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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是陰煞之氣最濃郁的地方,客場作戰,此消彼長之下,別看先前藍袍道士和柴溪仗著法器厲害,硬生生把趙神婆壓著打,而那主持大師礙于威力,也不敢上前來硬抗,但是他們其實是非常吃虧的。
因為趙神婆死不了。
趙神婆身上確實有著很濃郁的邪氣,但是她還是個人,活生生的人。
柴溪這面八卦鏡本來就已經損壞,只是臨時的法器,針對的是陰煞鬼物,要它殺人,實在是專業不對口,做不到。而且,柴溪活了這么多年,對付的鬼物不少,對付活生生的人,倒還真的是第一次。
他們這等修行外道的方外之人,只要是正道,為了避免傷害無辜,法器往往都有這種特性。這面八卦鏡如果照到普通人身上,最多只會有輕微的灼熱感。只有邪器,才會反其道而行之,越殺人沾血,威力越大。
只要死不了,對趙神婆來說,恢復不過是時間問題。這里陰煞之氣雖然不算無窮無盡,但是至少一時半會消耗不完,而得不到補充的靈力卻是有限的。只要兩人哪怕一個漏出疲態,等待他們的就是各個擊破,雷霆一擊。
藍袍道士很自信自己收拾掉面前的小鬼之前不會倒,但是柴溪的狀態他也看得出來。
真的是很勉強。
那面八卦鏡上已經出現了明顯可見的裂痕。
他確定自己倒不了,但是不確定柴溪會不會拖他后腿。
在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候,藍袍道士不可能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柴溪身上,哪怕他開了天眼,也不可能看出來柴溪這具瘦弱的十五歲少女的身體里,裝的是一個千年前大風水師的魂魄。要是知道,他肯定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所以見勢不對,藍衣道人頓時開口,提出要走。
不過就算這樣,他耍了個心眼,他口中雖然說著要去正殿,實際上手上不著痕跡的跟柴溪比了一個手勢。那是道門之中常用的道訣,雖然不是指示方向用的,但是這個時候,這個手訣代表的意思,也只能是這個了。
因為角度問題,趙神婆是看不到這個手勢的。而主持大師不知道為什么,哪怕看到了,他卻對此絲毫不提。也不知道是因為變成鬼了,智力有限,看不出來,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總之這一次消息傳遞十分順利。
藍衣道士指的方向,與他先前口中的所說的正殿剛好相反,卻是叫柴溪往里沖。
若是換做旁人,見此恐怕難免多想。比如自己與此人素未平生,他卻做出這樣的暗示,是不是想要賣了自己,然后他借機跑出去?這種情形之下,想要兩人全身而退,是比較難的,但是如果有一人吸引注意力,另外一個人想跑,可就容易多了。
不過很湊巧的是,柴溪也是這么想的。以她的眼光,自然看得出關鍵,知道那藍衣道人為什么讓她向里面跑。對方和她想的正巧一樣,那么也沒必要浪費時間再溝通了。柴溪甚至沒有點頭,這樣會耽擱時間,看到藍衣道人手勢的一剎那,她就開始動了。
柴溪伸手,將手中的八卦鏡往天空中一拋。
這面已經布滿裂痕的鏡子仿佛違反了物理規律,很詭異的停在了空中。越來越明亮熾熱的鏡光將這一片的陰煞瞬間驅散。但是,下一刻,這面鏡子便徹底碎裂了。它已經超額完成了它的使命,無法支撐下去了。
趙神婆本來聽到藍衣道士的話,為了避免他們跑掉,仗著位置不錯,先行占據了門口的位置,命令主持大師帶著那一幫小鬼,去堵住兩人的去路。可是沒有想到柴溪的動作,他們聚在一起的行為,反倒是方便了這面鏡子的最后一擊。
在這樣的攻擊下,他們無法反應,沒有誰阻擋,柴溪很從容的往里面沖去。藍衣道士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柴溪那么拼,竟然這么果斷的舍棄一件頂級的法器,換取脫身機會,不過下一秒,他也反應過來,緊隨在柴溪后面。
兩人一起沖到了一個大樹下。
這是一棵古槐樹,枝繁葉茂,仿如華蓋,依靠著廂房生長,整個廂房都被它擋在了樹下,透出一縷縷的陰涼。在這樣陰煞濃郁的環境里,這一棵槐樹卻沒有透出分毫的陰氣,如果這不是一顆槐樹,那么它說不定還真是鬼怪的克星。
可是槐字,拆開便是木鬼,正是蘊養鬼怪的溫床。
藍衣道人此時指尖燃起了一點火星,這是修道之人內心的丹火,專克陰煞之物。
他想燒了這一株古槐。
主持大師的身形已經變得很淡了,模模糊糊的,連容貌也不再清晰,他之前為趙神婆擋了好幾次攻擊,又挨了一下鏡光,如果不去修養,已經有消散的危險了。但是看到柴溪與藍衣道人的動作,它頓時發出了一聲尖嘯,不要命的向著兩人沖了過來。
它正是寄宿在這一株古槐里,如果古槐出了什么事兒,它就要徹底消亡了。
趙神婆卻說:“廢物!給我回來!”
她此時全身血肉模糊,仿佛已經一條脫了皮的蛇,露出了紅色的,令人作嘔的腐肉之軀。雖然她還保留了一些人類的特質,但是現在,她其實已經算是半人半鬼了。因此聲音嘶啞難聽,仿佛在磨砂。
主持大師一僵,他沒有在動了。它身軀不斷的顫抖,似乎在忍耐著什么。
可以看得出來,在兩人之中,做主的是趙神婆。
趙神婆一點都不著急,因為被抓住把柄的不是她。
她笑容陰冷而充滿邪意,說:“讓他們燒。”
主持大師終于說話了,他說:“不……不要燒。”
說完這句話,在趙神婆瞪他的時候,主持大師忽然一頭,向著趙神婆撞了過去。同時,這些小鬼也隨著主持大師的動作,一起向著趙神婆撞了過去。這強大的陰煞之氣破壞了趙神婆身體內的平衡,她的身體本來就受創,沒有想到主持大師竟然敢反水,又發出了一聲慘叫。
趙神婆喑啞而狠毒的說:“你竟然背叛我?你覺得這兩個家伙會放過你?”
主持大師沒有再出聲,但是他既然已經動了手,他就沒有打算再給趙神婆機會。趙神婆既然不讓他活,那么他當然也不會給她生路。大不了同歸于盡。有時候,鬼發狠,并不比人發狠來的差。而且人還有退路,鬼卻是連退路都沒有了。
趙神婆又慘叫了幾聲,慢慢低下去了。
她閉上了眼睛。
地上她原本穿著的那件灰色的連衫裙,此時竟然變成了
主持大師身形更加模糊了,基本上已經無法維持人形,只是一團模糊的陰氣,他說:“可以談談了嗎?”
柴溪第一次見到尚存在理智的厲鬼。
鬼不一定都是壞的,有的只是因為意外駐留人間,然后慢慢消散,他們基本上沒有什么力量,也做不了什么,便是穿過人體,換來的也不過是對方感覺身體一涼,而他們自己陰氣卻要散去大半。而厲鬼,多半是因為執念,或者各種奇異地形形成的。
厲鬼十分強大,但是往往也會失去理智,變得殘暴嗜血,瘋狂攻擊生者,尤其是有靈力的人。
柴溪之前從來沒有跟這么強大的厲鬼“聊”過,她此時替死的手段還沒有發動,藝高人膽大,自然不介意。至少趙神婆現在已經翻不起風浪了,主持大師也很虛弱,他想要耍手段留下兩人,基本上不可能。
藍衣道人笑了一下,收起了指尖那一撮火苗,說:“這個投名狀,我還不能不接,美女,你說呢?”說著,他手掌輕輕的從這一株古槐樹上撫過。主持大師看著他的動作,顯得非常的緊張。他也是在賭,畢竟鬼和人談判,這種事情從來都是沒有先例的。
柴溪點了點頭。
兩人達成了一致。
主持大師讓身邊的小鬼散開,陰氣漸漸散開,在柴溪眼中,這些小鬼又變成了一個個小和尚。或許是因為之前受創的緣故,他們的神情比之前顯得更為木訥。
他說:“就在廂房里談吧。”
三者進了屋子。
這是一間禪房,屋中只有兩個蒲團,一個矮桌,兩個杯子,甚至沒有供奉觀音像。
柴溪與藍衣道人一人坐了一個蒲團。
主持大師沒有實體,他便飄在空中。
三人構成了一個等腰三角形。
接著,便是一陣沉默,沉默之后,主持大師略有些飄渺的聲音,才飄在了屋中,他說:“多謝兩位,讓我擺脫了那個女人。”
藍衣道士之前正大光明的走神,一直盯著柴溪,似乎對她很有興趣,哪怕柴溪這張臉,十足的營養不良,受到虐待的模樣,一點都不好看。直到主持大師出聲,他才將頭瞥了過來,說:“我們傷了你,你卻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