不是基尼,而是路牌。
具體來說是這樣的:按照發給巡夜人的地圖,路牌被分散到迷霧鎮的各處,巡夜人巡夜的范圍越大,能得到的路牌就越多;而離巡夜人的降落地點小屋越近,路牌代表的基尼數目越少。當然,這個少是相對的——陶小霜前三夜里都沒巡出鎮廣場,總共只拿到12個路牌,鎮議會寄給她的賬冊里她3天的工資合計50個銀基尼,而那8個純羊毛線團的售價是5個銀基尼——如果是在上海,8斤上好的純羊毛線至少要花200塊人民幣,還要有工業券人才賣給你!
巡夜人的工資這么豐厚,又不用在鎮上吃喝睡,連制服都是配給的,對于陶小霜來說,無論是路牌還是基尼,作用似乎都只有一個——那就是買!買!買!
從此以后,只要每晚引月前裝滿運寶箱,那么醒來后只需要一閉眼的功夫,她立馬就能錢包鼓鼓不說,還能和有錢也買不到東西,買什么都要數票看證的憋屈日子揮手說再也不見!
事實上,在第三夜里——也就是知道路牌的作用的當晚,陶小霜就迫不及待地開始自己的購物行動。
她先在一間雜貨鋪的商品名錄里看中一款彩虹毛線——就是那8個毛線球。寫信購買后,昨晚那8個毛線球就送貨上門了。因為小屋只有巡夜人能進,所以這里的上門指的是從鎮議院里放進木箱。
所謂的彩虹毛線,按那份商品名錄里的說法,就是把彩虹七色配齊后打包出售的毛線組合。名錄里還貼心地注明:這一款毛線是鎮民們不太喜歡的淺色系,雜貨鋪忍痛降價出售,價格打8折的基礎上,還搭送一個白色的毛線球。
其實,這些毛線要是大紅大綠的,在這幾年上海乃至全國人人都穿‘老三裝’的大環境下,陶小霜還真不敢買了。可在雜貨鋪目錄的附圖上,彩虹毛線那淺紅蔥綠淡紫鵝黃的毛色看起來既好看又不惹眼,它還打8折!它還買7送1!
陶小霜看著就心癢,這就是貨正對版,不買不行呀!
所以,翻完雜貨鋪的商品目錄后,她立刻就寫信定下了一套彩虹毛線。然后,翻著鎮上幾家酒館布店磨坊寄來的目錄,陶小霜開始了自己一發不可收拾的‘不買不行’,直到賬冊上那50個銀基尼被她花得只剩下1個,那晚的購物之旅才意猶未盡的結束了。
對于彩虹毛線,她原本是這樣打算的:等過幾天找到機會,她就把這些毛線‘洗白’了,然后拿回家,讓家里總為布票犯愁的大人們好好高興一下。哪知道她還沒來得及去仔細想‘洗白’的辦法,就得先在尋人的計劃里用上一個了。
讀書室里,陶小霜只為那要用在計劃里的毛線球肉疼了幾秒鐘,就回過味來——迷霧鎮可不是上海,她和孫齊圣一夜掙的路牌就能買上10組彩虹毛線,她完全不用可惜的呀!
這樣一想,陶小霜幸福到差點要產生*已經實現的錯覺。她把下巴擱在手背上,腦子里浮想聯翩,直笑得合不攏嘴。
這樣傻笑了好一會,她才回過神。其實就是不去想以后的好日子,光是想到剛才毛線球憑空出現在自己手上的那一幕,陶小霜就感覺特別興奮。
要不再來一次‘到我手上來’,陶小霜躍躍欲試。正準備再‘運’出一個毛線球。突然,她想起一件事來——運寶箱的運寶是只能運出不能運回的!
那樣的話,多‘運’出來的毛線球就只能塞在挎包里,等會實施計劃時會很打眼的;再犧牲一個毛線球,陶小霜又舍不得,該怎么辦呢?
正猶豫不決,房間里突然響起咕嚕的一聲——陶小霜的肚子餓得叫喚起來。
該吃午飯了,要是孫齊圣現在就在這里的話,就可以吃大餐了。陶小霜低頭摸摸癟癟的肚皮,要不,自己先吃?腦子里剛冒出吃獨食的念頭,陶小霜的眼前就浮現出孫齊圣在憑空變出的大餐面前目瞪口呆的樣子。
“噗嗤”她不禁笑出聲來,“到時那猴精肯定又傻又呆!”
孫齊圣老愛戲弄自己,哪怕為了嚇他一跳,這大餐就得我倆一起吃才行。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放棄美餐一頓的想法后,陶小霜開始收拾東西。她把線球放進紙箱,把紙箱塞回挎包。挎上包,拿上‘原址’,陶小霜咽著口水去還了書。
離開圖書館后,她在街邊的一家飲食店里買了幾塊炸粢飯糕來吃,就算是這天的午飯了。
……
下午三點,日如火球,目不可視。
翻滾的熱浪在弄堂里肆虐,穿堂而過的長竹竿上晾曬的濕衣服蒸騰出肉眼可見的白煙。
大華里弄居委會的鐵門前,里委書記王德桂和三個居民小組長閑聊兩句后,就笑著說:“老張,小畢,春姐,晚上還得去8組那邊送喜報,你們下午在家注意休息。”
“知道了,王書記。那這些大家伙放哪里?”被王德桂叫做小畢的畢家寶問道。他剛四十出頭,正當壯年,四個人里數他的力氣最大,所以最重的那對大鑼就由他一路拎著。
花了一個中午的時間,四個人打著鑼和敲著鼓上門歡送了3家的喜報,現在誰不是又累又渴。要是往常,這些東西直接就擱在雜物室里好了,可今天……
王德桂轉頭往身后看去。透過半掩的鐵門,只見里委一樓的走廊里,昨天參加大游行的各種行頭放得是亂七八糟,連個落腳的地方都看不到。她回過頭,苦笑道:“就堆在門后吧,反正晚上還要用。這幾天,真是辛苦大家了,上樓喝口茶吧。”
“不了。書記,我們就先回去了。”
“對,家里還有事得回去才行。”
老張和春姐都是年過半百的退休工人,家里事多,放下東西就走了,畢家寶則抹把汗跟著王德桂上了樓。
“小畢,快坐,我去倒茶。”王德桂拿鑰匙開了會議室的門后,把畢家寶先讓進去,自己則去隔壁的辦公室拿了茶罐過來。
“喝濃點吧,能提神。”畢家寶點頭后,王德桂在他的杯子里放了兩小把茶葉。
泡茶的水是早晨里委開會時打的,到現在已是溫熱。拿起茶杯,畢家寶仰著脖子牛飲幾口,茶水一下肚,他就覺得嘴中的干渴感大減,“這茶好,比廠里的咸汽水解渴。咦,王書記,你怎么不喝茶?”
王德桂拿出的這罐茶葉是現采現炒的毛尖——她兒子上半年到河南信陽出差時帶回來的。這茶肯定是好茶,可王德桂沒往杯里放,她喝的就是一杯白水。
“我這兩天茶喝太多了,再喝,只怕今晚覺都睡不著。”說完,她皺著眉直搖頭,這再好的茶喝多了也不行。王德桂在大華里委做支部書記也有7、8年了,像今年這么忙的時候也有,但這么亂的時候卻前所未見。
自7月份,市革委會在虹口體育場召開‘上海市1966屆高初中畢業生上山下鄉動員大會’后,整個上海都忙翻了天。先是開會,傳達會、報告會、學習會、動員會,等這些會開完,從頂頭的市革委到基層的街道辦事處,各個單位的畢業分配工作組在一片兵荒馬亂中紛紛成立起來——大華里委所屬的吉安街道也找了個辦公室匆匆掛上了‘畢工組’的牌子。
接下來,就輪到王德桂這些里弄干部去街道畢工組開會了。會后‘說服城里干部和職工把孩子送去上山下鄉’的工作算是落實到里委了,于是人人忙得腳打后腦勺。
王德桂愁容滿面,畢家寶臉色也不好,“書記,我只上過掃盲班,墻報什么的我也看不懂。要不,你給我講講這分配的事?那畢工組不是說四個面向嘛,怎么傳達到我們廠里,就全是‘上山下鄉’呢?不是還有面向工礦嗎?”
王德桂愣了一下,想了想她問道:“小畢,你家里最大的孩子也才12、3歲吧,這畢業分配的事還早呢?你怎么……”說著她見畢家寶喝得只剩個杯底了,就給他續了水。
“書記,你太客氣了!”畢家寶忙站起來道謝。坐下后,他撓撓頭道:“我家里是沒有的,可是親戚家有呀。我數數……5個、不、有6個孩子這兩年里都在家里等著分配了。”
“小畢,你要知道,建設新農村需要有知識有文化的人,中學生就很合適。”
王德桂喝了口水,正準備細細分說城市青年投身上山下鄉事業的絕對必要性以及先難后易的道理,就聽見一樓的大門外有人在喊:“里面有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