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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聰聰動手腳的手腕不低,也對得起他聰明腦子。他直接在施工圖數據上動了手腳。
施工前的圖紙會經過多次評審,但不保證不會出現審查圖紙沒發現的問題。顧琛為此請了多個業內一把手復審,完保這次施工無誤。
可沈聰聰還是篡改了部分梁的配筋數據,并趁顧琛忙于劉怡恩的事,更換全部施工圖。
沒有內應,沈聰聰是做不到這一步的,坐他一旁的溫白還一副無所謂的天真樣子,好像全程事不關己。
這事牽扯上溫白,也牽扯上沈聰聰家背景,即便他這么做了,也為難不到他什么。但顧琛嚴令沈聰聰再不能踏進工地半步,于是下午沈聰聰就收拾東西走了。
這次檢查出來問題的是在項目上待了快半年的高級工程師,叫曹文建,顧琛贊許兩句,要給他相應的獎勵,被曹文建以分內之事推辭了,顧琛沒多說什么。
劉怡恩在我房間隔壁住著,是單人間,她笑著抱怨,要是雙人床就好,還能跟我湊合,我現在對她成見太深,一聽她話總不禁毛骨悚然,又不想表現得太刻意被她發現。
等晚上睡了,我拿出手機,盯著屏幕半天,才下定決心給秦頌打去電話,一接通我就感謝他。
一路走來多少次都是秦頌沒直接說,他任我怎么走,在我要走上岔路時才點兩句,我只要細琢磨就能找到出口。
秦頌突然這么對我,我不是沒感覺過意外。可即便溫水煮青蛙,我還正泡在里面,就感覺不到危險的熱。
“老子可不接受一句話的道謝。”
這也不是秦頌第一次這么提,我咬了咬下唇,是真的認真在想要怎么還他,剛想到一半,秦頌突然“喂”了下,不耐煩的問,“還在不在啊,老子有話要對你說。”
我剛才走神久了點,慌忙回說我在的,他才滿意了,“你明天下午騰點時間給出來,來機場。”
我緊緊攥著手機,竟倏地對著白花花的墻壁憋紅了臉,呼吸漸漸大起伏,低聲問他怎么又來了。
我多想刻意平靜,可小心思哪會謙讓,就穿過皮膚,從五官,從動作都滲透出來。
“老子去德國到俄羅斯轉機,你來接老子,別遲到!”秦頌語氣惡狠狠的,得了我支吾保證才滿意的掛了電話。
剛才瞬地擠滿了情緒的心啊,突然抽空。
也好,明天就能見到。
早上在餐廳遇到顧琛和劉怡恩,顧琛時不時往劉怡恩飯里夾菜,沒讓劉怡恩碗里空過,劉怡恩擠著臉抱怨顧琛自己不吃,顧琛就笑,放下一身盔甲,笑得像個毛頭小子,劉怡恩也彎著嘴角笑,伸手去摸他頭發,像溫柔的哄只小狗。
兩個人像副畫樣美好,但偏偏不是這樣的。我知道,劉怡恩知道,那顧琛呢?
發現我的是劉怡恩,她沖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我提了口氣,坐到劉怡恩旁邊,瞥了眼臉色如常平靜的顧琛說,我要出去一趟。
顧琛爽快答應也沒問原因。
我匆匆趕到機場,秦頌的航班還沒到,我定在航班動態屏幕板下,死盯著其中一條從飛行中變成抵達到。
小腿肚發麻,才看到秦頌全副武裝從出機口大步跨來。他把半張臉埋在圍巾里,頭上帶頂褐色貝雷帽,是從英國走出沾了溫和氣息的翩翩紳士。
即便打扮成這樣我依然認得他。
他鞋底嗒嗒的踩到我面前,彎唇笑了笑,露出一半嘴角,雙手突然伸我臉上來捧著,迫得我下巴揚高了角度。
“看癡了?”
“是啊,你好看。”我沒否認,我否認不了。
“哈哈,你啊。”他笑聲豪爽,抓著我手到機場咖啡廳的角落,坐同一張漆皮沙發上,對面是空出無人的靠背椅。
我盯著出了會兒神,指導熱騰騰的咖啡送上來。
我問他為什么要到這邊來轉機,他正解開脖上圍巾一圈,又系到我脖子上,圍巾很長,我們一人圈了一半。秦頌似乎很喜歡這樣玩,像之前那次一樣。
他玩夠了,才斜睨我一眼,“轉個機哪那么多為什么,你問航空公司去。”
他蠻不講理得還跟以前一樣。我還在想,他頭突然就靠下來,我肩上一沉,他已經閉著眼睛小憩樣子,可開口說話的腔調都帶著不休止的煩。
“老子太累了,媽的,掙那么多有毛用,都夠老子花的,還要掙還要掙。媽的,就停不了。活這么大只他媽剩錢了。睡了睡了。”
秦頌合上眼皮才說睡了,沒一會兒就問我為什么不說話。
我找不到話說,秦頌沒勉強我,“不說也行,你唱首歌。”
唱歌嗎。
我張了張嘴,腦子里過了好幾首歌名,停在其中一首身上,便重新開口唱。
曾經很小時候,我爸想帶我學唱歌,可試唱過兩首,老師搖搖頭,話里意思,這孩子沒音樂天分。
我長大后就很少唱歌,不太好意思當人面上,秦頌突然要求讓我意外,但還是唱完了整首歌。
“這歌什么意思啊?”
“你再喜歡富士山,富士山都不是你一個人的。”
富士山下,我最喜歡的歌。
“多花點錢能不能買?”
我扭頭想笑話他連富士山都不知道,扭頭卻對上秦頌愈變熾熱的眼神,他什么時候睜的眼我完全沒發現。
秦頌是浪跡的人,哪不知道富士山。可他還是問我“多花點錢能不能買”。
我認真想了想,“不能啊,買不了,富士山不要錢。”
秦頌唇邊掛著淺笑,熱氣竄到我臉上,“那等富士山缺錢了再買。”
他語氣半開玩笑半認真,什么意思我聽不出來。
說完他又閉眼睡了,中轉停留時間只有六七個小時,快到時間后我喊醒了他,他睡眼惺忪的揉眼睛,邊打哈欠邊幫我溫柔地揉半邊發麻肩膀,“你自己以后多注意點,有些事自己埋心頭,誰都別說漏了嘴,這年頭誰還興掏心掏肺,再掏就要掏命了。”
我心里反復著秦頌話里的意思,送他到登機口后,猶豫完就告訴他,顧琛答應給我的百分之五落實了。他正遞給機場工作人員換乘牌,成功后回頭看我,沖我揮了揮手。
“那你可千萬捂緊了,那可是香餑餑。”
他轉身得干脆,至進到身影消失都沒再見過他回頭。
秦頌留的這句意味深長,想想應暉的股份連大顧總都想借俄羅斯人的手拿,又曾經是劉怡恩爸爸的公司。
顧琛那么爽快的答應給我股份,是真的心甘情愿還是另有打算?
送完秦頌回項目上,見劉怡恩的門沒關,露出條窄縫,里面劉怡恩背對著門口,手里不知道舉著什么在看,好半天了也沒動一下。
等我準備走,她突然回頭,臉上茫然的神色瞬收,露出微笑問我,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我掃了眼她手,注意到她剛才收起什么東西。
“我剛到,你忙吧,我先……”
“等等,小黎,我不知道怎么聯系不上小琛,你幫我打下他電話問問看他去哪兒了。”
我應了聲,摸出手機打給顧琛,關機。
劉怡恩一臉擔憂,“小琛應該不會出事,但我就是擔心他。”
見劉怡恩的確著急,我答應她再問問同事,結果問了兩個人都說顧琛去工地上了。劉怡恩從我后頭跟上來,眼神閃爍,著急問我怎么樣了。
我原本脫口而出的話又咽回肚子里。腦子閃過個念頭,不能告訴她。
就像不能讓沈聰聰進個工地,劉怡恩也一樣,她不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