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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云芳院開門還有好長一段時間。
沈嘉禾和秦如一找了家飯館吃過飯后,便慢悠悠地在集市中瞎逛。
白景鈺看來當(dāng)真是擋住了班家的人,出來這么久了,還沒見有人跑來打擾他們。
沈嘉禾回想起剛剛在飯館中聽到的消息,隨意道:“聽說這幾日樊姐都在云芳院中。”
樊姐是云芳院的老板,主要呆在京都,不過時常也會來到分店轉(zhuǎn)一轉(zhuǎn),留上幾日。
聽聞她長相極為貌美,即便是如今這個年齡,與那些年輕姑娘相比,也絲毫不會遜色。
是以,這幾日聞訊去往云芳院想要一睹芳容的人并不少。
秦如一點(diǎn)頭,“似是不見外人。”
沈嘉禾站在攤子前,不太在意道:“送上門的買賣,總不會拒之門外?!?
她挑挑揀揀,拿起一個黑色的發(fā)帶湊近秦如一的發(fā)間比劃著,問道:“少俠這個怎么樣?”
秦如一不解,僅是點(diǎn)頭道:“不錯?!?
他見沈嘉禾轉(zhuǎn)身又繼續(xù)挑了起來,不由問道:“你在做什么?”
沈嘉禾一邊猶豫著哪個顏色更好,一邊分神回道:“想要買條發(fā)帶送你?!?
“送我?”秦如一略顯迷茫,“為何?”
沈嘉禾假意思索了一番,微微笑著說道:“恩……打算栓牢你?”
秦如一微微怔住,“拴牢?”
他似是想到什么,板起臉來,一本正經(jīng)道:“提親這事該由男子來說,怎能由你先開口?!?
沈嘉禾:“……”
沈嘉禾:“……提親?”
秦如一見沈嘉禾面顯迷茫,疑惑道:“拴牢不就代表著要共度一生一世?不是提親么?”
沈嘉禾假裝正經(jīng)道:“那你是說,送發(fā)帶就代表著提親了?”
秦如一被繞了進(jìn)去,想也未想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
沈嘉禾抿著唇,忍不住笑了起來,轉(zhuǎn)過身來指著發(fā)間的紅色發(fā)繩,調(diào)笑道:“那早在剛開始,你就向我提親了呀。還是條牽姻緣的紅繩呢。”
秦如一眸光一轉(zhuǎn),落在沈嘉禾發(fā)間的那根紅色發(fā)繩上。
他習(xí)慣了那根發(fā)繩的存在,竟忘了那根發(fā)繩是他贈給她的。
而她過了這么久,還時常將它戴在發(fā)間。
兩抹紅色悄然暈開在他的臉頰。
他忙低下頭,一手遮住發(fā)燙的臉,一手拿起沈嘉禾問過他的黑色發(fā)帶,低低道:“這個?!?
“你喜歡這個呀?!鄙蚣魏桃膊欢鄳蚺麛嗵统鲥X袋來,“那老板,就這個吧?!?
秦如一安靜地看著手中的發(fā)帶,眸中好似落入熹微晨光,沉靜而又溫暖。
他輕握住發(fā)帶,呢喃道:“她給我的……是屬于我的。”
沈嘉禾帶著秦如一在街邊閑逛,沒想到竟然撞見了季連安。
他站在一個氣派的房子前,眉頭微蹙,正在和一個老者對話。
那老者衣著樸素,瞧著大概也有七十多歲了,微微佝僂著腰,但精神矍鑠,瞧起來像是這個府里的管家。
沈嘉禾忽然想起班莊主提過季連安是宿州人士,而季連安又說過自己有個古宅。
然而她抬眼看去,那上面的匾額寫著的卻是齊府。
沈嘉禾嘟囔道:“難道師父是跑來出診了么?”
待到季連安同那老者說完,從齊府門前離開,沈嘉禾才貓著步子悄悄走到他的身后,忽然拍他一下,口中喊道:“師父!好巧?。 ?
季連安被嚇了一跳,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你個小丫頭是要嚇?biāo)罏閹熋矗俊?
沈嘉禾笑瞇瞇地湊過來,“師父你怎么出現(xiàn)在此處???”
季連安白她一眼,“怎么?許你和你的小情郎一起逛街,就不準(zhǔn)我自己一個人逛街了?”
沈嘉禾不打算繼續(xù)追問下去,便順著季連安的話笑著提議道:“師父你自己一個人逛多沒意思呀,反正時間也快到了,不如同我們一起去云芳院啊?!?
季連安皺眉頭,“我去那地方做什么?”
沈嘉禾食指點(diǎn)著唇,慢慢道:“我是要花錢尋人的。萬一錢不夠了,就把師父抵押一會。”
季連安:“……”
季連安:“……你給我走開?!?
然而季連安口中說著不去,最終還是跟著沈嘉禾來到了云芳院門前。
雖然云芳院才剛開門,但門前已是熙熙攘攘,多數(shù)是些穿金戴銀的富家公子。
沈嘉禾臨來之前,為了顯得不那么突出,特意換了身男裝。
雖然衣服照她的尺寸略顯寬大,但挽一挽,也算湊合。
季連安對樊姐沒什么興趣,跟到此處,也不過是因為無事可做。
他在大廳中隨意尋了個位置,便催促著沈嘉禾和秦如一趕緊把事辦完走人。
白景鈺的名字確實好用,沈嘉禾只是簡單地提了提,立刻就有人去通知樊姐。
他們稍等了片刻,便有人跑來,為他們帶路。
穿過二樓的長廊,直直向前走,有個稍顯僻靜的地方,便是樊姐的房間。
房中點(diǎn)了熏香,那味道聞起來總覺得帶著幾分甜膩。
沈嘉禾小心翼翼地踏了進(jìn)來,便見一身形曼妙的女子正支著頭,側(cè)臥在貴妃榻上。
她懶洋洋地抬眼瞧沈嘉禾,打了個哈欠,聲音倦懶道:“白家那小子的朋友?”
沈嘉禾點(diǎn)點(diǎn)頭,應(yīng)了一聲。
樊姐瞇起眼看向沈嘉禾,半晌,問道:“那小子呢?怎么不來?”
說完,她似是想起什么,自言自語道:“啊,啟城。那小子八成是圍著班若瞎轉(zhuǎn)呢吧?!?
沈嘉禾:“……”
白景鈺喜歡班若這事究竟還有誰不知道啊。
沈嘉禾目光一轉(zhuǎn),落到站在貴妃榻后的那位姑娘身上,辨認(rèn)一番,驚訝道:“啊,是你?!?
那女子身著白色襦裙,面上覆著一層薄紗,正是沈嘉禾在八方莊的那個云芳院中撞見的。
她本是低垂著頭,聽到沈嘉禾的聲音,慢慢抬起頭來,目光卻越過沈嘉禾,落在秦如一腰間別著的并蒂劍上,似是怔了怔。隨即裝作若無其事一般,她將視線轉(zhuǎn)向沈嘉禾,思索了一番,輕聲道:“是你呀?!?
樊姐聽聞慵懶問道:“怎么?你認(rèn)得?”
那女子柔聲回道:“有過一面之緣?!?
樊姐輕哼一聲,沒再細(xì)問,轉(zhuǎn)頭來,對沈嘉禾說道:“你來找我,是為了什么?”
沈嘉禾沉穩(wěn)道:“尋人?!?
樊姐慢吞吞地坐了起來,笑著道:“那就是生意了。這云芳院有規(guī)矩,談生意只能你我二人在場,旁人都得規(guī)避一下。是你要同我談?還是后面的那位秦莊主?”
并蒂劍是八方莊莊主的標(biāo)志,以樊姐的閱歷自然是能瞧出秦如一的身份的。
沈嘉禾回望秦如一,見他點(diǎn)頭,便轉(zhuǎn)過身來,平淡道:“我。”
樊姐點(diǎn)頭,微側(cè)頭,對著那女子道:“那你就帶著秦莊主去天竹房?!?
那女子柔聲應(yīng)下,慢慢走到秦如一面前時,腳步忽然頓住,忙低垂下頭,似是不敢瞧秦如一,過了一會兒,才聲音發(fā)緊地說道:“秦莊主,請隨我來?!?
秦如一跟在那女子身后,安靜地去往樊姐所說的天竹房。
房中同樣點(diǎn)了熏香,但味道卻不如樊姐房中的那般濃烈,僅是淡淡的清香。
秦如一隨意地選了個椅子坐下,微蹙眉頭,奇怪地看著那女子局促不安的模樣。
她引完路卻并沒有離開,而是留了下來,卻明顯露出幾分手足無措。
秦如一低聲問道:“有事?”
她走上前來,想為他倒杯茶,手上的動作卻略顯顫抖,將茶撒漏了一些。
秦如一將手抵在茶壺上,示意她不必如此,僅是道:“回去?!?
她抿唇,似是下了什么決心,利落地跪在地上,輕聲道:“秦莊主?!?
秦如一怔了怔,緊皺眉頭,不解地問道:“你這是做什么?”
她垂下頭,略帶沙啞道:“秦莊主須得小心身邊人,不能輕信小人。尤其……是在明面上給予你恩惠那人,或許暗地里卻是狼子野心。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萬望莊主保重自己。”
他正待要問這是何意,她卻徑直起了身,如鬼魅一般從房中消失不見。
秦如一:“……”
跪完就跑?
秦如一本想去追,卻想到沈嘉禾還在云芳院中,只能放棄。
他閉眼思索,喃喃道:“這種輕功……”
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怎么看都是屬于地煞教的功夫。
他印象中并不記得自己曾見過這人,為何她卻忽然跑來警告他這些呢?
秦如一隨那女子走后,房門便被緊緊地關(guān)著。
樊姐為自己倒杯酒,悠閑道:“你要我?guī)湍阏沂裁慈耍俊?
沈嘉禾伸出手比劃道:“三個?!?
樊姐訝然,隨即笑開道:“三個?你胃口倒不小。說來聽聽看。”
沈嘉禾坐到樊姐的面前,語氣平平地說道:“第一個,叫許茹欣。”
樊姐抿了口酒,慢悠悠道:“名字平常,一個門派里少說也有三個??捎惺裁磩e的特征?”
其實許茹欣的相貌,隔了這么多年,沈嘉禾已經(jīng)記得不是那么太清晰了。
她努力回想一番,“她身形偏瘦,鵝蛋臉,唇邊有一個小痣。說起話來帶點(diǎn)南方口音。”
頓了頓,她道:“應(yīng)當(dāng)比我大上兩三歲,估計著是十八十九。自己或許有些勢力,能請得起殺手,或是手下有會武的人。”
樊姐想了想,點(diǎn)頭道:“成。第二個?!?
“徐瑋澤?!鄙蚣魏滔肓讼耄f道,“他的胳膊或是別的地方可能有殘缺?!?
對于徐瑋澤這個人,沈嘉禾轉(zhuǎn)了心思,打算廣撒網(wǎng)來找找看。
畢竟單憑一個一個線索那么去找,實在太慢。而且小蘭花不知那人,如今這線索也斷了。
不過也并非是全無收獲,小蘭花的斷臂,倒是讓沈嘉禾想到了新的方向。
想了想,沈嘉禾補(bǔ)充道:“應(yīng)是癡迷于劍術(shù)的人?;蛟S有過偷學(xué)別派劍術(shù)的行徑?!?
樊姐慢條斯理道:“只憑個姓名,和這些似有似無的線索,可不好找?!?
沈嘉禾只是道:“盡力而為便可,尋不到再說?!?
樊姐挑眉,應(yīng)道:“行。最后一個呢?”
沈嘉禾慢慢道:“李曼吟?!?
樊姐瞇起眼,看向沈嘉禾,低聲問道:“你找她做什么?”
“幫別人找?!鄙蚣魏虪钏撇唤?jīng)意般說道,“樊姐這話聽起來像是知道李曼吟。”
樊姐將身子向后一倚,半晌才道:“有人托我找過罷了。”
沈嘉禾輕挑眉,也不糾纏,起身道:“那便拜托樊姐了?!?
樊姐的手指摩擦著酒杯,平淡道:“若是李曼吟,她躲得隱蔽,怕是找不到?!?
這話明擺著就是拒絕,不由讓沈嘉禾起了疑心。
她假意不懂,謙虛問道:“樊姐是尋人的高手,您覺得哪里才最為隱蔽呢?”
樊姐淡然道:“江湖茫茫,只要有心避人,自然哪里都算是隱蔽。”
沈嘉禾打量了四周,聽著門外人聲鼎沸,慢慢道:“這云芳院用來藏人倒是不錯?!?
樊姐握緊酒杯,聲音冷淡道:“你什么意思?是說我有意藏著李曼吟?”
沈嘉禾只不過是試探一句,詐一詐她,這種敏感的反應(yīng)倒是有些意思。
她輕聲笑道:“樊姐你又何必生氣。我是聽人說過,你這里只要付得起錢,誰住都可以。再加上人來人往,魚龍混雜,自然是藏身的好地方。至于李曼吟,若無特殊理由,送上門的生意,樊姐又怎會拱手讓出呢。您說是吧?”
樊姐沉默片刻,隨即嗤笑一聲,回道:“成。那我接下了。最慢五日,給你結(jié)果。”
她忽然問道:“是不是白家那小子介紹你來的?”
沈嘉禾不知道樊姐忽然問這個做什么,但還是老老實實點(diǎn)了頭。
樊姐支著頭道:“行。你的錢不用付了,讓白家那小子付。”
沈嘉禾:“……”
她惹你生氣了,不要找白景鈺撒氣啊。