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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敗了!而且是一敗涂地!
左傾城在心中悲戚地感嘆著,以為可以憑著肚腹中即將出生的孩兒去爭,卻原來根本就沒有她爭的余地。寧染青在他的心中是根本就不能被動搖的,即使是一封封她不知情的信件,他都珍惜得視如生命!這樣的深情,她要拿什么去爭?
耳邊傳來他的怒吼聲:“你在干什么?”一陣勁風掠過,他已從她身旁擦過,飛身到那處俯下身去揀那一封封散落的信,而她因為身體沉重,被他擦過的力帶得往前踉蹌了一步,差點直接往前栽倒,幸而急忙之中扶住了桌案,才勉強撐住身形。可這一切,他都看不到,他只看到滿滿散落的信,眼底是深濃的痛惜。
清歌把這一幕都看在眼里,就在影妃往前栽去的霎那,他跨出了一步,伸手想去扶,甚至驚呼都在喉間了,她懷的可是大王的龍種,是北定皇朝第一位王子,若是出了半點差錯,那真是不得了的事??勺詈罂此鲎×俗腊福瑧移鸬男慕K于落地,卻看她視線一直落在背對著蹲在地上撿信的大王身上,忽然心生憐憫。
他服侍大王這么久,影妃對大王的情意如何看不出,只是......心中輕嘆,錯付一腔情,大王早就把心給遺落了,哪里還有余下的空間那。
沐澤滿心都是疼惜,那一封封滿載然弟訊息的信,他都是按照時間一一排放的,即便已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重新翻閱了,可是這一下子被打亂且翻在地上,他覺得心如刀割,仿佛是玷污了他的然弟。等小心的彈去上面灰塵,一點點再齊整好,直起身回過頭時,發(fā)現(xiàn)身后只站了清歌一人,微愣,回想剛才他說了什么?似乎只高聲質問了一句“你在干什么”,并沒有過于激烈的言辭。
搖搖頭,不想再去管她,信件都打亂了,他又不想拆開一封封看時間順序,只好按照幽州時的信件分一堆,南紹的信件分一堆,最終齊放于箱內。
因這一風波,沐澤連著幾日都不想去影塵殿,說不上是什么原因,就是心里生了一股悶氣。他看出左傾城當時是有意打翻那箱子的,就像當初她在看到那道開水白菜的菜肴時眼底露出的親蔑,這樣的行為都讓他覺得無法忍受。
直到御醫(yī)來報說影妃近幾日可能就要臨盆了,他才再度重踏影塵殿。氣氛全然變了個樣,整個殿內都是冷冰冰的,左傾城的面色也是冰冷沉郁,他皺了皺眉看了眼她已經(jīng)挺得極大的肚子,最終什么話都沒說。
怎么也沒想到她臨盆是在那天他上早朝的時候,因為早朝期內宮侍是一律不準進殿喧嘩的,所以來報訊的人只能焦急等在殿外。等到早朝結束,他得聞這消息時,二話不說在皇宮之內施展了輕功往影塵殿內直奔而去,當初然弟生產時的兇險他依然還記得,直覺里就認為女人生孩子是道關口,這時候他應該陪在她身邊,突然間心頭不安起來。
可是等他趕到影塵殿時,見里里外外擁滿了人,排開眾人走入殿內,母親已然在此,她的手中抱著一個大紅包衣包裹著嬰孩,臉上滿是笑意在逗弄著。聽到這邊動靜,她回過頭來看清是他,怨怪道:“澤兒,你怎生到此時才過來?快來看,這是你的孩兒,是個男娃。老天感謝,我北定終于有后了!”
生了?沐澤心中驚疑,走近看了眼孩子,立即生出一股憐意。只是怎么會如此快?那時然弟生長安時不是很長時間嗎?怎么她只用了一個早朝的時間就把孩子生下來了?猛然間意識到一件事,似乎他總是用然弟的框架來衡量著她的事,可是,她不是然弟,她是左傾城,她們之間根本沒法比較!
恍惚中聽到自己在問:“她呢?如何了?”
太后露出欣慰神色,終于見自己兒子對影妃有了些關心,“在里頭呢,剛才可是苦了傾城,差一點難產,此時應該累極睡過去了吧?!?
沐澤轉頭去望向內殿門口,心中微動,“我去看看她?!?
走進里頭后,有幾名宮女在做后續(xù)的清理工作,小碧看到他要行禮,被他擺手阻止了。走到床前,低頭凝目緊閉著眼的女人,她的臉色白得有些嚇人,母親說差點難產,是十分危險嗎?鼻間聞到一股血腥味,目光落到床尾,那里斑駁的血跡紅得刺眼。
從來都以強悍姿態(tài)入眼的她,此時卻多了分脆弱,心中異樣漸漸浮起。
當左傾城從昏睡中醒過來時,有片刻的怔忡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腦中意識清醒后立即想起那耗盡她所有力氣的孩子,扭頭去看,愣住。那背對著坐在床榻邊上的白色身影,是那么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她夜夜都會想起,陌生的是他與她之間的距離是那么的遙遠。
可能是她呼吸變得沉重,讓他發(fā)覺的了動靜,回過頭的瞬間,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沐澤神色柔和地問:“你醒了?”她的目光從他的臉上移到桌案上,那處堆了一打卷宗,原來他是把奏折搬到這里來看了。
屋內已然點起了燈,她不知是睡了多久,竟是到了晚上。
耳邊聽他輕聲傳喚:“來人。”立即小碧從門前出現(xiàn),手上端著熱氣騰騰的碗,只見他伸手接過后坐在了床沿,讓小碧扶她稍稍坐起,在她的腰后加了個墊子,斜靠在床頭。然后把湯碗送至她唇邊,那股香味應是補藥,里頭加了人參這類珍惜藥材。
她垂下視線,避開頭淡了面色道:“大王,讓小碧伺候就行了?!?
沐澤只當沒聽到,輕笑著說:“喝吧,涼了不好?!睖責岬耐脒叺衷诹怂拇竭?,熱氣撲面而來,暖暖的,只是卻暖不了心。她笑了下,沒再堅持,就著碗緩緩把補藥喝下。
“大王,夜深了,您還是早些回去就寢吧,明日還要上早朝的。”
沐澤見她滑下躺平,眼睛又再度閉上,以為她體力還沒恢復,太過疲累,只得在旁小心吩咐了宮人幾句,這才離開影塵殿。
小碧看到娘娘在大王一走出內殿后,眼睛就睜開了,直愣愣地看向那方。不由嘆道:“娘娘,您這是何苦呢?”明明心里在意大王,如今人在這了,又給推走了。
左傾城沒有說話,目光轉向窗外,那處明月似鉤。小碧不懂,她與他的關系就如這北定的月,總是難圓。情難緣......
翌日,太后抱著孩子來影塵殿探望左傾城,她終于親眼看到了自己的兒子。紅紅的夾襖包裹著,只露了張小臉在外,卻可窺其輪廓與他父親極像,想必多年后又是一個溫潤如玉絕代風化。
太后滿是憐愛的一邊逗弄著孩子,一邊說:“傾城,你看長然的眼睛,可像澤兒小時候了,就完全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左傾城微微一愣:“長然?”太后笑道:“你還不知道嗎?昨兒個澤兒給孩子取名叫長然,取長久安泰,卓然不群之意。”說著就越發(fā)高興了起來,點了點孩子的小額頭道:“小長然,他日你定將與你父王一般卓然不群?!?
左傾城卻是心中起了漣漪,長然,除去長久安泰卓然不群之意外,還是寧長安的“長”,然弟的“然”,可能他取這名更傾向于后者吧。早已認清了事實,卻依然會覺痛徹心扉。
滿月之禮,作為北定皇朝的第一位王子,格外的隆重。宮內大宴群臣,張燈結彩,左傾城抱著小長然微笑著迎立當下,幾乎人人都在羨慕她喜得龍子,登上后位指日可待。
可是卻在滿月一過的第二日,她就親臨長生殿,跪在了堂下叩首到底。
沐澤甚是疑惑地看著她,不知她這是何意?剛準備走下堂去扶她,卻聽她郎朗而言:“懇請大王恩準臣辭去大祭師一職,卸甲歸田榮歸故里。”
他怔住,眉頭輕蹙,仔細打量她衣著,黑衫紅袍,正是祭師朝服,而不是宮妃的裙裝。她要辭去祭師職位他并無意見,原本此時長然還小,自當安心在后宮撫養(yǎng)其長大成人,可后半句什么卸甲歸田榮歸故里是何意?
左傾城揚起眼,又揚聲道了一回。沐澤終于忍不住而問:“你要去哪個故里?”
她微微一笑,笑如云淡風輕般,“臣從哪里來,自然就是回哪去。”
從哪里來回哪去?猛然想起她曾是南越塵安排在北定的奸細,那么她就是南紹人了,她要回南紹?“長然如此小,不宜長途跋涉吧?!?
左傾城又再度叩首道:“現(xiàn)在是臣妾所求,請大王罷去臣妾妃位,把我貶為庶民。長然是北定最尊貴的王子,從此與我這個庶民將再無任何聯(lián)系?!闭f到這里,她把頭頂帶著的冠帽取下,放在了身前,滿頭青絲只用了一根木簪把頭發(fā)別住,沒有任何修飾。又順手脫去了朝服,露出里頭單薄的青衣,那布料粗劣,正是平民衣衫。
沐澤渾身一震,被驚在當場!她的意思是......一個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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