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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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聲音又響起，“康和，你怎么不去？”

    康和不慌不忙拉了拉韁繩，將馬又穩(wěn)了穩(wěn)才略有羞澀一笑，道：“肩膀還沒長好，騎馬雖不礙著什么，只是拉弓射箭還有些勉強。”

    皇帝道：“才過去三四個月……回頭叫太醫(yī)再給你好好看看。”

    康和笑道：“傷口是已經(jīng)好了，只是許久不拉弓……”他猶豫了片刻，道：“才說要春獵的時候，孫兒其實私底下偷偷試過，只能拉開將將一石的弓箭了。”

    不知道怎么，皇帝聽了他這番話反而笑了起來，“多練練就好了。”

    康和應(yīng)了聲是，又道：“況且去打獵了，可就喝不到鹿血了。”說著他一笑，又道：“祖父方才打的那鹿，賞孫兒一碗血喝如何？孫兒長這么大，還沒嘗過鹿血的滋味呢。”

    皇帝大笑了兩聲，伸手在康和沒受傷的那一邊肩膀上拍了拍，道：“那血豈是好喝的？鹿血燥熱，現(xiàn)在又是春天，趕明兒等秋天了朕再帶你來。”

    鹿血難道還分時節(jié)喝不成？看來皇帝想必也知道那鹿給喂了不少藥，血是肯定喝不成的了。

    說完，皇帝一拉韁繩，道：“走，咱們兩個打不成獵的一起去那邊逛逛。”

    康和應(yīng)了，轉(zhuǎn)頭極其隱晦的給甄應(yīng)嘉使了個眼色，調(diào)轉(zhuǎn)馬頭跟上皇帝。

    甄應(yīng)嘉略略點了點頭，跳下馬來牽著韁繩往另一邊走了。伴駕的還有不少大臣，有些各自散去了，還有些想趁著這個時候好好的在皇帝面前露一露臉，只是看見皇帝面前的第一大紅人甄大人沒跟上去，不由得都有點遲疑。

    終于有個大膽的上來問了，“甄大人怎得不跟上陛下？”

    甄應(yīng)嘉高深莫測的笑了笑，一幅神棍模樣，“方才大人難道沒聽見？陛下說要跟王爺一起逛逛，‘咱們兩個’，那便是不喜旁人前去的意思了。”

    這官員恍然大悟道：“多謝甄大人提醒。”便也與好友相伴，三三兩兩的散了開來。

    更有倒向其他幾位皇子的大臣，看見皇帝跟皇長孫兩個單獨走遠了，有心想追上去，就算不能替自家主子刷刷存在，也要讓皇長孫沒那么突出。只是方才甄應(yīng)嘉說的實在有道理，幾人又怕追上去惹得皇帝不快，猶豫許久人已經(jīng)走遠了。

    康和陪著皇帝已經(jīng)走到了河邊，皇帝這才發(fā)現(xiàn)忽然沒人跟上來，身后只有幾個侍衛(wèi)，他皺了皺眉頭，忽然又笑了起來，道：“這些人整日里就是揣摩圣意，怕是方才朕哪句話又叫他們覺乎出什么隱藏的意思了。”

    康和陪著笑了兩聲，道：“正好我陪著祖父說說話。”

    遠處的甄應(yīng)嘉看見他們兩個已經(jīng)走遠，心里默默的說了一句：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便拉著韁繩回了營地，要說這也是他第一次來獵場，況且今兒肯定是有事兒要發(fā)生了，第一日又是皇子們狩獵的時候，既然他不得拉弓，還不如在這里等著。

    甄應(yīng)嘉這么在行宮里亂晃，看著前頭人擺設(shè)下來的獵物，還有裝飾，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過去約莫一個時辰了。

    行宮里已經(jīng)飄起柴火氣，想是灶上已經(jīng)開始準備午飯了，不過皇帝跟康和沒回來，幾位皇子也不見了蹤影。

    甄應(yīng)嘉想有了皇帝那番話，還有他跟康和的對話，別人不好說，四皇子跟五皇子這午飯怕是要在外頭吃了，他們兩個今日不打獵打到胳膊抬不起來，那是肯定不會回來的。

    甄應(yīng)嘉笑了笑，這正和他意，行宮里雖不像皇宮處處都是侍衛(wèi)，但是在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就算是四皇子那個魯莽性格，做事情也會小心很多，不像在外頭獵場，有點什么意外——

    甄應(yīng)嘉這一個念頭還沒想完，就聽見外頭一陣喧嘩，還夾雜著人聲，“太醫(yī)呢，太醫(yī)呢！王爺從馬上掉下來了，快去拿傷藥來！”

    甄應(yīng)嘉心中一驚，急忙奔了出來。

    還好……不是康和。

    行宮里嘈雜的人群，不少護衛(wèi)跑來跑去，還有幾個看起來特別焦急的身上有血，會是誰呢？甄應(yīng)嘉不由得瞇了瞇眼睛。

    “都慌什么！”不遠處傳來皇帝威嚴的聲音，聽起來還有幾分喘，想是急速奔回來的。

    行宮里四散奔走的人都是一頓，隨即跪了下來。

    “太醫(yī)呢！先來隨朕看看！”

    甄應(yīng)嘉也一同跟了過去，只見行宮門口處的空地上躺著一個下半身全部是血的人。甄應(yīng)嘉先是看見他身上的血，這才往他臉上看去。

    是五皇子，臉色煞白，雙眼緊閉，已經(jīng)暈了過去。

    兩個太醫(yī)上前檢查，又拿剪子將他下身的衣物剪開，甄應(yīng)嘉離得不太近也能看見五皇子的腿斷了，甚至還有一截白花花的腿骨從傷口里戳了出來。

    就算這傷沒傷在自己腿上，甄應(yīng)嘉也是一陣的發(fā)麻，只覺得自己的腿也軟了起來。

    皇帝看見自己兒子腿傷的這樣重，一臉的怒氣，“這是怎么搞的！跟他的侍衛(wèi)呢！都是做什么吃的！”

    立即有四個一身血的侍衛(wèi)磕頭，道：“王爺?shù)鸟R驚了，臣等奮力追趕，只是終究還是晚了些！”

    皇帝伸手指著這幾個人，怒道：“將他們幾個關(guān)起來，容后再議！”

    雖然包括甄應(yīng)嘉在內(nèi)的大多數(shù)人都知道這事兒嚴格來說并不能怪到這幾個侍衛(wèi)頭上，因為這些侍衛(wèi)騎的雖也是御馬坊里出來的好馬，但是跟五皇子□□的駿馬相比，那是怎么都比不上的。

    從血統(tǒng)上比不過，照顧的精細程度更是不如，五皇子的馬，一匹能有四五個人照看，這些人的馬，那都是十幾匹才能有兩三個人看著。

    雖然都是好馬，但是差距不小。

    所以五皇子的馬一旦驚了，憑這幾個侍衛(wèi)，那是無論如何都追不上的。

    不過在場之人雖然都知道這個道理，只是現(xiàn)在皇帝震怒，卻是沒人敢去觸這個霉頭的，只等皇帝平靜之后，五皇子也沒什么大問題了，才敢有人去求情。

    畢竟能在皇子身邊當侍衛(wèi)，也是京中有名望的子弟了。

    甄應(yīng)嘉略掃了五皇子幾眼，看見給他處理傷口的太醫(yī)都是一腦門子的汗，再加上他那根戳出來的腿骨，就知道這次是不太好了。

    這時有人抬了軟轎子來，幾個侍衛(wèi)上前將五皇子抬起，不小心碰到他腿的時候，五皇子就算在昏迷中也是皺了皺眉頭，皇帝又是一聲吼，“你們輕些！”

    五皇子被抬到了屋內(nèi)，甄應(yīng)嘉跟著走到了門口，里頭屋子雖然很大，不過皇帝怕是也覺得這么些人都進去不好，只讓太醫(yī)陪著一起進來，剩下人都在門口等著。

    甄應(yīng)嘉這才有空掃了掃周圍，康和在前頭站著，不動如山。出了這等事情，幾位皇子也都被人叫了回來，在各自的位置上站著，二皇子緊緊皺著眉頭，三皇子一臉的擔憂，時不時的唉聲嘆氣，道：“這可怎么是好？腿都短了，以后萬一要是瘸了……”

    瘸子是絕對當不了皇帝的。

    太子被廢這一年，五皇子也招攬了不少人手，算是幾個皇子里頭招攬官員最多的一個，而且也有不少人陪著一起到了獵場，這些人聽見三皇子的話，臉上的表情比二皇子還要揪心。

    五皇子要是廢了……他們該怎么辦呢？

    甄應(yīng)嘉的視線在這些人身上繞了一圈，心里想的卻是哪些人能叫康和招攬過來。心中暗暗有了主意，他的視線又落在了四皇子身上，四皇子急得滿臉是汗，兩手不住的搓，顯然已經(jīng)是緊張到了極點。

    還有六皇子跟七皇子兩個，他倆湊在一起，小聲的相互安慰著對方。

    皇帝不發(fā)話，是沒人敢走的，眾人安安靜靜等在門口，只是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就沒人知道了。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屋里走出個內(nèi)侍，道：“王爺醒了，陛下叫諸位大人回去收拾行李，吃過午飯便啟程回京。”

    好好的春獵就這么結(jié)束了，只是沒什么人敢抱怨，都是一低頭靜靜的道了聲“臣遵旨”。

    眾人正要轉(zhuǎn)身離去，便聽見屋里一陣哭喊，是五皇子的聲音，“是四哥！他驚了我的馬，叫我摔斷了腿，父皇你要替我做主啊！”

    期間還夾雜著太醫(yī)焦急的聲音，“……王爺莫要動，莫要生氣，好容易止了血……”

    行宮再說是皇帝住的地方，也是沒有皇宮修得大，自然也是沒皇宮體面。就像御書房，不管再多朝臣在門口等著，里頭皇帝說什么，外面是一點都聽不見的。

    但是這行宮就不一樣了，不過一排五間屋子，里頭說什么，外頭聽得一清二楚，更別說里頭人說話還是加大了聲音，一點不避諱。

    “叫老四給朕滾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